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桌子坐着他的四哥,虽然一直不喜;但从未产生过憎恶之感。还有他最为怜惜的一个妹妹;此时是伴在他左右的;应该算是欣慰,却仍是不悦。
“都散了吧。”
甫开口,就使云初衡和云楼吃了一惊;不解地看着他。他们并不知道晏清潭今天是在特邀之列;自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眉头紧皱。
“怎么了?”
晏清潭穿着茶绿的外衫,袖口扎紧;很是干练。她腰上还系着裙带,一步一步走过来;将手里一盘黄金糕放到桌上,目中笑里含怒,“我辛苦忙活了这么久,你当着一口不吃?”
云初夏面上挂了笑,眼里流露着惊讶,看向满桌子菜,才觉得腹中空空。“这些,竟都是你做的?”
“这可全是拿手菜了,你不要嫌弃。”晏清潭说着;伸手递过去一双白玉筷。
晏清潭同桌,云初夏这时才算胃口大开,自个扫去桌上大半菜。云楼一直保持着惊讶的状态;云初衡却是看一眼晏清潭;含笑暗自夹菜;什么也没再说。
之后的氛围实在融洽;云初夏难得没有冲云初衡再流露出特别的反感。
用过膳;云初衡就先行告辞了;云楼也借故离去。只剩略有吃撑的俩人兀自在后院消着食,看着太阳一点点下落,也算是一天过去大半。
“想不到你的手艺还不错。”
“想不到你的胃口也不赖。”
晏清潭落座于石凳上,放在石桌边沿的手悄然紧了紧,“算起来我忙活大半天,竟没跟你说声生辰快乐。”
“什么?”云初夏也不知什么原因;觉得自个的心扑通扑通的跳,面上却掩不住的笑。
“生辰快乐,初夏。”这一声比方才大了几倍;晏清潭突然觉得;要是他们能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云初夏眸子瞬时亮了些许,轻声道;“自母妃仙去,再没有人亲自下厨为我庆生;我是不是当跟你说声谢谢?”
却没人应他,云初夏看见晏清潭刻意放低着头,额上已满是薄汗;不觉有些惊慌;不管不顾地抓了她的肩,大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好……好疼…好疼…”
以手指了指心口,晏清潭气若游丝,只感心上有千万虫蚁叮咬,又有一根线牵动着一抽一抽的;果真是噬心碎筋之痛!将一手覆于胸口按紧,那抽痛啃噬却未减半分。痛意过深;实在忍不了之际,她突然有些哽咽,却不能喊叫出声;只狠狠咬了自己的唇,一面觉着粒粒汗珠自额上滚落。
“我……我那日喂你的毒,是假的,怎么会这样?”云初夏拉着她;惊慌失措道。
晏清潭听不得他说了什么,只觉疼痛难忍,眼前的景竟全成了黑白,外界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恍若隔世。她站起来摆脱了他的手,跌跌撞撞,摔倒在地。那痛苦又重了半分,实在多于她的承受,竟在地上滚将起来。
“来人!快去请大夫!”
近乎咆哮的命令,云初夏慌忙伏在地上抱住她,有些不知所措,“清潭,你忍着点。”
“玄昕,不能过去!”
暗处,那飘然如仙的人,满脸淡漠之色,此刻单手拉着展玄昕,使了几分内力,倒叫他脱身不得。
“大哥!你怎么就忍心!”展玄昕愤愤地急于挣脱他的桎梏,没做什么考虑,亦使内力与之抗争,怎奈始终不敌。
“你要知道,这么做,计划败露,前功尽弃,你以为云初夏……会放过她?”展苍莫说这话语气再平常不过。让展玄昕心里一寒;随即狠狠甩了手,望向近处那张痛苦的脸,迟疑片刻,转身离去,只留一句;“你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么……展苍莫盯着疼晕过去的晏清潭,转瞬竟然笑开了,那笑,有了些许魅惑,亦有察觉不到的茫然,更多的乃是不甘。就算忍受噬心碎筋之痛,你也不愿离开他?只为了他一个生辰,你精心准备了大半天,以为这些,我都不知的么?
