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浥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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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朝雨浥轻尘-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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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是最好的催眠曲。年轻人睡的很沉,并没有因为这几个调皮客人的到来而转醒过来。睡着了的人五官俊朗却不失柔和,狭长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却不难想象这双眸子睁开时会有怎样的神采。只是这年轻人虽然睡的深沉却并不安稳,眉头微微皱起,放佛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不一会儿,一只手伸过来小心翼翼替年轻人摘掉了身上的落叶,停了一下,而后轻轻摇了摇被梦魇住的人:“庸医,醒醒,起风了,再睡下去要着凉了。”
  轻尘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着还是男装打扮的朝雨弯下腰拾起自己睡着后滑落在地的医书,恍惚了一阵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自己这幅身子,虽然大难不死,却也折腾的差不多了。也不曾料到,自己这回,竟是昏睡了整整两年,余下一年,也是睡的时候多,清醒时候少。
  回想半年前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目就是朝雨淌满泪水的笑脸。一把抹干脸上的泪痕,那一日,女孩只开过一次口:“幸亏三当家他们及时赶到,我还以为来不及救你出火海呢。还好祸害遗千年,我就知道庸医你不会这么容易死去。我说你啊,真是小肚鸡肠。当初不过照顾了我几日,就这么急切地想变本加厉讨回来。”
  “虽然人们老说秋老虎秋老虎,可毕竟不是炎夏了,这日头看着还挺毒辣,但气候确实转凉了,以后晒太阳记得多披件衣服。”知道轻尘不愿意在屋子里头闷着,朝雨回过身把准备好的外衣搭在大夫身上。
  三年多的功夫,女孩身子拔高了一截,气质也沉稳许多,不再毛毛躁躁,人竟是婷婷玉立起来,虽仍着男装,却只平添英气,再不会被误看作男孩。而面上那些狰狞的疤痕,也已消失不见。
  轻尘看着女孩变得温和的眉眼,又有些晃神。三年多的时光啊,多少人事,都悄悄改变了。
  借着假死药死而后生的年轻大夫这大半年一直跟朝雨呆在山半腰的这座独门小院里,每日里读读医书晒晒太阳,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
  “对了,朝雨,”轻尘突然想起什么,眼角弯了弯,刚睡醒的嗓音还带着丝丝的慵懒与诱/惑,“什么时候换回女装啊。自打咱们药庐重逢,我还没见过你著红装的样子呢。怎么样?”
  朝雨的反应果不出大夫所料。只见女孩抬头白了懒懒窝在竹椅上的大夫一眼,冷冷说道:“想看红装啊,可以。我这就下山买个十套八套,你自己穿着玩去。”
  闻言,大夫也不气馁,眼角的笑意更甚:“我一个大老爷们穿女装哪像个样子,出门一准被人当成疯子。不过要真这么说,宿怀那个美人胚子穿女装说不定会很好看,倾国倾城都有可能。”
  朝雨却没答话,只是朝门外努了努嘴。一袭黑衣的宿怀脊背僵直,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看着大夫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宿怀一如从前般淡漠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放下手,淡淡地说了句:“你的功力,果然退步了。”
  大夫毫无歉意的笑笑,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宿公子好久不见,先请进来喝杯茶。在门外站很久了吧,方才在下的玩笑话,宿公子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宿怀沉默着点了点头,便大跨步入得门来,又随手将之掩上。轻尘这才瞧见宿怀手中提着一物。待人走得近了,闻见那股子熟悉的清香,轻尘才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居然是菊/花酒!宿公子你从何而得?”
  连称呼都变亲近了。
  因着轻尘喜好在院内饮酌闲坐,故院中常备着一张木桌和几张竹椅。宿怀就近挑了张椅子坐下,抬手将酒置于桌上。
  轻尘喜笑颜开,便想凑过去立马开喝。却被朝雨一把拦下:“你身体还未痊愈,病人不能喝酒。”
  大夫却毫不在意,眼睛盯着那坛酒不想移开:“朝雨你听过这话么,往燕无遗影,来雁有余声,酒能祛百病,菊解制颓龄。这菊/花酒可是号称‘长寿酒’的好物,我就只稍稍喝一点,无碍的。”
  朝雨不吃那一套,拿过酒就进了屋内,看也不看两人一眼。轻尘眼巴巴看着美酒被‘没收’,消失于屋内,才转过身来,冲宿怀无奈地一笑:“宿公子你还莫如不带这美酒来。看得喝不得,煎熬我也!不过话说回来,宿公子此来不会只为送这一坛美酒吧?”
