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身明黄龙袍,率领身后的官员队列,迈步来到码头,背手等待架上通道,与舰上影影绰绰看见的威廉二世遥遥挥手致意。
随着礼部官员的唱喏:“天子登夷船,慰抚德意志藩国主——”我在哑然失笑中,登上了勃兰登堡号的甲板。心中却在想着,这套礼部的破仪仗,回头该好好修改了。
甲板上,威廉二世也大步向前迎来,伸出手来,与我紧握在一起摇动着,未等我开口。威廉就以一阵笑声作为开场白,说出了他的欣喜:“天气真好,我极喜欢这里。很高兴,又见到您了陛下。”
我看着高鼻子的德皇翻译官将他的话翻译成中文,心中又想起刚才那句令人捧腹的宣礼,应付威廉道:“欢迎您。如果喜欢的话,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朕近日,时常想起陛下您呢。”
说着。放开手,探出去做了个请的手势。
“是因为英国人的关系么?”威廉迈开健步,气势雄壮地随着我向前走去。一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显然近期以来的国际局势他什么都知道。
我也回以心照不宣地笑容。当先领路,登岸检阅仪仗队。
随着马上的冯国璋抽出雪亮的指挥刀平举过胸口,所有的骑兵都操纵着胯下战马一扬头振蹄,手中则扬起战刀,伴随着步兵仪仗队熟练的将德国制的步枪平端出一个持枪礼,冯国璋发出口令道:“敬礼!”
所有的参阅士兵们齐声高喊:“恭祝天子万年!恭迎陛下访华!”
而德国地模范教导团也以几乎同样的持枪礼欢迎他们地皇帝,从他们那火热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德皇在他们心目中的威信与分量。
早已布置好的观礼台上,我与威廉双双坐下。观赏着仪仗表演与小型阅兵式地表演。同时也继续起了有关英国的话题。
“如您所知,英国人希望朕做出选择,要么英吉利,要么德意志。朕时带觉得。英国与贵国不是有亲戚之谊么?怎么会闹到如此生分的地步?”我故意用这种愚蠢的问题来开启话题。
“亲戚?”威廉胡子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疲态道:“陛下您也看见了,他们似乎不太希望我的国家在许多方面呈现出前进地态势。德意志并没有与他们为战的意愿,但是世事常常会事与愿违。”说着,身子一正。疲态尽敛,目光深邃的看向场内行进着的中德步兵队列含笑示意,我这才注意到士兵们正向我们行注目礼,连忙也挥手示意。这时候威廉的声音又再响起:“正如这些已经缔结了友谊的士兵,难道有什么人能够将他们分开么?”
说完颇有深意的看着我,我一边回味着他的话,一边答应道:“英国人地要求,朕觉得很是无礼。朕尚未回答他们,也不准备回答他们。他们是不是以为这片土地也在女王的统治之下呢?”
德皇一笑,凝神观赏起了表演来。此时是天津的克虏伯工厂的战争产品队列检阅。德皇饶有兴味起来,看着那些威武的大炮,鼓起掌来。
我却在一旁思索起来,德皇这番表现,似乎他并不十分担心我会抛弃他投到英国的阵营中去,要说他一点不担心,我是绝对不信的。但似乎他却是有应付的办法,或者说是说服我的办法。他凭的是什么呢?
凭德国的战争能力和工业实力?还是此次访华要给我不容拒绝的偌大好处?前者嘛,虽说德皇狂妄而且自信的超乎想象,但是他还不至于忘记英国的巨大实力和全球地位。而要说后者,我都不太信了,从工业实力到海军陆军,他们给的好处已经不少了,我也远非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他还能有什么大得超过英国人的好处给我?
此时再回想他刚才的话语,似乎就有些味道了。“这些已经缔结了友谊的士兵,难道有什么人能够将他们分开么?”
是啊,这正是我当初强行让自己不去想的问题,德国和英国的阵营迟早要开战。但我的陆军亲德,海军还算好,因为琅威利对于英国来说的“不称职”海军的亲英思想并不是太严重。而文官阶层中基层的少壮派官员亲英,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我将来要面对的问题。
而军中的亲德派为数绝不算少,且不说陆军普遍采购德制武器,立下赫赫战功的飞艇也是德国人的发明。
想到这里,心里一个念头突然让我冷汗直冒,载沣不就是从德国回来的吗?难道他的起意背后,还有这位威廉陛下的支持?