御史府门口听见他们的对话,他居然莫名有了丝愠怒,却也当成玩笑话,照例和酒仙斯图打了个赌。所以他故意的,以解药做交换,只赌云初夏在她眼里不过是利用一场。可是为何这样巧言令色的人,居然甘于承受噬心碎筋之痛,只为着一个生辰!让他完完全全赌输了!
展苍莫只觉从未有过的挫败,他突然就不笑了;甚至多了沮丧。眼睛一刻也不离晏清潭。她在云初夏怀里睡着,眉还因疼痛蹙起。
他一时慌了阵脚,觉得晏清潭似乎就成了那一湾碧水,入手即空,他抓不住,也没什么理由抓着。就在刚才;晏清潭痛苦不堪的时候;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心也满满都是创口;甚至都比她更痛。他攥紧手;向后退了一小步。
为什么我比她更痛?
他现今是妒忌,深深的妒忌。更是痛心;还有几分茫然。他从来没这么失态过。
“少主这又是何必呢?”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妩媚婉转;轻轻柔柔,却是带了几分叹惋。
展苍莫这才回神;心底的情绪被人查知;表情立刻变得阴冷;低声喝道;“大胆!”
展红霓听得训斥,径直跪下谢罪,“红霓知罪,不该妄图揣测少主的心思。”
“罢了,你起来吧。”展苍莫伸手捏捏眉心;似乎很是疲惫;“二妹时时待她身边,也好多个应付。”
“是。”展红霓应着,看向晏清潭的目光居然也颇多不忍。
“这是余下三个月的解药,一并带过去吧。”展苍莫拿出白色的瓷瓶,递了过去。
展红霓接了过去,心下感叹少主居然肯放过那个倔强的丫头了。不过噬心碎筋之痛确实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习武之人尚且苦不堪言,何况是半点武艺不通的晏清潭呢。
展苍莫恍过神来;仍心情不佳;心里宽慰自己只是因着赌输了心情不好,便邀了酒仙斯图畅饮去了。
“助她完成任务,但是,别让六皇子离她太近。”他却是临走还不忘加以嘱托,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素来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想要站在事外的少主,什么时候也好心关心起别人的事来了?
展红霓一愣;晏清潭的任务就是接近云初夏;不靠近他;怎么完成任务呢?
第六十章 |你只是不敢承认吧(梧桐镇下毒真相AND云初夏身世)
暮色降临,府外是热闹非凡,吆喝叫卖,不绝于耳。六皇子府里,人人却都是面色肃然,仆役婢女默然动作着,不敢大声说话。居中的主屋里,御医更是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算是给沉静的氛围添了些响动。虽是如此,里外气压仍是极低,
云初夏低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子,晏清潭躺在床上闭着眼,安安静静,一只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袍角不松手,眉头也是一刻不停地拧着,好像陷在什么不好的梦境里。
云楼在一旁静静地待着,沉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逸推门进来,恭敬地朝着云初夏道,“主子,国主亲自来了。”
云初夏置若罔闻。
云楼将那片袍角一点点轻轻地打晏清潭手里抽了出来,晏清潭本来没有安神香就睡不安稳,纵使是晕过去了也一样,现下碎筋散药效过了,一有人动弹,立马就醒了过来。
只是她这一睁眼,把云楼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就看了一眼云初夏。
“云楼,你先回房去吧。”
云初夏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他轻声开口,语气瞬间沧桑了很多,嗓子竟然有些哑了。
云楼点点头,冲着晏清潭笑了一下,又颇有些担忧,“六哥,父皇这回亲自来了,一定是误会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还是出去见见他吧,不要叫他担心了。”
看着云楼出去,晏清潭动了动肩膀,突然感到万分疲倦,背部还有些灼灼的痛感。她抬起头,有些惊异地看着云初夏,问道,“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夜加一天。”云初夏很是正式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御医说,你体内有一种不明的毒。”
御使府的遣下人来问过几次,也就没什么动静了。御使夫人是巴不得她病死才好,晏歧山怕是也想早点远离她这个煞神,秦念更不必说,偷鸡不成蚀把米,也一定恨死她了。能恨她什么呢?无非就是明摆着是个套,为什么不钻呢?
