何太医这点很把握：「回娘娘的话，微臣之所以能再度入宫，就是因担起了皇上的天花。」
佟皇贵妃惊问：「皇上的天花，是你治的！」
「回娘娘的话，微臣因长年在民间行医，习得许多偏方与洋方，多年研究，相互调合运用之后，靠关系将方子交给了太医院执掌胡太医，后来皇上康复，胡太医推荐奴才进宫。」
「是了，胡太医是担待慈宁宫的，也是担待皇上的，不过胡太医也有年纪了，总不能执掌著太医院天长地久吧？先替四阿哥把奴才治好了，本宫要看到奴才生龙活虎能干活！」
「是，奴才与奴才全家，听候皇贵妃娘娘差遣。」
何太医一走，兰嬷嬷眼中有计地瞧了佟皇贵妃一眼，佟皇贵妃与之对视得了默契，再悠悠转开视线。
「此人真机灵。」
「本宫不喜欢聪明过头的人。倒是他儿子我晓得，上回挨板子就是他留下来替高无庸看的，一般太医们都不愿担待太监，挺老实，挨得住欺负。」
「奴才也觉著他不错，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心眼。娘娘预备如何提拔？」
「他父亲是用不得，也留不得的，不必本宫收拾，久之自有旁人要治他。你只替禛儿记著，将来他儿子堪能大用。」
高无庸果然好了，这段很长的养病期间佟皇贵妃去探视过他两次，大雪一难，让他明白过来许多事，成长不少，也让小胤禛成长不少，他也看清了许多事。
「主子？！」
「嘘！」小胤禛是偷跑来的，不是佟皇贵妃不让他去，而是现在夜裡，应该好好儿睡觉。
「我睡不著，来看看你。今儿傍晚皇祖母来了，不等我生辰先赐我小豹子了，瞧，也是白毛的育！我想抱牠来给你看！」
小胤禛最宝贵的就是他的狗儿，高无庸看在眼裡明白过来，小胤禛全然相信他了，在他眼前这位四阿哥，将是自己一生的主子。
半天没声响，高无庸以一种坚定的眼神看著小胤禛，小胤禛起初不解地，后来有所体会，还他一个默契的微笑。
「主子赶紧回去吧，否则娘娘要担心。」
「嗯，那我明天再来看你。」走至门口，小胤禛抿了下唇，下个决心回头道：「赶紧好起来育，我等你伺候我！」
高无庸用力点点头：「奴才的主子是四阿哥！」
小胤禛康复后，继续与太子结伴，兄弟俩感情越来越笃，康熙更挑选好师傅教导，小胤禛虽然还不到五岁，但提早上书房，成为大清开国以来众皇子中最早之人。
所谓『上书房』是指『去书房』，道光之前，书房的名称其实是『尚书房』，位于乾清宫东南庑北向，所谓『皇子年六岁，入学就傅』，得学满文、蒙文、汉文，并且寅时就得起床，卯时开始上课，辰时才能吃早饭，午时正刻才吃午饭，直到申时初刻才放学。
上午学文，下午学武，只有元旦、端阳、中秋、万寿、自寿才可以放假一日，连除夕都要上课。
佟皇贵妃再心疼也无耐，小胤禛还处于赖床耍赖的年纪，结果佟皇贵妃也与他那麽早起，亲自打点送他出宫。
「好吧．．．禛儿去了．．．」小胤禛哀怨，他还瞌睡。
「禛儿好好听师傅的话，要专心学习，将来长大能文能武，可经世治国，也可率兵保家卫国，额娘的后半生就靠禛儿的萝！」
「嗯！禛儿会好好儿学习，将来保护额娘！不让朱明馀孽与噶尔丹欺负咱们！」
「好！额娘等著！今儿个回来，额娘要问你功课喔！去吧。」
尚书房可不是个快乐学习的地方，师傅严格、制度严格、君父严格之外，皇子们之间会较劲，有些是主动要赢，有些是被迫比较，只因书房裡的表现会被尚书房的伺候们传出去，或者偶尔师傅们之间聊起，表现不好的皇子会很没面子。
小胤禛的蒙文、满文、汉文都学得不错，他之前常在慈宁宫转悠嘛，从小自然学起，但也得靠点天赋，太子的蒙文就学得吃力。
「大阿哥，请问下句。」师傅考校。
「这．．．」
「嗯？！」康熙严厉一声，他来视察的。
「皇阿玛恕罪，孩儿答不出来．．．」
康熙冷盯著没表示，晓得他的人就知道这是生气的意思，康熙非常注重皇子们的课业，一句孟子跟不上，康熙令师傅行罚，且罚重。
再问太子，太子答出来了，意思也讲得不错，康熙很高兴，又兴致来地令师傅再问小胤禛，其实小胤禛才刚上书房不久，没奢望他要答出什麽名堂，然而小胤禛居然答得很好。
