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思,秀大娘紧接着再道:「世子也可将奴婢抓住,但若您真这么做,世子妃必将没命,因为奴婢这条贱命委实抵不上世子妃一命,还望世子好自为之。」
「你还有其他同谋吧,为何不出来一见?」他相信这件事定然不是秀大娘一人所为,他想知道背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秀大娘没回答,只是再一次重申道:「世子无需着急,只要世子依言照做,奴婢便会带世子去见想见之人。但若世子不肯,便请回,奴婢定不阻拦。」
为了顺利救回容知夏,墨澜不得不妥协。「把绳索丢过来。」
待他将绳索往身上捆了几圈后,秀大娘才走过来,将绳索捆紧,随即冷不防拿了块巾子捂住他的口鼻,迷昏了他。
「墨澜、墨澜……」
隐约听见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墨澜从昏迷中缓缓苏醒过来。
「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见他转醒,容知夏轻吐了口气。
他循着声音望向左侧,一见是她,神色一喜。「知夏,你没事吧?」
「呃,算是暂时没事吧。」她苦笑道,「对了,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见她无恙,墨澜稍稍安下心,听到她的问题,想起先前的情况,抬眸一瞧,这才发觉他们两人如今的处境委实不太妙,他们被关在一处石室里,分别被绑在木桩上,动弹不得。
「秀大娘抓了你来胁迫我。」他说道。
「秀大娘是谁?」容知夏不解的问。
「他是以前照顾大哥的奶娘。」
「她拿我威胁你,而你就这样束手就擒?」他难道看不出这是个陷阱吗?
「我若不束手就擒,他们便会杀了你。」
怔怔望着他,容知夏许久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他会为了她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涉险,心头霎时涌起一股暖烫。
墨澜接着温声安抚道:「你别担心,我前来普陀寺前做了安排,暗中调派了一批手下守在二十里外,若一个时辰后不见我回去,他们便会进普陀寺找我,相信不久定能找到线索将我们救出去。」他私下培养了一批心腹手下,只听他一个人的调遣,并不隶属于奉王府,因此不会惊动到王府里的人。
容知夏抑下心里的感动,忖道:「秀大娘既是你大哥的奶娘,难道她是想藉此要求你放了你大哥?」
「原本我也以为如此,但她若真只想要我放人,就不会将我们两人一起绑在这里,显然另有目的。」
「不愧是世子,果真聪明。」突地,石室的门开启,一名妇人走了进来。
「不过世子恐怕枉费心机了,你那些手下不会来救你了,因为他们查到的线索,会将他们带离此处,引往陈芸那里。」陈芸即王妃陈氏的闺名。
一见到来人,墨澜立刻轩眉微蹙。「枫姨娘。」心念电闪间,他霎时明白幕后的主使者想必就是她。
容知夏见到她,惊讶不比墨澜少,昏迷前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些情景,顿时鲜明了起来。
「好久不见。」枫姨娘望着他,矜持的含笑道。
她早已从玉荷那里得知,墨澜是个有恩必报之人,这阵子更是极为疼宠容知夏,她才会挟持容知夏来要胁他,而他果然如她所料亲自来了。
「原来是你与大哥里应外合,暗中筹谋了这一切。」墨澜心中暗惊,她竟想将此事祸水东引,嫁祸给陈氏,若真是如此,只怕他与容知夏性命难保。
枫姨娘摇首道:「不,你冤枉了昱儿,我所做的一切他全不知晓。」
「那你费尽心思安排玉荷接近我,想伺机除掉我,难道不是为了替墨昱谋夺我的一切吗?」他质问。
「没错,我做这些全是为了我的昱儿,但是他并不知情,他从来不想同你争夺什么。」说到这里,枫姨娘脸色陡变,一脸怨慰,「天下间哪个做母亲的不想把最好的都给儿子?可他却因为是庶子,且自小体弱多病,便处处被人忽视,就连他父王都不看重他,你可知道我这个做娘的看了有多心疼?他是我的心肝儿,我不容许有人如此轻慢他,更可恨的是,陈芸那个贱人被扶为王妃之后,竟将我赶出王府,送到寺院去,让我迫不得已离开儿子。」