晏清潭心道不好。展苍莫固然目的达到狠狠惩治了她一次,怎么却也丝毫不顾及云初夏会查询到蛛丝马迹。
“还有,你同枫舞山庄少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云初夏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倒叫她有些不敢正式。当下七上八下想了很多,她再抬起头来,已是一脸平静。
她这准备开口,云初夏却先一步道,“不必说了,我只问一句,你究竟喜不喜欢他?”
晏清潭一怔,脱口而出,“不。”
云初夏突然就笑了,起身又给晏清潭掖了掖被角,“我去见见这染玥国国主。”
直到房间里除却晏清潭再无一人,她才舒了口气,这时候展红霓就打一旁闪了进来,将莹白色玉瓶递给她,轻飘飘道,“喏,少主给的。有时候,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准确表达自个心里的想法。不过我也真没想到,他这样飘然若仙的人,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笑着说完的。晏清潭茫然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瓶子,就听见窗子传来轻微响动。
小瑶轻轻打窗子缝隙钻了进来。端正跪在晏清潭面前,道,“小姐,你让属下查的事属下查到了。”
晏清潭眼神示意说下去,小瑶就接着说,“六皇子的生母穆雨薇是穆大学士府的长女,从前很受陛下恩宠。自从穆学士因为巨额钱财贪污被人检举,就因为举朝重臣上书,只得从宫里搬了出来。而且,属下还查到穆学士素来为官清廉,贪污案怕是另有蹊跷。穆雨薇还有一个妹妹穆雪央,从穆学士夫妇病死牢中就失踪了。”
晏清潭心下激动不已,抓着被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展红霓颇为不解地问她,“你让小瑶打听这些做什么?”
“穆雪央,正是我娘。”
这下轮到展红霓吃惊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个亲耳所听的,“你说什么?幽涧原先的庄主夫人,居然是染玥国穆学士府的二小姐?”
晏清潭忽而勾唇笑了,“我突然就明白了穆学士府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了。我娘总告诉我不要涉及皇室,原来用意在这里。”
展红霓看着晏清潭熠熠生辉的侧脸,越发不解,晏清潭却不预备再说了。
据墨败日前带来的消息,世有神玉玉煌令,只此一枚,具有号召五国内神秘组织子休楼的力量,见令如见主。这样的宝贵资源,甚至远超过了一大国家的实力,历来就被各国觊觎。
玉煌令本来隶属羿日国国主,几年前不知怎么就丢失了,传闻是辗转到了染玥国,有人在当时尚且天真烂漫的穆学士府二小姐手里见其把玩过,不知真假。不几日就传出了穆学士贪污被揭发,接着是一个家族的没落。
为了利益杀人灭口的事并不少见,只是这般自私自利的父亲,怕是要寒了他儿子的心。
伊儿在外头打了一盆水,正准备进去,忽而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就朝一旁的大树上看去。
展苍莫悠闲地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表情却并不悠闲。甚至伊儿都能感觉到,打他身上透出一股浓浓的哀伤。
她当即吓了一跳,少主这是怎么了,竟然都毫不避讳地放任气息外泄。
云初夏走到正厅,见染玥国主端端正正地坐到主位上,表情威严,不由觉得好笑,“怎么,父皇终于抽出时间来看望儿子了?今日要不是以为儿子要命不久矣,担心玉煌令会落到旁人手上,怕你也不会来这一趟吧?”
染玥国主看他一眼,怒目一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父亲关心下儿子也有错?要不是知道那么多御医不是为你召的,你以为朕真在这安安稳稳坐的下去?”
“关心?”云初夏冷哼一声,“当初不知是谁用卑鄙的法子窃取了羿日国的玉煌令,怕给自己招致麻烦就放到了大臣家中。事情败露又立刻将母妃赶了出来,这样旁人只会以为玉煌令会是在母妃或姨母手里,谁会将矛头对准你呢,你说是不是,染玥国国主?”
染玥国主被人戳中了心事,简直怒不可遏,“朕就知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始终了!所以,这么些年跟朕一直对着干,都是为的这个。只是你有没有想过,玉煌令固然有利,我们却不能在未兴起战火的时候拿出来,凡是闹得一个不好,四国讨伐,可就是一个国家的灾难。”
云初夏腰杆挺得笔直,毫无畏惧地看着他发怒,就好像在看一个动物杂耍一般,觉得很好笑。
“你什么理由都找的冠冕堂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