查无实据也没有痕迹脉络可寻,这只是个可能,但就算是这个可能,也足够我后怕不已了。也许是载沣在国内寻求德国人的支持德国人同意了,也许又或者是德国人找上他……
回京后,看来有必要再问一次载沣这小子了。他的问讯纪录上并没有显示他有国外背景的支持,如果不是我猜测错误的话,那就是这小子还隐瞒了事实,就冲这一条,圈禁他都有点嫌轻了。
眼前也不宜多想。收回了思绪,向威廉道:“这些都是中德友谊的成果,能与陛下一同栓阅。朕荣幸之至。”
“我与您的荣幸之心完全一致。想起来贵我两国同为各自大州地头号强国,却无力支配世界秩序,这完全是一种遗憾。而我,便是来寻求弥朴这种遗憾的机会。”威廉看着栽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我笑了一笑,没有作声,隔了一会道:“陛下知道。朕地文官系统里,有许多人都很喜欢英国。说朕近来不为英国人不太礼貌的通牒而烦心,那完全是谎话。”
“哈哈哈哈——”威廉大笑了数声抚掌道:“陛下您太谦虚了,贵国如果有人胆敢反对您,那完全是那些人厌烦了这个世界。去年的北京之冬。让整个世界都看清楚了您的威严。唉——”他突然叹了口气,继续摇头道:“要知道,有时候我也很羡慕您的这种威严。”
“哪里哪里——”我更加犯疑起来,招呼他道:“这个问题上,朕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是么?”威廉地脸色又好了起来。凑近我道:“陛下太过小心了,其实英国人的压力更大一些才对。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英国人派出使节到柏林通知我地政府,大英帝国愿意就萨摩亚群岛的归属问题与我国展开谈判。而巴格达铁路也将在今年就开始动工,大英帝国,日不落帝国,他们支配了世界数百年,应该换一换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骄傲和鄙夷交杂的复杂神色。补了一句道:“他们老了,布尔人就能够轻易地教训他们。”
我望着他,知道他这是在向我分析英德两国的优劣了,作为他这一方,他当然拣着英国人痤的地方说了。加上英国人的确是在南部非洲丢了人,送给了他谈资。
真要说英德优劣,别的不说,就看他地舰队如果没有英国人的许可,根本就不可能开到亚洲来这一条,就足以让人在天平的英国这一侧加上最重的砝码了。说到底,现在是一个海军的时代。
而真要加入德国这一方,实在是前景堪忧的,且不说地理上的遥远距离,就光算海军,中德加起来跟英国玩都不够人一半,陆军再强,能横扫欧亚大陆?
如果我一旦显露出半分要加入同盟国的意思,英法联合武装俄罗斯就是指日可待地事情,而且土耳其已经渐渐显示出了与英国人的离心离德,权衡之下,英国定然会将土耳其放手放给俄罗斯,届时就是欧洲围着德国打,而我漫长的海岸线也将成为极易遭攻击的弱点。英国人只要给日本稍稍像样的帮助,怀着复仇信念的疯狂的日本人将会成为我在亚洲最大的拖累。
英国人选在这个时机逼我摊牌,是有他的道理的。也许他觉得时机上已经不容许再拖了,他觉得我已经够强大了,如果再强大下去就有失控的危险,所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将越来越不测。
而德皇选在这个时机访华,看来也非是无心之举了。说到底,欧亚大陆最东端的我的国家,已经成为这两个条团争相笼络的对象了。只不过英国集团已经不容许我首鼠两端了,而德国似乎还看不出来这个意思。
所以,目前我最紧要的,是要作出向英国妥协的姿态,另外还要争取德皇的理解。并且为了自已,怎么也不能让世界大战提前,眼前的局势已经相当的明了了,如果哪一方争取到了我,似乎就立即有摧毁对方集团的实力了。英国人在非洲动兵,说明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但德皇的雄心勃勃已经显露了出来,他们已经开始挑战英国的全球霸权了。天知道英国人有没有在这半年的全局性危机中定下决心。