「皇额娘时常让禛儿背书！皇额娘说把书读好将来才能经世治国，把武功学好将来才能保家卫国。禛儿长大了要保护皇额娘，不让皇额娘受朱明馀孽及噶尔丹欺负！」
「好！好！胤禛四岁便能对答，好！你皇额娘还让你读了些什麽？」
「皇额娘让二哥与禛儿一起背诗，一人一句，背错的就把糖果给背对的！」
「还有这等事儿？！你皇额娘竟然从没告诉朕！」
康熙一问下去就没完没了，大阿哥只有一旁罚写的份，三阿哥则全然被遗忘，只有太子与小胤禛出头，书房裡一共也就他们四人。
「皇上，平时三阿哥也表现出色，臣恭请皇上考校。」
师傅提醒，康熙才意识到还有三阿哥，原来他的儿子活成了。
「好，胤祉，朕问你，孔曰仁，孟曰义，一仁一义，何解啊？」
「回皇阿玛的话，先贤有云，成仁取义之道乃惟义尽而后仁至，义乃大节，成大节即谓成仁。」
师傅点头佳讚，康熙没作声，勉励了几句回乾清宫理政，这段插曲当天便传了出去，叫惠妃好地没面子，狠狠唸刀大阿哥至就寝，大阿哥都快恨死了。
「当初你说让胤禛陪伴太子是对的，两人作伴，读书才起劲，等大了胤禛也可以辅佐太子。」康熙在承乾宫道，今儿事多累，不翻牌子，光去坐坐。
「臣妾只觉得太子一个人怪可怜，到底是个孩子，需要有玩伴，再远臣妾可想不了那麽多。」
「唉，朕瞧著，这几个皇子，就太子与胤禛勉勉强强，大阿哥学文不行，三阿哥背了一肚子却死读书，讲不出新意。」
「哪裡个个都像皇上您小时候聪慧，皇上也忒难为人了！」
「他们是皇子，就得有皇子的样子！我朝对皇子的教养甚严，以保万世之基，你看那前明，一个个蠢笨得像猪！」
佟皇贵妃没接话，她在想猪这件事，就因蠢笨得像猪，谁坐上去那把椅子就坐上去了，可大清自开国以来，储君之位都是争来的，就因一个个都优秀，弄得谁也不服谁。
两相比较，孰好孰坏，怎麽说呢？
「想什麽？」
「臣妾只是在想明儿个一早给禛儿穿哪件衣裳。」
「这你也要操心，底下人是做什麽的！你多休息，朕瞧你最近脸色不好。」
「是累些，最近常睏。」
「给太医把过脉没有？」
「太医时常来。」
「明儿个再宣，让他们再给你看看。」
佟皇贵妃轻轻应下，忍不住问：「皇上，您觉得，禛儿将来有大出息麽？」
康熙想了会儿：「这孩子资质不错，然而小时了了，得瞧他以后争不争气。」康熙喝了口茶，复道：「嗯，太子也是，朕既然答应了赫舍里，自然是全心全意地把胤礽扶植起来，但愿胤礽将来不负他额娘所望。」
佟皇贵妃微微笑，嗯了声表示赞同，但怨对在心，赫舍里成为皇后虽然政治所需，然而她的儿子佔了嫡子之位，被册为太子，使她非常不高兴。
佟皇贵妃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什麽都可以忍，什麽都可以让，唯独任何人都不许负了她的孩子。
「皇额娘，您也生个小弟弟给禛儿嘛！禛儿有二哥了，现在想有个弟弟！」小胤禛睡前总要蹭一蹭他皇额娘。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呢！你有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他们呀，将来还会有更多弟弟们。」
「唔．．．七弟、八弟平时见不著面．．．五弟只在寿康宫时看到几眼．．．六弟．．．额娘不大让他与我玩儿．．．」
佟皇贵妃心疼，哄道：「没关系，那皇额娘想办法给你生一个，或者将来还有弟弟们出生，额娘让他们与你玩儿，嗯？」
小胤禛放心了，闭眼好好睡：「嗯！那额娘给禛儿生一个！小妹妹也行！禛儿等著额娘！」
佟皇贵妃抱紧了小胤禛，一叹：「但愿小胤禛有金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七】争怀
小胤禛确实有金口，一张嘴，把康熙二十一年说成大喜的一年。
