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妆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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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妆的男人-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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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工作上,对男职员没有好惑。她有经验,业务熟练。要是用心不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要是借用公司的制度,就怎么都能卡住人。死脑筋的那种非难,倒可以用忠实于公司的名声来保卫自己了。

  例如,她的业务之一,是清算职员的出差旅费。她把人家详细报来的票据内容加以核查,很快凭经验识破其中的虚假。这时,她就在人前毫不客气地诘问对方。下级职员招待客人的时候,那个传票首先要经她手核査。在上司看来是一顿简单的会餐,她也要加以稽核,稍稍抓住过分的浪费处,就责备招待与身分不相称,而一笔笔地加以削减。

  比她资格老的职员,大抵都当了负责人。所以,憎恶她也好,恐惧她也好,仅是那些比她后来的职员。她找出一般职员们的毛病和差错,予以欺侮和压制。这也是她在公司内存在的价值之一。

  三

  在背后的借贷关系之外,谁也不和上滨楢江一同共事。

  但她毫不在意。这种生活一直持续着。她坐在帐簿后面,一面记着数字,打着算盘,一面窃耳偷听职员们小声的谈话。

  她绝不是那种呆板的女人。

  午休的时候,她就坐在自己的桌前,叠纸鹤,做纸人。

  看杂志上的漫画,她出声笑着;看儿童的照片,她说声可爱。然而,漫画也不是像她笑得那么逗趣的;儿童照片也不值得她那么感动。

  她做出这种动作,也许是为了显示自己像个女人。尽管她一个人笑语着,却没有人帮腔搭话,所以她就总是独言独笑。

  上滨楢江炫示自己这温和的面容的另一面,也露出了强硬的性格。一次,修建科主任想取走她的办公桌给换上一张旧桌子,她就双手紧紧抱住桌子,身体颤抖着,叫囔说:“这是我的办公桌!”

  她对女友们的恋爱、结婚、分娩,总是报以冷笑。

  只有金钱是她的依靠。在她所知的范围内,无论什么样的结婚,都只能是以女人的不幸而告终的。

  她又把退休的那伙人的末路,同自己比较着凝思起来。这些人在公司上班期间是安定的,到被赶出去的时候,就陷入了可悲的境地。有人试图做买卖失败了;有人求职不得沦落了;有人早就干上了下贱的营生。

  上滨楢江打算在50岁退休之前,坚持在公司里干下去。她的最终希望,是建一座公寓,而以能收入较高房租的公寓最为理想。

  关于她,公司里流传着这样的话题:

  她母亲死的时候,兄嫂们让她拿出一笔钱来。她承担了葬仪和其他一切开销,但据说是按期要了一成利息的。以后就不和兄嫂往来,只在发工资的日子才赶到哥哥的公司去看看。

  而且,她最大的愉快,就是否认公司的女职员有的结婚、有的换到别的公司去这样的事实。每逢这时,她的头脑里就清晰地浮现出离去者的不幸,以嘲寒的眼光送别她们。

  上滨楢江已34岁了。

  “那个女人,到底怎样处理性欲的问题啊?”

  这是男职员们背后议论的一个话题。

  “的确还是一个处女。”一个入断言说。

  “那是当然的罗。那样的女人,怎么好事的男人,也鼓不起动手搞的勇气呀!”

  “难道没有谁想试着搞一下吗?”

  “也许出人意外,有人对她有情,给与爱怜也未可知哩。那就首先不缺钱花啦!”

  “要是能倒贴,睡一个两个晚上也不错。”

  “要是来真的,怎么也不会干了。想当男妾,那除了闭上眼睛忍受,别无办法了。”

  “以后再换换口味也可以嘛。”

  虽有这样的议论,但进一步采取行动的人一个也没有。这种背后的嘁嘁喳喳,在她攒钱放钱的数年间,一直不绝。

  “反正是一个没接触过男人的女人嘛。丑女多情啊,一旦让她尝到滋味,就不晓得要缠到什么时候去呢。”

  当人们这样瞎扯的时候,却发现上滨楢江满脸毫不在意的表情。

  “那个女人,对这类脏话满不在乎呢。”有人这样说,“一点也不害羞,看她那表情,简直像个深知男人的妓女。处女在年轻时能这样吗?比起别的年轻女人,还是她这方面好奇心多吧。”

