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知道，不过还是试探性的问道：“老前辈告诉我，好像是为了祭江。”
“那你知道祭江是为了什么吗？”父亲再次追问道。
我再次摇摇头：“不清楚。”
“其实就是为了镇压住江尸王。”父亲望了一眼遥远的西方：“这是历代行江子一直以来的责任，几百年了，从未改变。”
“那爹的意思是，我自从生下来，就注定要去镇守鬼门关了？”我问道。
父亲点点头：“对。只是我不愿让你去镇守，所以才想让你离开的，可谁能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你还是遇到了那两个老前辈，并且知道了鬼门关的存在。唉，既然老前辈都发话了，我也不好再拦着了，只能希望以后你能万事小心。”
我望着父亲，心生感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良久之后，父亲才终于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了，不跟你废话了，你快点起航吧，对你来说，越早到达鬼门关就越好，我先走了。”
不过，我和父亲有千言万语还没有说清，怎么能让父亲就这么走了呢？
我一把抓住父亲的胳膊：“爹，你先别走，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艄公冢的事情之后，你到底去了哪儿？”
父亲叹了口气：“爹一直都在艄公冢，一直都在看着你。”
“为什么我没看见你？”我问道。
“爹成了人鳍板。”父亲笑道：“所以，你认不出我来。”
“你为什么要变成人鳍板？”我早就已经热泪盈眶了，抓着父亲的手，摇晃着不松开。
父亲微笑着摸摸我的头：“爹也是没办法啊，为了你能续命，只能拿爹的性命去交换。结果，爹就成了人鳍板。”
我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心中苦涩，不是个滋味，没想到父亲为了我，竟愿意抛弃自己的下半生……
我一下就哭了出来。
父亲训斥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以后你要面对的事情还很多，这点小事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做行江子？其实，爹只是行江子悲惨结局的一部分。”
我忙问父亲到底什么意思，得出的答案，却是让我惊诧万分，心情久久都不能平复。
我怎么都没想到，原来父亲，只是上百人鳍板中的其中之一。我还清晰的记得那散布在艄公冢附近的一艘艘沉没小船，其实那些船的主人，都成为了人鳍板，那座漂浮在水面的浮子庙，就是用人鳍板搭建出来的。
可想而知，到底得多少人的牺牲，才能换来一座浮子庙。
行江子若想续命，必须有人牺牲才行，就好比当年的爷爷，为了能续命，必须牺牲掉姬三儿的爷爷。
而爷爷并不单纯是为了续命而续命，他续命，只是为了去镇守那摇摇欲坠的鬼门关。因为若是爷爷再不赶紧去镇守鬼门关，怕是江尸王要出来，到时候可不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能形容的了。
因为爷爷每次跟父亲说的时候，都会用世界末日来形容。
而且这也是得到了姬三儿爷爷同意了的，毕竟姬三儿爷爷背叛了我爷爷，在最后一刻，悔过自新，所以才答应了我爷爷。
真相，终于在这一刻大白，我心情复杂的很，沉默的看着船头。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我要去浮子庙了。之前几次，浮子庙还能来救命，不过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来了。所以这次只能我自己来。”
我忙问道：“爹，为什么浮子庙不能来了？”
“因为……”父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浮子庙要去镇压鬼门关，你爷爷……似乎遭遇了不测。”
“什么？”我面色剧变：“爷爷遭遇了不测？他到底怎么了？”
“我也只是大概猜测而已。”父亲说道：“最近江尸王不稳，随时可能破开封印，所以我才怀疑你爷爷遭遇了不测，没办法镇压江尸王而已。不过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比如，你爷爷离开了长江……”
虽然父亲这么说，不过我心中却是一点都没有放松，因为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爷爷对这条大江的感情，远超出我的想象，他是宁死都不会离开这条养育了他一辈子的大江。
