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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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逢时-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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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人”,耐心渐失,平日总是连声咒骂,骂已经死了的姜明远,骂姜词,生气到极点,也会骂张语诺。

    十六岁的女孩,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每每提及,都是愤愤不平,“难道我爸一辈子不醒,我就一辈子都不能过正常的生活吗?成天哭丧着一张脸,怨天尤人,我爸就会醒过来吗?”

    姜词无言以对。

    重重压抑之下,她不由自主地会想到梁景行。

    只有这个人,不会同情她的境遇,亦不会因为她父亲的罪行而将她连坐,更不会让一直盘踞于她心中的阴暗扭曲沉渣泛起。

    可这个人,如今也是杳无音讯。

    有好几次,姜词,都打算找陈觉非或是刘原打听梁景行的近况,话到嘴边,又被自己生生咽下。

    她对于自己的软弱心生不齿,没人能替她经历眼下这些。水潦火烧,鬼蜮荆棘,都是她一个人的。

    崇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姜词期末考试也结束了。她考得不错,比起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试时进步了足足三十四分,这样的成绩,足够让她在艺术专业和普通本科之间自由抉择。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还有两周的补课,此后才是仅仅只有七天的寒假。而补课期间,恰逢姜词过生。

    往年都是过得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但如今能有一个人记得这日子都属难得。

    天气时雪时晴,姜词生日这天,竟恰好是个大晴天。在教室上课时,教学楼外通风管道上冰块融化滴下的水敲在空调顶上,“滴滴答答”,总让姜词产生几分正在落雨的错觉。

    英语老师在讲时态变换,姜词将目光投向窗外,放任自己走了一会儿神。

    冬日阳光晴好,她那些晦涩心事也一同被暴晒过一般,变得轻盈几分。

    下课后,姜词收拾好书包,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请假。生平第一次,她撒谎早退了。

    一出校门,她掏出手机给曹彬打了个电话,“曹哥,今天有空吗?”

    曹彬惊喜道:“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在酒吧呢,白天连只苍蝇都没有,闲得很。”

    “那我过来找你吧。”

    曹彬一怔,“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姜词笑了笑,“没有,我今天生日,过来给你做点生意,中午请你吃饭。”

    姜词先回家一趟,换了身衣服——她这一年都没买过新衣服,好在以往那些贵则贵矣,都是质量上乘,经久耐用。

    推开酒吧门,曹彬正坐在吧台上与调酒小哥胡侃。见姜词进来,曹彬立即从高脚凳上跳下,迎上去将姜词轻轻一抱,手掌猛拍在她背上,“阿词,生日快乐!”

    这一下拍得姜词差点一口气呛住,调酒小哥冲她抛了个飞吻,“赶紧过来,专门为你调一杯生日酒。”

    姜词同曹彬一起坐过去,调酒小哥先来了套眼花缭乱的花式表演,随后将调好的鸡尾酒倒入高脚水晶杯中,放入两块冰。

    浅浅的一只杯子,浅绿淡红两色,映着吧台浅黄色灯光,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这叫半面妆,绿是翡翠绿,红是杨妃红,”小哥扬了扬下巴,“我自创的。”

    “嘿,”曹彬端起酒杯看了看,“诌起来一套一套的。”

    姜词浅浅喝了一口,酒味很淡,酸酸甜甜,分外可口,她弯眉一笑,“谢谢,不用给钱吧?”

    小哥笑说:“给,当然得给,不然我喝西北风去啊?”

    “没钱怎么办?”

    “那只能把你人押在这儿了。

    说笑一阵,曹彬问起她近况。

    姜词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就这样,还行吧。”

    曹彬叹了口气,“你这人就是太喜欢逞强,你曹哥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有用得找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曹哥,你别这么说,”姜词将鸡尾酒一饮而尽,冻得她哆嗦了一下,“真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已到了饭点,姜词和曹彬就近找了家餐馆。吃完之后,姜词要结账,被曹彬拦了下来,“你过生日,我请你才像样子。”

    姜词笑了笑,“哪有寿星让别人请的道理。”

    “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蛋糕都没来得及订,请顿饭是应该的。”

    姜词推拒不过,还是让曹彬付了。走出餐馆,曹彬问她:“快过年了,你有什么安排,打算回老家吗?”

