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指抬起她的下颚,墨澜俊美的脸上似笑非笑。「啧啧,看来真是我把你给惯坏了,竟还真怨起我来了。我与世子妃才刚大婚,难道不该多陪陪她吗?还是你认为我该晾着她不管,来陪着你?」
玉荷心头惊疑不定,她看不出他此刻脸上的喜怒,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他在斥责她的恃宠而骄,她不敢再放肆,低声道:「是玉荷僭越了,请世子原谅。」
「罢了。」他坐下,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你昨儿个遣婢女来找我,有什麽事?」
「朱姨娘扣下这个月的月例迟迟不发,我让娟儿去要,他却一再推拖,最後甚至说这是世子的意思。玉荷不是贪图那些月例,只是这朱管事推说是世子的意思,可世子怎麽可能如此对我,玉荷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她柔弱的嗓音将事情说了遍,一双美眸盈满委屈。
墨澜瞟她一眼,昔日总能引得他怜惜的娇弱表情,此刻看在他眼里只觉虚假和憎恶,他唇角滑过一抹讽笑,启口道:「这事是我交代的没错。」
她不敢相信的瞠大眼。「什麽?」
「世子妃刚进门,须置办的物品甚多,因此我才命人将你的月例挪给世子妃。平日里我赏你的东西和银子也不少,应足够你用许久,我想你应当不会反对吧?」他语调十分温和,但觑向她的眼神却是一片冷意。
在他冰冷的注视下,玉荷不敢拒绝,只好轻应了声,「是。」眼里却含着泪,彷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荏弱可怜。
她懊恼的思索着,究竟是什麽原因致使他对她的宠爱一夕生变,是她做错了什麽吗?但她仔细回想,却又想不出自个儿错在哪里。
墨澜的神色缓了几分,叮嘱道:「我知道这麽做是委屈你了,但世子妃是武卫大将军的女儿,她身分娇贵,可不是你能相比,这桩婚事又是皇上亲自赐婚,我自然不能怠慢她,以後在她面前,你也要恭敬点,可别再对她轻慢不敬。」
听他拿她的出身来与容知夏相比,这分明是在贬抑她,玉荷暗自咬牙,不甘的应道:「是。」接着她亲昵的挽住他的手,撒娇道:「玉荷这麽多日没见世子,世子今日可要好好陪陪玉荷。」不管如何,她得想办法再重新得回他的宠爱。
他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淡淡开口,「我今日来是有事同你说。早朝时,有官员又查到了苏诚辉的罪状,指他在担任长栗太守时,勾结商贾,将当时正在建造的堤坝偷工减料,导致去年冬天河水暴涨时冲溃堤坝,造成无数百姓伤亡,那官员上奏说这苏诚辉如此罪大恶极,奏请皇上将苏氏一门满门抄斩。」
当初准备纳她为妾时,他就命人调查过她的身分,得知她是罪臣苏诚辉之女,苏诚辉被问斩後,苏家也被抄家,原为官家千金的她因身无分文,迫不得已隐姓埋名沦为奴婢,最後卖身进了奉王府。
为了保护她,他在查知这事后,并未告诉父王,替她瞒下了此事,因此奉王府里并无其他人知晓她的出身,不过引她进奉王府的那人,想必也知悉此事,才会暗中安排她接近他。
闻言,玉荷娇躯一颤,嗔怒道:「我爹已被问斩还不够吗?」
「先前我倒不知你爹竟还做下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他寒声说道。他这两年来之所以如此宠爱她,一为报恩,二为歉疚,然而没想到这一切全是场骗局。
「满朝大小官员贪渍之事如此多,又何止他一人,况且堤坝溃堤,该怪的是当初那建造的工人未尽心,哪里怪我爹。」她不满的替父亲开脱。
墨澜挑屑,冷笑道:「若是你有办法能找出其他官员贪渎的证据,我便奏请皇上治他们的罪。」
玉荷的身躯因强忍着愤怒而颤抖着。「玉荷哪有这个能耐。」
他神色冷淡的瞟她一眼,像是突然没了兴致似的站起身,漫不经心丢下一句话,「你既没那个能耐,就休要再信口胡言,妄议朝中官员的不是,若是教人给听去了,可要惹来祸事。」说完,他不再多留,甩袖旋身离去。
玉荷抱着双臂,脸上流露出再也掩不住的憎恨。
原本朝堂之上的事,她区区一个弱女子哪里能知晓太多,她甚至连父亲犯了何事都不知道,只知父亲被皇上问斩,苏家也被抄家。
她与娘亲身无分文被赶出苏府,走投无路之时,多龄一位恩人收留了她们,可娘最后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自缢身亡追随父亲去了。