「既然如此,你该报仇的人是王妃不是我。」她完全弄错报仇的对象了。
「我恨她,也恨你,只因你是嫡子,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世子,论才华,我的昱儿一点也不输给你,他满腹经纶,却只能被埋没。」
至此,墨澜已完全明了,前生他之所以有那样的下场,全是她在幕后主导,他甚至想像得出,在他被玉荷杀死后,她定会将此事推到墨瑞母子头上,让墨瑞母子百口莫辩,最后父王心寒无奈之下,只能将王位传给庶出的墨昱。
「你抓了我和世子妃,究竟想做什么?」墨澜不再与她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要你亲笔写一道手书,命那些看守昱儿的人全都撤走。」
「还有呢?」
「暂时只有这些。」其他的待儿子脱困之后,她自会安排,之后奉王府将会为她和儿子所有。
寻思须臾,墨澜决定先答应。「好,你放开我,我写。」他看出她暂时还不会杀他,眼下只能先保住容知夏和他的命,才能伺机寻求脱身之法。
秀大娘带着两名男仆将墨澜放开,但仍捆绑着他,只露出他的右手,好让他能够提笔写字。
他所写的内容皆由枫姨娘所念,待写好后,墨澜再次被牢牢绑回木桩上。
枫姨娘拿起他亲笔所写的手书,确认一字不差,满意的颔首,将其收进袖中。
在她准备离开前,墨澜突地问道:「当年将我诱骗到冰窖,莫非也是你所为?」
枫姨娘摇头。「不是,那是陈芸暗中派人做的。她为了让她儿子成为世子,自然处心积虑想除掉你。」
那次陪墨澜前往他外祖府上的人,正是她最信任的心腹,她才能得知此事。
回答完,枫姨娘没再多留,转身离开,秀大娘也收起笔墨,和两名男仆也一起走出石室,石门再次被关上。
待他们走后,容知夏才恍惚的从前生的回忆里回过神来。「我想起我前生是因何而死。」
墨澜有些讶异她竟会在此时想起这事,连忙问道:「是谁杀了你?」
「那时,我无意中撞见晓竹暗中在与秀大娘谈话,秀大娘要晓竹伺机杀了我。」
那是在王府后园僻静的桃花林中,秀大娘这般威胁晓竹——
「当年你都有胆子暗中对她的马动手脚,害她坠马,这次还怕什么?你把这些毒药掺进她的饭菜里,我保证她死前不会受多少罪。」
「不,我害了小姐一次,不能再害她第二次,且小姐已经变成这样,求你饶她一命吧。」
「你若不下手,你当年的所作所为便会被揭露出来,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不要,这件事不能让小姐知道!」
「那你做是不做?」秀大娘手里拿着一包毒药等着她抉择。
挣扎片刻,晓竹抖着手接过那包毒药。
「这才对嘛。」秀大娘肥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当时听见她的所言,容知夏震惊得担动了下脚步,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叶,发出窸窣声,惊动了两人。
「是谁?」秀大娘快步走过来,容知夏来不及逃走,便被她从树后扯出去,「是你!」
「小姐!」晓竹大惊失色,「您怎么会在这里?」
「晓竹,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容知夏愤怒的质问。
「她听见我们方才所说的话,这下你再怎么不愿也得动手了。」秀大娘朝晓竹使了个眼神,指示她杀了她。
「我、我……我下不了手!」晓竹痛苦的摇首。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粗哑的男嗓在容知夏背后响起——
「别罗唆了,既然已被她发现,早点除掉她,省得惹出什么麻烦。」
听见这话,容知夏转过头,望见一名约莫四十多岁、却仍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是墨昱的母亲枫姨娘。
墨昱长得与枫姨娘有五、六分相似,因此当她重生后初遇墨昱,才会下意识隐隐觉得自个儿似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出声的那名男子,就站在枫姨娘身旁,枫姨娘刚好挡住了他的面容,她没能瞧清他的脸孔,只觉后脑传来一股剧痛,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此刻回想起来,动手杀害她的人应就是那名男子,不过容知夏隐约觉得那名男子的嗓音她似是曾听过。