    “只放七天,”姜词很淡地笑一下,“再说家里也没什么亲戚了。”

    曹彬和姜词同乡,是了解姜家状况的。姜姓在他们那一片是大姓,何至于没有亲戚,不过是人走茶凉,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摆了。

    安慰的话说多了也腻味,曹彬拍了拍她肩膀,“要是过年无聊了,给我打电话,我包饺子给你吃。”

    姜词笑答:“好呀。”

    “我还得回去酒吧值班,就不多陪你了。”想了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张纸片塞进姜词手里,“别人给的,今晚是最后一天,你要是没事,拿去看吧。”

    姜词也没拒绝,仔细收好塞进口袋,笑说,“曹哥,谢谢你。”

    曹彬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只叹了声气,摆手道:“那行,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人觉得冷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向四周寻点暖和的东西。但一旦离开了这处热源,却会加倍地觉得冷。

    姜词双手插在衣袋里,看着曹彬胖而敦实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处,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

    两日前,梁景行也踏上了归程。

    他本一直在犹豫是否要见叶篱最后一面,那日在办公室里审阅学生论文,许尽欢给他发来一封邮件。

    邮件最后,附上了叶篱的近照,她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由于化疗,头发已经落光了,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冲着镜头比了一个“v”字。

    真是瘦了太多,仿佛只剩下一把枯骨。

    正是这张照片,促使梁景行最终下定决心。

    他在帝都待了两个月,临近过年才回来。

    回国当天,许尽欢开车去机场接他,见面先嘲笑他一顿,“胡子好久天没刮了吧,看你这样子,说是刚从戒毒所出来,我一点也不惊讶。”

    梁景行笑了笑,没说话。

    回去路上,许尽欢跟他汇报了公司最近的状况,“原本是该让刘原来接你的,可他最近累得够呛,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女朋友都差点跟他分手。”

    梁景行不知听没听见,只静看着前方,没做声。

    许尽欢看他一眼,“梁景行,你要不要紧?”

    “没事,”梁景行掏出烟盒,“我抽一支。”

    “我刚戒成功,你别馋我。”说着,却还是替他打开了两侧车窗。

    梁景行手肘撑着车窗,将烟夹在指间,片刻,才缓缓地抽上一口。

    许尽欢叹了口气,“还能活多久?”

    “不到三个月了。”

    一时沉默,过了片刻,梁景行沉声开口:“这半年,《西贡小姐》正在全国巡演,女主角的位置,原本是她的。”

    许尽欢张了张口。

    “她跟我说,这一生只有两桩遗憾。一是没能出演kim,二是……”

    梁景行停下来,紧抿着唇,寒风将他指间的烟灰吹散,“二是,我没能拍一张她穿kim戏服的照片。”

    许尽欢一时不知如何搭腔。梁景行一支抽完,并未关上窗户,冬日凛冽的风一阵一阵灌进来。崇城下了一周的雪,暗黄路灯光下,被踩得七零八落的积雪路面极为肮脏。

    许尽欢叹了声气,“想开点吧,你跟她都分手这么多年了——你姐包了饺子,觉非刚就在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到。”

    许久之后,梁景行不带感情地“嗯”了一声。

    梁景行到达姐姐梁静思家里,饺子刚刚下锅。正在玩游戏的陈觉非冲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舅,可想死你了。”

    梁景行将他爪子扒下来,“我看你是想你爸妈不在的逍遥日子。”

    姐夫陈臻打了声招呼,“景行,回来了。”

    梁景行点了点头,“回来匆忙,没带什么特产。”

    “要什么特产,陈觉非已经够麻烦你了,”陈臻笑说,“你姐在厨房。”

    梁景行去厨房跟梁静思打招呼。饺子已经浮上来,梁静思关了火,梁景行在一帮递碗。梁静思将饺子盛入碗里,“叶篱的事,我听尽欢说了……”

    “没事,”梁景行打断她,“她一直在配合治疗。”

    梁静思叹了声气,想要安慰两句,却又无从说起,最终只将盛好的饺子往台子上一推,“帮忙端出去吧。”

    吃完,陈觉非留梁景行在自己家里睡,许尽欢说:“觉非,快别折腾你舅舅了。”

    陈觉非笑嘻嘻道:“舅妈,你俩果然是一条战线上的。”

    要在平日,许尽欢必然要揍得他改口叫“姑奶奶”,但此刻估计梁景行心情不好,便没多说什么。

    将梁景行送到公寓楼下,许尽欢目送他身影走向大楼,又想起什么,喊道:“景行!”