  也有人这样说:

  “年轻的女人们,反正要恋爱,要结婚,将来有的是机会,所以听了脏话就要逃开,好奇心可以由将来去满足。可上滨楢江就不同了,她到死那天,恐怕也遇不上这个机会。所以听了我们的脏话,至少也会产生快感呢。”

  “那么说,她是装出毫不介意的面孔,可眼睛却泪汪汪了。”

  “不,不,那是因为男人们加着小心哩。”

  那时,必定要出现一个好像很有道理的人:

  “不管怎么说,到了这步天地,钱还是比情重要的。和粗心的男人发生关系,她担心被骗去那难挣的钱哩。正像我们刚才说过的那样,必定有以她的金钱为目标而想偷搞一下的男人。只是不露形迹就是了。我想那个家伙一定要失败的,因为那个女人在金钱上是一个极端的被迫害妄想狂。”

  “可性欲问题到底怎么解决呀?”

  又回到原来的话趣上。

  “那就适当地搞呗!一个女人也可以不落后于男人,搞搞手淫嘛。”

  在这时,关于女人的手淫行为,必有详细讲解的人出现。

  “要是仔细观察的话,上滨楢江也有现出苍白脸色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揉撞太阳穴,那是前一天晚上干了那种事了。”

  “那么说,她莫不是在搞同性恋吗?到了这样的年纪,一定找到对手了吧?”

  “不,那也要花钱!”结论出来了,“找那样的对手,不给一点补贴钱是不行的。”

  说这种坏话的人里,借上滨楢江钱的人,必定有一两个。不,那是因为借到了钱更表现出这样的恶态。

  借她钱的人多是其他科室的,看来是回避同在销售科的人。而制造、会计、管理等科的人,就把她叫到走廊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去。

  她选在地下室的更衣间交付借款。那时间没人去,关上门,谁也看不见这种交易。

  伹是,借款的男人,在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密室中,往往涌出诡妙的念头。正因为她不漂亮,反倒容易产生这种实感。

  四

  会计科的杉浦淳一,也是向上滨楢江借钱的常客。

  会计科的科员向她借钱,显得奇怪。会计科经手的全是别人的钱,自己却很贫困,这也不是不合情理的。

  杉浦淳一,25岁,是一个多嘴多舌滑稽可笑的男人。他总欠小酒馆的帐,索债的女人每次来,都因他不在而白跑一趟。

  杉浦还不上三个月为期的借款,借钱的事却相当多。

  “你要在办理票据上捣鬼,不论借多少,都是不能通融的!”楢江半开玩笑地说,“干那种事看看吧,是不是怕被发现呀?”

  杉浦拍着脖颈说:

  “我就是对这种事严肃。颠过来倒过去看那钞票捆儿,也是人家的,我一点也不动心,就像看见了废纸一样哩。”

  “那么说,平日总是穷飕飕的,莫非在小酒馆钱花得太多了吗?”

  “什么,在小酒馆花钱,你也知道?”

  “那么,需要多少钱?”

  “就是这些!”

  杉浦伸出两手,模拟着赛车选手的姿势。

  “现在你要赚大钱了,所以要一次还清,利息也长一倍!”

  杉浦向楢江飞去一个眼波。

  杉浦以他生就的轻佻滑稽,在小酒馆的女招待中间很吃香,他和哪个女招待都不断发生关系。这点自信,是靠着他那一张小白脸儿得来的。

  在他看来,只要引诱上滨楢江上手,她就会立刻落入圈套。

  那就可以不还借款,利息也不必照付了。

  为了一笔勾销债务,他打起了诱骗上滨楢江上套的主意。

  一天晚上,杉浦来敲上滨楢江公寓的门。

  她打开门,杉浦红着脸,摆着滑稽可笑的姿态进来了。

  “喂,有什么事?”她严肃地盘问。

  “还钱!还钱!”

  他两手伸出来说,“借你的钱我还真放在心上。今天稍稍有点收入,马上就来还钱了。……唉,真难受,不能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儿吗?”

  说还钱是他的借口,这就使上滨楢江失去了谢绝他进门的理由。

  “快点把钱拿出来!附近有人,还了钱马上回去吧!”杉浦随便脱了鞋,咚咚地走进来。他找到厨房的水龙头,突然打开就接着水柱喝起来。

  “嗳,脏呀!”