听她说完事情的经过,墨澜面露怒色。「竟是晓竹出卖了你,这么说你之所以被掳来此,也是她所为?做下这等事,她竟然还敢佯作无辜的回王府向我报讯!」
想到她脸上的伤,再想到他们此刻的处境,全都是晓竹所害,他既为她心疼,更为她感到愤怒。
容知夏歉疚的道:「对不起,是我误信了晓竹才连累了你。」若非为了她,他也不会被绑来此。
他摇首不舍道:「不是你的错,枫姨娘抓你,甚至当年买通晓竹想谋害你,说起来全是因为我,反倒是你被我拖累了。」
她苦笑道:「我们都别再自责了,先想办法逃出去才要紧。」
「没错。」若真如枫姨娘所说,他的手下被引往陈氏那里,他们就得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墨澜挣扎了半晌,但他身上的绳索绑得很牢,他无法挣开,他抬眸打量了这处石室,除了角落里方才他写手书的几案上点了盏油灯,再无其他多余的物品。突地,容知夏叫道:「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他不解的看向她。
「那个男子的声音,他是王府的张总管。」
「张松?他竟是枫姨娘的人?!」墨澜乍听难掩吃惊,想通后便也不觉得惊讶了,毕竟最熟悉王府大小事的人就是张松了,有他这个倚仗,怪不得枫姨娘敢如此胆大妄为。
而她之所以要他亲笔所写的手书,是因为看守墨昱的那些人全是他的手下,没有他的命令,他们是不会让墨昱离开院落一步。
届时,她只要暗中找个人,拿着他亲笔所写的手书出示给他的手下看,他们便会依照手书上的命令撤离。
他软禁墨昱这事尚未向父王提过,张松虽然没有多问,但想必也知情,且他为了让枫姨娘避嫌,定不会禀告父王,因此也不会有人查问,最后一切的线索都会被引到陈氏那里,不会有人怀疑到枫姨娘身上。
他下落不明、墨瑞瘫了,最后整个奉王府只剩下墨昱,他轻而易举就能掌管王府。
虽然枫姨娘先前说墨昱从来无意与他争什么,可他母亲处心积虑谋划这一切却全是为了他,事情至此,墨澜也不知该不该怨怪这位兄长了。
思绪转过一轮后,墨澜神情凝重地道:「我们要尽快想办法逃出去,否则只怕……」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全,但容知夏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是他们不尽快逃走,怕真会一块死在这里。
但两人努力试了很久,都没能挣脱捆绑在身上的绳索。
半晌后,两人筋疲力竭的稍停喘息,墨澜望向她,惨然笑道:「知夏,若是我们真逃不出去,来世,我再把前生亏欠你的一起补偿你。」
「来世我们未必会再见面。」容知夏虚弱一笑,她比他先被抓来,绑在这木桩上,身子动弹不得得,又一日未进食饮水,此刻是又饥又渴,全身无力。
「前生皇上下旨赐婚时,我曾问过皇上,为何要将你许给我,皇上说国师说你我乃天作之合,有三世姻缘,是故我相信来世,我们必然还能再成为夫妻。」
当时他对国师所言嗤之以鼻,认为全是一派胡言,但重生之后,再次回想,他改变了看法。
「国师真这么说?」容知夏是第一次听闻,不免有些讶异。
「国师德高望重,定不会说错。」墨澜此刻无比坚信这一点。
石室内的油灯似是要熄灭了,烛光越来越微弱,容知夏注视着黯淡将灭的灯火,忆起前生今世的种种,幽幽道:「墨澜,原本我真的很怨你,怨你的无情、怨你的凉薄、怨你对玉荷的宠爱、怨你娶了我却从没将我当成妻子……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早已化解了我心里的怨,你不再亏欠我什么了。」
墨澜神色激动,他终于得到她的原谅,但却是在这种时候,让他欣喜之余又黯然。
「对不起,前生我错待了你、今生又连累了你……」他眼里染了湿意,若是此刻能拿他的命来换她的,他会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灯火微微一晃后,彻底熄灭,石室内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