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训摆出几分懂事又俏皮的样子,微微歪了歪脑袋,翘着嘴角说:“奴婢在殿下面前怎么敢有不实之言语。”
谁料到接下来的剧本和白昭训想得不一样,太子殿下并没有扶起她、更没有再多给予眼神,而是甩袖离去:“既然你说你不敢有不实的言语,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也要‘以诚待人’才好。”
就算眼见太子离去,白昭训还是沉得住气,行礼送太子离去:“奴婢自当记得殿下教诲。”
太子殿下转身离去,碰巧遇到了出门打探情况的椿儿,李治便对椿儿说:“太子妃歇下了吗?”
“回太子殿下的话,太子妃方要歇下,就听外头有人喧哗,叫婢子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了。”椿儿眼神一扫,自然是看到了一脸郁卒的江昭训和神色难明的白昭训。
作为女子,椿儿比阿保要精明的多了,只是几眼,就知道了白昭训打的是什么主意:哼,真看不出来,平日里瞧着挺懂事的白昭训居然有这么深沉的心思!区区杂毛小鸟也敢效仿太子妃……真可气!
李治听闻武颜还未睡,便抬脚往光天殿走去:“不过是一只猫儿罢了,无事。”
椿儿跟在太子身后愤愤地走了,临转身前还对着阿保跺了跺脚。
弄得阿保明明什么也没做,居然觉得有些心虚。
这才有,回到光天殿,椿儿活灵活现地给武颜讲好一出大戏。
武颜心想,这不就是李逵和李鬼的故事吗?虽然知道小和尚的身心都无比坚定纯洁,可是后院里有这么一个走歪门邪道,想要妄图以模仿自己而上位的妾室,也是挺膈应人的事情——在现代,哪怕撞衫都觉得心里不舒坦,更何况如今是有人刻意模仿自己。
闻言,武颜也有些不高兴了。
因为在李治面前一贯都是直来直去地习惯了,椿儿和柳儿就看到太子妃沉下脸来对太子殿下挤眉弄眼。
两个大丫鬟自知这是太子妃又要使小性子了,连忙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关好门。
连丫鬟都知道了武颜的心思,更何况时时刻刻关心着武颜身心健康的李治。
李治摸了摸鼻子:“阿颜,别生气了,我离去前给那个模仿你的女子下了个小法术,给你出气。”话说直到现在,李治都不知道自己后院的六个美人儿谁是谁——不是记不住,而是觉得没必要记住。
被李治这么一说,武颜的好奇心也升起来了:“噢?什么样的小法术?”
……
目送太子殿下一行人转身去了光天殿。
江昭训面色如土:这么好的机会,偏偏、偏偏没有成!
但凡是女人,大多是不理智的。这个时候的江昭训不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惹得太子厌恶了,反而觉得是白昭训和太子妃身边的婢女在同一时间出现,坏了自己的好事。因为那贱、婢已经走了,江昭训也没有那个胆子去寻太子妃身边大丫鬟晦气,只好把一腔怒火发泄到白昭训身上:“白姐姐还巴巴地捏着妹妹我的手臂做什么?早早回了宜秋宫去抄《女则》吧。”哼,就你有文化,知道对着太子殿下谄媚,抄写也抄文德皇后攥的书!可不是照样不被太子殿下看在眼里?
回过神来的江昭训觉得,白昭训今日出现的时机也是过于巧合了,恐怕往常大家都被她无害的样子给骗过去了,不是有古话说吗“会咬人的狗,不会叫”——江昭训,你那塞满稻草的脑袋难得机灵了一回。
被江昭训出言讽刺,白昭训不以为意:这个草包美人最会迁怒,还干过私底下抱怨太子妃不是的蠢事。今日身边还有宫人在,她就对着自己冷嘲热讽,明日东宫下人哪个不知道江昭训又被太子殿下罚了?不过是不入流的玩意儿罢了,不需和她计较。
白昭训想要如往常一般温言细语开口宽慰江昭训,可是一张嘴,不知怎么地就说:“江妹妹也是心宽,方才被解了禁足,又要去重学规矩。我若是妹妹,必定早早回去闭门不出,免得出来丢人现眼、贻笑大方……”吓!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江昭训暴跳如雷,就连白昭训自己都吓傻了:江昭训是个木脑子,随便哄一哄就好了的,自己怎么偏生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跟这样混不吝的闹翻了,于自己可没有任何好处!