之后她才从恩人那里知晓,父亲是因贪赃枉法遭人举发,而举发他之人正是墨澜,自此,她心心念念只想找他报仇。她从不认为爹所为有何不妥,因为这满朝大小官员其中贪渎之人岂会少,墨澜谁不举发,偏举发她爹,害得她爹被问斩,她娘也是因他而死。
两年多前,她在恩人的帮助下,卖身到奉王府为婢,伺机接近他想报仇。她的身世后来被他发现了,果然一如恩人所料,只要她佯作不知是他害死了她爹的事,念在冰窖的那件事上,他定会善待她。
他不仅善待她,还纳她为妾,对她宠爱有加,可没想到这一切在他迎娶了世子妃之后全都变了。
不,她不能就这样失宠于他,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再得回他的宠爱,否则只怕爹娘的仇她便无法报了。
第三章
「玉荷刚得了这上百年的人蔘,便想着送来给姐姐,好让姐姐补补身子。」玉荷娇美如花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命婢女将带来的人蔘送过去给容知夏。
「这么好的人蔘怎么不给王爷或是王妃送去,给我吃岂不糟蹋了?」容知夏的神情不冷不热。
前生玉荷对她诸多羞辱和刁难的事她并未遗忘,但只要她不再来招惹她,她不会刻意报复她什么,可她若敢再欺辱她,她也绝不会教她好过。
玉荷娇笑盈盈。「送给姐姐吃怎会糟蹋呢?世子如此宠爱姐姐,姐姐更该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望着她脸上那虚假的笑容,容知夏心生反感,但正闲着无聊,她没赶她离开,与她虚应敷衍。
「听说世子以前很宠爱妹妹,对妹妹可说有求必应,这段时日他都没去妹妹那里,妹妹不会怨我吧?」
玉荷神情惶恐的道:「玉荷岂敢埋怨姐姐,姐姐切莫这般说,折煞玉荷了,当初世子身边只有玉荷一人伺候,如今多了姐姐一块服侍世子,玉荷不知多开心呢。玉荷出身低微,比不上姐姐高贵,能得世子眷顾纳为侍妾,玉荷已心满意足,日后若哪儿做得不好,还盼姐姐多多原谅。」
看着她这般假情假意,容知夏想起前生,她每次看见她时,都用那种轻蔑鄙夷的眼神,说出刻薄羞辱的话,她唇边滑过一丝讽笑,也虚情假意的回道:「我容貌丑陋,比不得妹妹娇美如花,让世子天天面对我这丑颜,我也甚是不安,还望妹妹能替我多多伺候世子,免得疏忽怠慢了世子。」这墨澜也不知怎么回事,竟反常的黏她黏得紧,反而冷落了玉荷。
她心忖玉荷约莫是害怕失宠于墨澜,这才上门交好和试探,殊不知再活一世,她只想过她自己的日子,早已不在乎墨澜要去宠爱何人。
玉荷陪笑道:「姐姐只是伤了脸哪里会丑呢,玉荷定会想办法寻来医术高明的大夫,为姐姐治好脸上的伤疤。」
「我受伤那会儿,爹为了我特地请来宫里的太医诊治,可就连太医也消不了我脸上的疤,倒不知哪里还有医术更好的大夫?」容知夏刻意挑起眉睇看着她。
「这……」玉荷被她的话给堵得一窒,她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不想会被她这般反问,「玉荷会派人努力去寻找的,说不得真能找到呢。」
「那我可要好好等着,要是我这伤真能治好,我定会好好报答妹妹。」
这时墨澜走进屋里,瞧见两人在谈话,不着痕迹的睨了玉荷一眼,望向容知夏时,冷漠的眼神顿时一柔。「你们俩在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
看见他,容知夏淡淡开口,「玉荷说要为我寻来高明的大夫,治好我脸上的伤呢。」
「是吗?玉荷倒是有心了。」说了这句,墨澜便没再理会玉荷,将手伸向容知夏,脸上带笑道:「走吧。」今日他要陪她回门。
略一迟疑,瞅见玉荷在一旁,容知夏有意想气她一气,这才握住他的手,与他一块走出去。
玉荷见两人看都没看她一眼便离开,仿若当没她这个人似的,望着两人背影的神情,显得更加阴冷深沉。
这时容知夏屋里的婢女因主子回门,因而请玉姨娘离开世子妃院子,让她心中怒气益发横生。
两人来到外头,容知夏便挣开他的手,迳自上了停放在门外的马车。
墨澜跟着上去,在她身畔坐下,沉默须臾,才道:「以后别同玉荷太亲近。」
她有些讶异的抬眸望向他,不解他此话何意。「我没想亲近她,是她来找我的。」
他握住她的手,相当认真地道:「你若不想见她,可直接让人撵她走,你是我的妻子,不需要委屈自己做任何事。」
他这次握得好紧,让她一时挣不开,她看着他,越来越迷糊,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这几日为何会冷落玉荷,而刻意亲近她?