父亲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那江尸王没有出来，就说明你爷爷的镇压作用尚在，他还在这个世上，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不过心中的担心，却并没有丝毫的减弱。
“二叔，跟我走吧。”父亲一脸恭敬的走到姬三儿爷爷面前，说道：“跟我回去。”状圣央技。
姬三儿爷爷点了点头：“嗯。”
说完后，两人一块走到了江边，爹再次回头，深切的看了我一眼之后，纵身跳入了滚滚江水中。
我忙跑上去，发现父亲和姬三儿爷爷都已经变成了人鳍板，在水中快速的移动着。
“跟上。”我毫不犹豫的划桨，同时将船的速度加到了最大。可是根本不管用，人鳍板的速度，越来越快。
最后我看实在跟不上，就吹了一声口哨，让小江豚追了上去。可小江豚追了一段路程之后，也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我知道，它是被追丢了。
这样全速行船，是很危险的，因为万一遭遇到了障碍物，或者是紧急转弯处，都可能带来预想不到的危险。
于是我将速度慢了下去，徐徐前进。此刻的我，再也没有心思想太多了，只是想尽快赶到鬼门关，看看爷爷到底是怎么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死气
我知道这一路上，肯定会遇到更多的危险。因为江尸王肯定不希望我到达鬼门关去镇压他，所以会安排很多的危险等着我。
虽然江尸王依旧被镇压在江中，不过有一点却是明确的。那就是江尸王那么大的神通，那么多年的怨气，单单是怨气，就足以影响颇大了。
他的怨气，是可以命令某些江怪的！
船越走越快，终于在即将到达傍晚的时候，我们远远的就瞧见了一个小村庄。
村庄还亮着灯光，看来今天晚上我们有落脚的地方了。
我准备加快速度划船，不过此刻，我却听到船尾处传来咕咚一声响。我和鬼媳妇面面相觑，下一秒就匆忙跑向船尾。
我打开煤油灯查看。这么一看，差点没把我给吓个半死。
只见一个浑身铁青的小孩儿，身上皮肤皱皱巴巴，正蹲在墙角处哆哆嗦嗦的，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确定它到底是个人还是一个鬼婴，所以我对他保持有很大的敌意：“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说！”
那小孩儿乌青发黑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发出了一个十分轻微的声音。不过具体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快……快走。”良久之后，那小孩儿才终于鼓足勇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鬼媳妇心疼的走上去，将小孩儿抱在怀中：“别怕，有姐姐在。”
那小孩儿似乎对鬼媳妇很抵触，在鬼媳妇怀中挣扎了几下。不过最后还是乖乖的躺在鬼媳妇怀中：“大姐姐，你……你是个好人。”
鬼媳妇笑了笑：“小娃娃，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发现小孩儿的皮肤逐渐的恢复正常，就知道这小孩儿其实是一个人了，所以我心中也松了口气。
小孩儿目光迷茫：“我饿。”
我连忙将剩下的烤鱼拿出来，准备热一热再给他吃的，不过小孩儿却等不及了，抓住了烤鱼，就开始狼吞虎咽。
鬼媳妇眼神中再次透露出怜爱来。
这会儿小孩儿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我看他其实也就六七岁的模样，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我觉的他很可能是游泳的时候不小心淹到了，所以变成了这幅模样。
不过我随机一想，觉得又不对。因为如果是小孩儿落水了，为什么之前他会跟我们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快走”？
这里边肯定大有文章，我决定等他恢复正常后，就好好问一问他。
终于等他吃饱喝足了之后，我刚想开口，小孩儿的目光却忽然落在了前边的亮光处，那里应该就是他的村子了吧。
小孩儿却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浑身哆嗦了起来，张开嘴就开始哭了起来：“停下。快停下。”
我知道小孩儿平白无故的不会表现的这么诡异，很快便将船给停了下来：“怎么了，停下来做什么？”
“不要进村，不要从前边过。”小孩儿说道：“求求你们了，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儿。”
“为什么。”我问道：“前边这村庄，不是你家吗？”
小孩儿说道：“是我家，我不愿去，不要带我进去。”
我和鬼媳妇对视一眼，知道这里边肯定有猫腻儿。