就连跟着两位昭训的宫人都惊呆了:这么刻薄的话,居然是平日里和气的白昭训说出来的?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呀……
宫人们低着头,恨不得当自己都不存在。
那一身玫红的江昭训眉毛都要竖起来了,配着莲花妆,分外滑稽好笑:“好你个白思羽,我就说你平日是假惺惺最爱装好人。如今可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我不过是稍稍不顺了一些,你就来冷嘲热讽,平时你心里还不知道藏了多少的坏水呢!”回过头准备和白昭训大吵一架的江昭训这回才仔细看清楚了对方,“哟,我说你这一身的装扮和方才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熟悉?感情是要东施效颦!呸,就你那无盐的样子,也配!”
两人都不敢放开声音吵闹,也算是还留有几分理智。
等一路呛声回到宜秋宫,白昭训已经把江昭训从刚被赐给晋王殿下时候闹出的蠢事到如今的被责罚之事都讽刺了个遍!
把江昭训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就要爆炸的样子。
可把宜秋宫里的四位吓坏了:江昭训口不择言属平常,可是今天白昭训怎么也?
沈昭训吓得小脸儿都白了,她觉得二位姐姐今日都是为了替自己找小白猫,才会生出这些事端的,很是愧疚,忍不住弱弱出声劝架。
江昭训撸起袖子冲沈昭训唾沫横飞地呵斥:“你闭嘴,没你的事儿!”
沈昭训吓得噎住了,直打嗝儿。
白昭训倒是万分想要闭嘴,恨不得弄一包哑药先把自己弄没声了,可是天不从人愿,自己的嘴皮子得得得,就接下了江昭训的话:“沈妹妹你可闭嘴吧。咱们宜秋宫可是连公蚊子都没有,摆出这么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给谁看?想要博得谁的怜惜?我就看不惯你那没骨头的样子,弄得人人都该依着你?不瞒你说,今儿你的猫还就是我用吃的引开的,你奈我何?——噢,你的猫倒是公的!方不见了,就这么急着找,可不是……呵呵,闺中寂寞,和那畜生有了首尾吧?”
如果说之前白昭训的话是刻薄,那么这一番就是恶毒了。
沈小白花哭得差不点儿抽过去。
周承徽分位较高,眼见今日整个宜秋宫成了一场闹剧,指着白昭训说:“放肆,你小小昭训,嘴里竟然吐出这么不干不净的言语,实则是……”
“哟,承徽姐姐这下子又要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了?你打量着去偶遇太子殿下、去送汤水的事情都没人知道呢?还自诩为才女,整天就那么几首酸溜溜的歪诗。我看你有空写歪诗,还不如多多抱着避火图(类似春宫图)琢磨……”白昭训的无差别攻击终于成功把其余五位得罪个遍,真是善哉善哉。
☆、第六十六章
宜秋宫里乱成一锅粥。
白昭训把其余五个得罪了个遍,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弥补过来。反正现下没人想去和她攀谈,自讨没趣。
……
“所以,这个小法术的效用是十二个时辰?”武颜听完,笑得肚子都疼了。
还好柳儿、椿儿已经退出去了,不然看到太子妃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狂笑,估计脸都要吓青了。
自此之后,东宫后院一片祥和宁静,再也没有出来折腾幺蛾子的人了。
贞观十八年腊月,太子妃发动了。
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在万众瞩目中出世。
李治是如何用了障眼法糊弄过去一众医女和稳婆暂且不做多说,等到两三个时辰之后,太子殿下的长女平安来到。
虽然李世民稍微有些郁闷,太子妃给太子生的是女儿而不是儿子,但是他想着:毕竟雉奴年纪还小,儿子肯定日后就会有的,先开花后结果也是不错的兆头。
而外头的众人也是各有思量。
单单太子妃的娘家里头就有两种声音:一种是杨氏和武颖那样,真心真意替武颜高兴并且担心的;另一种则是如武元庆那样开始转脑子,想要往东宫再送人进去的。
“武元庆,我告诉你。我还是你名义上的娘,你且别把我当作死的。把你那龌龊心思都收起来!”你道杨氏为何会大怒?