我刚刚要进行一场小赌,英国人立刻就来了一个梭哈,在这场大赌局里,他们当真是给我上了一课。一切,都建立在实力上。他梭得起,我陪不起。
思虑中,与德皇视察了天津克虏伯工厂,海军武备学堂。天津福生军械公司等重要设施之后,登上我的专列,驶返北京。
他的车厢在我的隔壁。有时候他会过来与我商谈,来来回回的都是争取的话语,我始终口风严密,显示出一付为难地样子,有时候能从他那充满自信的笑容里看出来,他还有底牌扣着没有亮出来。
到了北京,安排他住在恭亲王府。载滢算是熟人熟客,也是从海外刚回来。与德皇没有什么相处的问题,殷勤招待下来,双方地办事人员也商定好了行程安排给双方皇帝过目。
德方经过威廉同意并与中方协商之后给威廉定的行程是第一天国宴及新闻界招待会,与我商定两国关系的内容。时间由我决定。第二天,一起去颐和园英灵公墓敬献花圈,下午参观圆明园英法联军战争遗址。晚间乾清宫德皇宴请在德生活工作过的中方官员及在华德方官员及商务代表。第三天,检阅京畿卫戍区,遍及丰台第一军大营。西山第二军军营,以及驻防城内的第三军主要营镇,具体行程由中方挑选。威廉有私人礼物要送给这些军人。第四天则是参观北京的一些工业设施,由中方挑选。第五天就是出席双方重要合作备忘录的签字仪式。这几天中,随访地政府官员及军方的官员都将与我地政府机构共同商讨双方的合作项目,并签署一系列的合作协议。在两国皇帝象征性的签署仪式之后,合约正式生效。而第六天,德皇将离开北京前往天津。在那里启程回国。
我一看这些安排,德国人地确是下了本钱的,也有加固陆军系统内亲德情绪的意思。而他的政府及工商业合作内容,我还需要再行阅览,于是找人拿来德方的合作内容表看,一看便知道,德国人这次是真地下了本钱了,海军重提当年提尔皮茨的欧亚同时建造战舰的计划,只是战列舰数目下降到了二十四艘。而且与之匹配的,克虏伯钢的生产线也将正式移到中国来,以回避从欧洲长途运输的成本问题和英国干涉的风险问题。但是这一条涉及到侵犯英国哈维港的商业利益,与中英当年地合约有冲突,将来怎么解决,还是个问题。
而工商业方面,银行业,建筑业,铁路工程,矿产开采,石油开采,石油工亚,制铁,冶钢,机床等各种近代工亚都有移植的合作计划,只要我一点头,一个更加完备的工业体系几乎就可以建立完毕。几乎就等于后世苏朕人对中国的工业援建了。当然,这只是铺点而已,但这也足够了,只要有点,凭着中国人的聪明才智,面化根本就不是问题。
只是同样的,这些都与中英当年的全面合作条约的条款有冲突。当然,英国人当年只是勾勒了个大框架给我,真正的举措却很少,等于就是预先写好了有利的合约。自己不来,别人要来的话,他就可以用优先权条款来干涉。英国人从来还是防备着我的。
眼前正有一个机会,只要将德国人这些条款一公开,英国人如果不来,就等于他自动放弃优先权条款,而且,他们还面对着失去我的友谊的危险。
如今,中德英三国,似乎正在斗智斗力,以战争为最后底线来玩着一场游戏。目前看来,德国人的诚意似乎足一些。
我思索了以后,基本同意了行程安排,自己也添了一项,将视察第一军和第二军的军营项目去掉,改为参加政府会谈。
送回行程单后,被紧急召回北京的张之洞也被我召进宫来。面对威廉二世这样一份豪华大礼单,张之洞为之动心的心理显露无遗。他醉心的看着这长长的表单,似乎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香岩公怎么看?”我自己心里也在思索着,但是我仍然想听听他的意见。
“皇上圣明!”张之洞扑通跪下,捧着表单的手颤颤发抖,激动地说道:“天大喜事,天大喜事啊!此事等若臣延寿十年,不!十五年!”
诚然,这件大礼收下了,等于工业上要少走十到十五年的弯路。虽然我是从后世来的,但我对这时代的工业进展特别是宏观计划上完全提不出什么有极大益处和前瞻性的意见来,真正办起事情来,还是要靠这些能臣和洋人的帮忙。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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