  她皱起眉,杉浦仰着的口鼻边浸满了水。

  “真好喝。”

  他关上水龙头,不拿出手帕,就用袖头擦抹嘴脸。

  “喝醉了吧?快点还钱吧。”

  “现在就还……啊,真太难受了。”

  杉浦摇摇晃晃地顺着地板过道,走进里面6叠的房间。

  6叠的房间里,楢江已经铺好了被褥。她慌忙拿出两折的矮屏风,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嘿,嘿,准备睡了吗?”他用醉眼向那边扫了一眼。

  “今晚可喝多了……这样一来女招待们也欢迎,结果都喝下去了。啊,真喝醉了!”

  “哼,自以为得意呢!”

  楢江离开他站着,向要倒在铺上的男人瞪目睨视。

  “喂,既然是那么喜欢的东西,快点回去吧,钱什么的明天还也可以呀。”

  “好,还钱!我是说还钱才来的么。”

  他像要掏钱包似的手伸进衣兜里,但没掏出来,就那样歪扭着身子,趴在被子上了。

  “上滨小姐,我不自在呀!不能给我端一杯水来吗?”

  “随便喝吧,真讨厌!”

  这是奇怪的事情,上滨楢江非常憎恶这个男人的厚颜无耻。

  她自从租了这所公寓,至今一个男人也没来访过。杉浦今天酒醉突然闯进来,而又横躺在被子上,她的胸腔不禁跳动起来。

  杉浦平日梳拢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纷乱了,并且翘起下颚入睡了,上衣和衬衫也扭拧着。

  “真没办法,喝了水就回去吧!”

  上滨楢江到厨房去,倒了一杯水来。

  “喂,快喝!”

  她在男人旁边弯腰递过水去,杉浦好像很吃力地支起身握住水杯。

  “对不起,对不起!”

  他支起胳膊,歪着身子,把杯子送到嘴边,那水顺嘴流到胸,又泼撒在被子上。

  “呀,真脏!”

  她从厨房拿出杂巾,先擦起被子来。

  “喂,上滨小姐!”

  杉浦像刚发觉似的,环视着房间。

  “你的房间好得很哪!”他一面四处打量一面说,“嗳呀呀,真吓了一跳!想不到是这么一个漂亮的房间啊。你仅凭这个房间,就比科长家阔气得多。还是你有钱,我服了!”

  他站起身来,又转向反侧,观赏起整个房间来。

  上滨楢江满足了。

  迄今为止,她没有受自夸的动机所支配,把公司里的什么人唤来显示一番。如果那样做,就等于把自己的富裕告诉别人,只因害怕,才没有约请任何人来。

  现在,杉浦摇摇晃晃地走着,挨个儿观赏家具。楢江也不能再说让他立刻回去的话了。

  杉浦一个个地抚摸着家具,发出赞叹声,“我也想住这样的房子!”他继续长吁短叹,“嗬,这是浴池啊!”

  他把间壁的门打开,望着浴室。

  那是煤气浴池,桧木做的桶,香气充溢室内。

  “我总是到肮脏的澡堂子里去,也想自己拥有浴室。怎么样,能经常让我来入浴吗?”

  杉浦向站在身后的楢江,又照例送去一个眼波。

  “不,男人可绝对不行!连女友都没来过哩。”

  “那么,就你一个人用了?”

  “当然罗!”

  “你进了这全新的浴桶,心情愉快吧?”

  “那是绝对舒适的。你也攒钱买吧,别到小酒馆去乱花了。”

  “非常对啊。”

  “是吗,那就赶紧还钱吧!”

  她伸出手来。

  杉浦把手伸进衣兜,摆出拿钱的姿势,可拿出来的手,什么也没攥着。相反,他的手突然搂住了楢江的脖颈。

  “啊!干什么?”

  楢江想要躲开这个男人,但杉浦把自己的脸强贴在地的脸上,一股酒臭气直扑扑地冲进她的鼻腔。

  “上滨小姐!”杉浦闷声说,“我早就喜欢你了!”

  他拽着楢江向铺席走去。不再想自己是力大而酒醉的身驱了。

  “要干什么?放开手!”

  楢江脸仰着被拽倒了,只见天花板向前压过来。

  她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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