武元庆有嫡出的两个女儿,大女儿宜安虚岁十七,已经看好了人家,来年开春就出嫁了;嫡次女宜乐虚岁十五,和她姐姐相比,相貌更是明艳一些,性子也更讨喜(更讨武元庆的喜)。
初唐年间,一应的礼法其实都挺乱的,要不怎么会有“脏唐臭汉”这样的说法呢?
所以武元庆想要把自己的嫡次女弄到东宫去,在伦理上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当然,凭着武元庆的本事,是没有办法做成这件事的。毕竟他只是一个空头名头的郡公罢了,长安城里还排不上号,若不是有一个太子妃妹妹,诚郡公府早就泯然于长安众多勋贵之中了。所以武元庆又蠢蠢欲动了。
小相氏一个没注意,武元庆就去点了“炮仗”——他颠颠儿地去找杨氏说,美其名曰是让宜乐进东宫帮衬太子妃。
就算杨氏近年来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了,可是脑子还是比武元庆要灵光。再说了,就武宜乐那样子的,别说是帮衬元华了,回头得了势不咬元华一口都算轻的。打量着自己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
杨氏几乎要一口啐到武元庆的脸上去了。
武元庆也是三十多的人了,被继母这么狂喷,面上很是难看——他常年不来后院给继母请安,今日还是带着宜乐一起来的杨氏院子。结果在自己女儿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
哎哟,武元庆能干出这样的事也是堪称奇葩了。
等到小相氏收到下人报来的消息的时候,杨氏已经和武元庆吵得不可开交了,间或还有自己那被夫君惯坏了的次女在旁边煽风点火:“爹,咱们不用来看人脸色,叫娘带我去东宫小郡主满月或者百日宴,凭女儿的相貌,不需要别人……”
看来不只武元庆无脑,深得武元庆宠爱的武宜乐也是个脑残。
小相氏恨不得去把自己的蠢夫君和笨女儿的嘴都给堵起来——这哪里是求人办事儿的?分明是来结仇的!
这么一闹腾,武家有意再送女儿去东宫的消息就传开了——诚郡公府邸可不比东宫,就算小相氏是个能干的,也不能把郡公府经营的滴水不漏。
长安城里的人家纷纷侧目——太子妃有这样的娘家,还真是倒了大霉了,不过东宫这许久都没有新人进去了,咱们还是可以观望一下,如果武元庆那样的人都能把这件事办成了,自己家适龄的小娘子,未必不能去争一争太子良娣、良媛的位子!
等到这一出闹剧传到“坐月子”的太子妃耳朵里,武颜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那个武宜乐貌似是个挺骄纵的?还真是心大。不过这样的娘家,自己还真是指望不上,不仅不能增加助力,还要给自己拖后腿,和前外戚长孙家根本就不能比。
因为太子长女的满月就在元宵节,李世民大笔一挥,就大办一场吧。
有心之人都把目光瞄准诚郡公府,结果却大失所望,诚郡公府女眷就只有杨氏和小相氏出席了。虽然杨氏对着她大儿媳小相氏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过和众人设想的那样可差得远了——看来武元庆也是个不顶用的。
没错,小相氏力挽狂澜终于搞定了自己的猪队友,虽然手段不够光明磊落——给自己的次女下了泻药。虽然为娘的这样子有些心狠,可是拉肚子总比没命要好吧?小相氏实在是受不了那一对异想天开的父女了。
到了东宫,看到刚出月子的太子妃,小相氏心想,自己的二女儿怎么比得上风华正茂、气度雍容的太子妃?几年下来,太子妃身居高位的那通身气派就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
虽然没能看到一场好戏,不过长安城的那权贵女眷们还是围着太子妃叽叽喳喳说得热闹。
面子上的话大家都会说,有人夸太子妃出了月子身子还是这么轻盈、有人夸太子妃肌肤如玉,比生孩子之前更细腻了、也有人夸本日的主角,小郡主是个美人坯子,和太子妃长得一模一样,将来定是个好福气的……
武颜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间或飞一个眼神去自己娘家来人那里:看来大嫂还是个清楚的,有她这么一个明白人在,武元庆倒是闹不出大风浪。
至于前头那些男宾。
你们不要觉得男人就不八卦了,在这个娱乐活动极其有限的时代里,在外行走的男人八卦起来,比后宅的女子还要厉害。
这不就有人来挖苦武元庆了:“听闻诚郡公尚有嫡次女未婚配?本王倒是识得一些青年才俊,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