前朝，台湾的事从此告终；后宫，一下子三个女人有喜，其中一人是佟皇贵妃，把她乐得大哭，另外二人是五阿哥的生母宜妃，及第一次生育的温贵妃。
「传旨太医院、内务府，要照顾好佟皇贵妃与龙胎，朕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康熙也狂喜，他也盼了好久。
「皇上！我们有孩子了！」
「太好了！皇额娘要生个小弟弟或小妹妹来陪禛儿了！」
佟皇贵妃忽然想起许久前的话：「是了！皇上，咱禛儿有金口！是禛儿说要臣妾生个小弟弟来陪他的！」
康熙大笑：「好哇！那以后胤禛多说几句！啊？多说几句！」
小胤禛非常雀悦，也好在他一整天都待在书房，佟皇贵妃能专心养胎，只是佟国维担心，问佟皇贵妃的意思，佟皇贵妃轻抚著肚子，摇头。
「如此，佟氏一族权力太大，既是皇上生母的母族，又是后继之君的母族。」
「博尔济吉特氏不也如此？」
「人家那是博尔济吉特氏，开国大功臣，朝廷仰仗他们克制蒙古诸部，人家是蒙古王！咱们佟氏是个什麽？」
佟国维是没有太所谓，只想把事情问个清楚：「阿玛是担心你不甘心，你决定怎麽做阿玛与族人都支持你。」
佟皇贵妃认真道：「唯有支持禛儿才能保佟氏一族万世千秋。至于我腹中的，阿哥也好，公主也罢，将来都是禛儿的亲手足，他们要辅佐禛儿。」
一如她所许诺的，佟皇贵妃并未偏心，对待小胤禛一如以往，只是她怀孕耗费她太多力气，整个人迅速消瘦，精神很不好，许多事忙不过来，再无法事必躬亲。
「没关系！禛儿自己可以上书房！皇额娘多睡会儿！」
「好吧，那禛儿去吧，等你下学，皇额娘给你准备好吃的！」
佟皇贵妃实在起不来，小胤禛就到她房裡去，趴在床前：「唔，不要了，禛儿虽然喜欢吃皇额娘做的，可皇额娘好辛苦，让兰嬷嬷做给禛儿吃就好了，味道一样的！」
「呵呵，好的小主子，往后由奴才给您备膳。」兰嬷嬷听到马上答应。
佟皇贵妃有点泛泪，其实她在心裡偷偷希望这胎是个女儿，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亲儿子了。
「哼，亲子与养子就是不一样！你呀，趁早醒醒吧！富贵，走！」大阿哥带著太皇太后口谕不许撤换的富贵傲然离去，富贵真瘸了，太皇太后的意思也是为了时时提醒，但显然大阿哥没有慧根。
小胤禛站在书房门口，有点失落，一时不知所措，照他大哥的说法应该回永和宫，可德妃哪裡欢迎他，只是回承乾宫，给他大哥一说，小胤禛忽然觉得自己无家可归。
高无庸安慰他：「主子不要多想，大阿哥他就是那样，您晓得的。」
小胤禛小步慢慢前行：「为何我的生母不喜欢我呢．．．」
高无庸哪裡晓得，但仍道：「主子有佟娘娘疼爱，不必理会他人说话。」
「可．．．以后皇额娘有自己亲生的阿哥了．．．会不会不要我了．．．」
「不会的！娘娘这麽疼爱主子，主子是娘娘的命根子！」
「是麽？」
「嗯！主子，早上娘娘还说要为您下厨呢！您瞧，娘娘大著肚子还替您张罗！娘娘最疼您了！将来娘娘生下的阿哥就是您的亲弟弟，主子就有伴了！」
小胤禛只好打起精神来：「嗯！好的！那高无庸，你回头替我收拾收拾玩的，我要好好儿留给弟弟！和他一起玩儿！」
高无庸很认真记下：「遮，奴才遵命！」
结果他两人又遇上私语的宫人，大意是宫人们开了两个赌盘，一赌佟皇贵妃若诞下皇子康熙会不会废了太子改立小阿哥，二赌小胤禛会被扔到哪个娘娘那儿去。
小胤禛很难过，好想哭，只能晚上偷偷躲在被窝裡哭，给来巡夜的兰嬷嬷发现，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今晚兰嬷嬷陪他睡。
「嬷嬷．．．」小胤禛依赖她，就像依赖外婆似。
「小主子不难过，在这深宫之中，有些人的舌头就是坏，越不可能发生的事儿他们越要讲，越要说得煞有其事，这样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