    梁景行身影一顿。

    “崇城大剧院有《西贡小姐》的演出,我没记错的话,是叶篱他们剧团的。”

    梁景行没有转身,举起手来摆了摆,走进楼里。

 第15章 杨妃色(08)

    ·

    反正闲来无事,姜词便拿着曹彬给的票去了。她那位置不大好,比较靠后,而且偏离舞台,音箱恰好就在头顶,演员一开嗓子,就炸得她耳朵发疼。坐在她身旁的女人还带了个四五岁的孩子,剧一开始就爬上爬下,嘴里还发出嗞嗞怪声。前排观众偏过头来警告,女人道歉,呵斥一声,孩子安分片刻,又故态复萌。

    要不是演员着实演技精湛唱功精良,姜词早就走了。

    结束时是九点,生日便算就这么过去了。姜词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动,方才坐她身旁的那孩子被女人牵在手里,走在她后面。大家都归心似箭,出口门不知为何只开了半扇,互相推搡之下,全都堵在了门口。

    保安前来疏散,姜词耐心等着前面的人走出去,拥堵的队伍刚刚稍得缓解,一只手忽按在她屁股上,将她使劲往前一推。

    姜词趔趄两步,左脚一崴,顿时摔倒在地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去找罪魁祸首,却见那熊孩子目光闪躲,只往女人背后缩。女人张了张口,忽将孩子一把抱起来,低头避过姜词往前走。

    姜词想也没想,伸手抓住女人的裤腿。

    女人使劲往后挣,“干什么啊,你神经病啊!”

    因为这出意外,队伍再度堵成一团,姜词咬牙想站起来,微一用力,脚踝钻心似的疼。

    女人趁机将姜词手指一掰,钻了个空当,挤到前面去了。

    有人朝姜词搭了把手,姜词说了声谢谢,扶着这人缓缓站了起来。她估计暂时是走不了了,慢慢退到了队伍边缘,扶着栏杆,在台阶上坐下。

    她脱下鞋袜,脚踝馒头一样肿得老高,一碰就火辣辣地疼。

    生日当天遇上这样的事,真是倒霉透了。

    姜词从包里掏出手机,翻找一圈,却不知该拨给谁,最后,手指停在了梁景行的名字上。

    梁景行的电话,是在酒吧与陈觉非闹矛盾那天存的,之前在梁景行给她的那张名片,在收拾东西搬家的时候弄丢了。

    存了大半年,一次也未曾主动打过。

    她盯着这名字看了许久,却最终只是叹了声气,将手机锁屏。

    正在这时,头顶忽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词?”

    姜词身体一震,吓得差点将手机甩出去。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阔别多日的梁景行就这样闯入视线。

    他今日穿着更为休闲,烟灰色开司米大衣,配一条巴宝莉经典款式的围巾。他站得高,加之身高优势,姜词便似整个被罩在他的身影了。

    姜词咬了咬牙,一把抓住栏杆,打算站起来。梁景行立即上前一步将她拦住,低头往她光。裸的脚踝看了一眼,“怎么了?”

    “脚崴了。”

    他一靠近,冬夜里寒气都似乎消散了几分。

    梁景行搀住她的手臂,“能站起来吗?”

    “能吧。”姜词靠着右腿站了起来,左脚踩着靴子,稍稍使了点力,顿时疼得轻轻“呲”了一声。

    “别逞强了,”梁景行解开大衣的扣子,将衣袖捋起来寸许,“我背你下去。”

    姜词呆住。

    梁景行弯腰她袜子塞进靴筒,递进她手中,“提着。”说罢,往下走了两阶,手扶着膝盖,微微弓起背,“上来吧。”

    姜词站着没动,梁景行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怎么了?”

    “没……”姜词低头,往前一步,手攀住他的肩,一闭眼,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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