鬼媳妇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小孩儿的手：“孩子，你别害怕，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孩儿这才是满是畏惧的将事情跟我们说了一遍。
原来，这小孩儿并不是坠水，而是被村庄的人故意给丢进水中的。
因为这段时间江水泛滥，而且每天晚上都有怪事发生，村民们实在是不忍长江的折磨，就找来了江巫，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当然，他们所找的江巫，并不是名正言顺的江巫，其实也就是懂点小本事，在长江边上招摇撞骗的巫师而已。
那江巫看了一眼，立马就说，是他们给江神祭奠的东西太少，太寒酸，江神不乐意了。
村民就问江巫要怎么解决，要供奉什么，江神就说要供奉童子一个，童女一个。
村民们起初都不愿意这么做，但奈何后来洪水泛滥的越发厉害，甚至淹死了几个人，实在是没办法了，村民们只能是决定按江巫的说法去做。
村中有小孩儿的不少，村民们就选择了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让哪家的小孩儿去祭江。状名扑亡。
最后终于是得到了一个结果，这个小孩儿，得以入选。
江巫跟他们说，能被江神看上，那其实是他们的荣幸。不过人们都知道这是江巫在扯淡，荣幸个屁啊，他们宁愿不要这个荣幸，也不愿看着自家的孩子变成一个怪物的午餐。
不过这件事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在全村人的逼迫下，他们也只能把孩子送了出来。
鬼媳妇听到这，气的冷哼一声：“这帮愚昧无知的村民，连这么蠢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这么说来，另一个小女孩已经……”
小男孩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心中好一阵难受，万万没想到这个年代了，竟还有人能做出用孩子祭祀这种蠢事来。同时我心中对那江巫是愤怒不已，心想若是那江巫落在我手上，老子肯定得把那货好好教训一顿，甚至阉割了都不为过。
我拍拍小孩儿的肩膀，说道：“不用害怕，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小孩儿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看出来了，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你们一定得帮帮我。”
我有些愕然：“你怎么看出我们是有本事的？”
小孩儿说道：“你们船上有东西，可你们一点都不害怕。”
小孩儿这一句话，说的我好一阵毛骨悚然：“你……你能看见那东西？”
小孩儿点点头：“嗯，你的船快被那东西给站满了，那位大姐姐还用她的肠子勒你呢。”
这一句话，证明小孩儿的确没说错，因为我早就感觉到呼吸有点困难，还以为是冻得呢。起初并未当回事，这会被小孩儿一说，我才感觉到害怕，忙用金钩勾了一下脖子，那种呼吸难受的感觉，才终于消失。
我这才松了口气，对小孩儿说道：“你都看到些什么了？”
“那边有个没腿的叔叔，那边的姐姐用手抱着脑袋，那边的大婶正在吃自己的胳膊，那边的大伯……”小孩儿一番话，说的我和鬼媳妇心惊胆战的。我只好拦住小孩儿：“好了好了，你别说了，你说这些人，是不是都是江鬼？”
小孩儿点点头：“是。”
“那你能不能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在我们船上？”我问道。
小孩儿点点头，然后竟是对着船头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我们根本听不懂的话，这场面够渗人的。
良久之后，小孩儿才终于说道：“他们说你船上有好吃的，所以才愿意跟着你们。”
“好吃的？什么好吃的？”我愣了，不明所以的看着小孩儿。
“死气。”小孩儿说道：“他们最喜欢吃死气，所以才上来的。”
“死气？我们船上怎么会有死气？”我说道。
“不是你们船上的死气，是你们身上的死气。”小孩儿说道：“刚才我还以为是你俩故意囤的死气，养的这群鬼。”
我哭笑不得，我俩躲小鬼儿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去故意养小鬼儿？我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那你跟我说说，我们身上的死气是从哪儿来的？”
小孩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是啊，他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