  宿怀局促的抠了抠手,一双墨漆的双瞳抬眼看了大夫一眼,复又迅速垂下,不给对方窥探的机会。
  “让我猜猜,莫不是……洛樱姑娘?”轻尘手指轻叩桌面,捉狭道。然后惊讶地发现宿怀的面皮竟是慢慢红了。
  “我……”宿怀刚想张口却又闭上了嘴,眼睛朝门外瞅去。
  “你想对洛姑娘干嘛!哼!”三当家的怒吼打老远就传了过来,兼杂着洛樱着急的劝解,还有小晴明不满的愤慨声。
  小小的院落,一下子热闹起来。
  有一片落叶打着卷从大夫面前落下,轻尘突然哑然失笑。
  自己还活着。活着真好。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就像眼前的这棵大树,来年春天,又将枝繁叶茂。
  人道天凉好个秋。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1 宿怀

  
  从归降楼云飞那一刻起,宿怀心里就被两个家伙占据了。黑发黑瞳的那个,是人。白发赤瞳的那个,则是魔。
  朝雨喊他冰山美人,看到的是面无表情有着姣好容颜的“人”;江湖人唤他玉/面罗刹,看到的是红眸森冷修罗般嗜血残虐的“魔”。
  每月一次的发作,自己都要经历一次从“人”到“魔”的痛苦转换。那份从里到外都要爆裂的痛苦,让自己渐渐地忘掉了许多东西,比如说仇恨,比如说人性。也许开始的时候自己还会恐惧,还会颤抖,还会后悔,还会愧疚,还会痛苦,还会——还会渴望救赎。
  可是,渐渐地,剑麻木了,心也麻木了。
  不再问自己这一切究竟是否值得,不再问自己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拼命地练剑,不顾性命地拼杀,只盼望有朝一日,真能实现灭门时候,自己选择苟活下来,拜入那人门下时所立的誓言——终有朝一日以其武功取其头颅祭奠亡灵,再自戕以谢天下!
  只是到后来,连如此誓言都忘记了。
  活下来,才有希望。活下来,才能报仇。现在想来,其实都是华丽的借口,是自己贪生怕死寻的借口罢了。
  当至亲之人的鲜血洒在自己脸上的时候,眼里心里,满满的,就只有恐惧。所以那人带着恶意的笑容询问自己的时候,才会选择了臣服,堕落成魔。
  江湖人闻风丧胆的血杀楼第一杀手,藏剑。
  十恶不赦。
  直到看见那一双澄澈的眼眸,遇见那些人,才蓦然惊醒,这么多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错得有多离谱,多么,难以挽回。
  因为一时的怯懦,选择成为刽子手;一己私念,为报一家血仇,而毁掉无数人的家庭。无论借口有多冠冕堂皇,也盖不住自己双手沾满的血腥,也掩不住自己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一死难谢天下!
  一十六年非,如今悔恨将何益!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
  当日在洞/穴,当破魔穿过胸膛时,感受到血液从身体里面一点点的流走,四肢渐渐变得冰冷,宿怀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如此甚好,就用一身之血来偿还此生罪恶。这样,终是可以解脱了罢。
  却不曾想,竟会有人一命换命,来救一个这样肮脏的自己!
  宿怀不知道,大夫在救自己时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再次醒来时,还来不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大夫和楼云飞突然陷进一个深坑里。洞/穴开始坍塌,匆忙间只来得及将其他人救出。尘埃落定之时方后知后觉,自己不仅重生了一次,还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功力更甚一层。
  再后来,血毒没有再发作,宿怀才明白,大夫到底为自己牺牲了多少。
  远远地跟在朝雨一行人后面直至落霞山,看着落樱日日以泪洗面,看着三当家夜夜借酒消愁,看着朝雨将自己裹在茧里,拒绝了整个世界,宿怀始终不敢露面。他不敢想象,如果朝雨他们看到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的愤怒和悲伤。
  大夫你看,宿怀就是这样胆小懦弱的人,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呢。自己这种人,继续活着又有何意义?!