若说玉荷失宠于他,又似乎不全然是,据她打听来的消息,在他们大婚前一日,他分明还对玉荷呵宠眷爱。
而这一切的改变全始于他们洞房花烛夜的那天。
墨澜深睇着她,唇边带着抹宠笑。「你只要记住,你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在王府里你不用惧怕任何人,谁都不能欺辱你,你不想见的人、不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逼你。」
容知夏看着他,缓缓启口,「包括你吗?」
闻言,他倏地一愣。「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那就放开我。」她敛去惊愕,抬起被他紧握的手,眼神无喜无怒,有的只是淡然的疏离。
默然一瞬后,墨澜松开她的手,苦笑道:「你在怨我,对吗?」
容知夏不明其意,反问道:「世子为何会这么说?」
今生的他并未亏待她,她对他确实没什么好怨的,她怨的是前生的他。
他没再开口,只是深深看她一眼,眸光里充满着困惑与不解。
武卫大将军容修廷原本一直担心女儿嫁到奉王府会被欺负,但看见女婿对女儿的体贴殷勤,终于稍稍宽心,对墨澜也显得十分热络,饭席上不停的劝酒。
原本不太喜欢这位妹婿的容靖也一改对墨澜态度,友善了几分,但席间仍是语带警告道:「知夏是我唯一的妹妹,若是让我得知她在王府被人亏待,我定饶不了奉王府的人。」
容家是武将世家,因此容靖也承袭了武人飒爽豪迈的性情,不喜拐弯抹角,说话直来直往,且因父母只生了他们兄妹俩,他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很是疼宠,容不得她受委屈。
先前她毁容后被丞相退婚,他还因此上丞相府理论,痛殴了丞相之子一顿,丞相顾虑到因自己理亏在先,这事后来也没再追究。
容靖原本已打算好,要是妹妹嫁不出去,他养妹妹一辈子也无妨,然他年少时是皇上的伴读,与皇上之间尚算情谊深厚,两个多月前,某次他私下曾向皇上提及妹妹因毁容遭丞相退婚,令妹妹和容家遭到不少人在背后嘲笑,他不忿的向皇上抱怨了几句,不想隔了没两日,皇上竟突然下旨赐婚,作主将妹妹嫁给墨澜。
为了这桩婚事,他特地进宫求见皇上。
皇上却对他说:「奉王世子可比丞相之子出身高贵许多,朕将爱卿之妹许给墨澜,看日后还有谁敢在背后嘲笑容家和令妹。」
他当时闻言愕然道:「皇上,墨澜是奉王世子,日后将继承奉王之位,以如今臣妹的容貌,并不适合成为他的妻子。」
墨澜不仅是奉王世子,同时也兼领御史大夫之职,但他在铲除与他作对的政敌时心狠手辣,从不留情,虽然父亲说,这是因为皇上刚登基没几年,因此想藉由墨澜之手,来扫除朝中一些结党营私的官员。
即便知道墨澜只是奉皇上之命办事,他仍是不太欣赏墨澜的所作所为,是以他并不赞同将妹妹嫁给墨澜,但圣命已下,无法收回。
末了皇上还说:「娶妻当娶贤,容貌尚在其次,且这桩婚事乃是国师告诉朕,令妹与墨澜有着三世姻缘,乃是天作之合,是故朕才作主将爱卿之妹许给墨澜。」
天作之合?既然国师这么说,他也只能姑且听其言、观其行。
墨澜没因容靖的警告而不悦,郑重的开口表示,「今日当着岳父和大舅子的面,我墨澜以性命起誓,今生绝不辜负知夏。」
听见他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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