  这个问题,已经在宿怀脑中徘徊不下百次千次。
  大夫,你给了我新生,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活着。
  直到,再次碰见,楼云飞。
  宿怀无法形容再见楼云飞时自己的心情。愤怒,悲伤,不甘,难以置信。也许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又或者,仅仅在那一瞬间,自己又为自己找到还活着的理由:复仇!
  那一战,不,应该只能说是单方面的欺侮。呆在楼云飞身边已有十多年,直至那时,宿怀才发现自己对楼云飞的认知有多么不足。楼云飞只用了一只手,仅仅三招,自己就败了。
  一败涂地,狼狈不堪。
  如此可悲。被楼云飞死死掐住喉咙,宿怀却头一次大笑起来,笑出了血,笑出了泪。
  这就是自己的最终结局了吧。所以说,大夫,你的牺牲,当真不值得!
  可是,宿怀还是没有死。楼云飞带他去看了大夫。虽然伤痕累累气息奄奄昏迷不醒,却还活着的大夫。
  宿怀头一次感谢上苍。用自己的血替仇人延缓伤势也好,继续做一条狗也好,只要能救活大夫。
  也许,这才是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2 三寨主习言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刀寨三寨主习言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金刀寨伙房里烧火的阿三挠了挠头:“三大家是什么人,呃,好人啊。俺跟俺娘沿街乞讨被人殴打差点没命时,是三当家路过救了俺,带俺跟俺娘来到这里,给俺们住的地方还给活干,时不时地还过来问俺们过的好不好。就是上上个月,俺娘生病睡不着觉,三当家还给了俺们一扎熏香,那香可神奇了,点上俺娘就睡安稳了!所以,三当家是俺这辈子见过的最好最好的好人!”
  金刀寨护卫郑阿福瘪了瘪嘴,先是探头探脑东张西望了会儿,见没人才偷偷说道:“三当家啊,是笑面老虎!笑得越开心,整人的手段越可怕!当初铁子李不服他,摆什么刀/客的尊严死活不愿意下地干活,就被三当家点了穴扔到太阳底下站了三天马步,在削尖了的梅花桩上赤脚练了两天轻功,跟三当家比武切磋当了整整一天沙袋!听说之后整整十天都下不来床呢!”
  金刀寨一干正闲来无事聊天解闷的女人一听“三寨主”这几个字就立马亮了眼,扔掉了手里剩下的瓜子,陶醉无比地道:“三当家啊,那就是全金刀寨女人的梦中情人啊!英俊的面庞,高挑却不粗/壮的身材,邪气的微笑,优雅的风度,丰富的学识,高超的武功,啊,怎么可以有这么完美的男人!若能得到三当家的一个招呼一个回眸一个,一个吻!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啊啊!”
  金刀寨二当家钱金宝先捋了捋精心打理的山羊胡,下一秒一脸心痛:“那小滑头上个月顺走了我一块石兰紫砚上上个月偷拿了我一扎龙涎熏香上上上个月骗走我一柄玄铁宝剑。这个月,你问这个月,啊,这个月他中毒了。”
  金刀寨老大金三刀瞪圆了一双牛眼,而后一把鼻涕一把泪挂在大夫身上:“大夫啊!老三可是全金刀寨的恩人,这回他为了去查账才在半路中的毒,大夫啊——你一定要救活他啊!没了他,你让我们金刀寨上下怎么活啊!”
  大夫仍旧一脸温和的笑意,吐出的话语字字珠玑:“三当家啊,不就是一个面皮发紫嘴唇泛白,自不量力傻乎乎追踪敌人反被敌人所制,中了云烟之毒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倒霉蛋么。”
  正忙着从厨房翻找美酒的朝雨头也没回,随口回了句:“啊,大概就是那个倒霉蛋吧。竹叶青啊竹叶青,我的宝贝美酒,到底藏哪里去了呢?”
  洛樱揉揉发红的眼睛,正襟危坐,悲恸不已,圣母的光环缓缓升起:“每一个生命都是上天的恩赐,你怎么可以随意轻之!佛祖在上,请原谅这个人的罪过吧!”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三寨主习言风抱臂倚在一棵老树旁,嘴里依旧叼了根野草梗,摆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然后一语道破天机,“种族:人。性别:男。婚姻状况:未婚。身家条件:无父无母白手起家的无敌钻石王老五。欢迎各位美女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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