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却挪不动步子。
“出去走一走,然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他继续温言软语,竟好像换了一个人,我实在是琢磨不透他,哀怨的望向他。
“怎么了?”他笑了笑:“为什么这么望着我?”
我收回目光,说:“待会我还要去朋友家,今天不能和你出去了… …”
这种莫须有的借口,他怎么会相信,可是我已经乏于应对他的阴晴不测了,我把他晾在门口往屋里走。背后一阵静谧,就在我要转身进卧室时,听到他小声说:“何水,不要这样对我。”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一锤,然后似有千万只蚂蚁往上爬,咬得我麻酥酥又一抽一抽的疼。他也是感觉得到的对吗,这种氛围不是他有意营造的是吗。错不在他,也不在我… …听到背后细微又迟疑的脚步声响起,我心一横,转身朝他走过去,看也不看他抓着他的手腕就夺门而出。
银装素裹的上海,太阳明晃晃的天边,冷冷的看着这个世界,一丝暖气也没有。成熹的公寓就坐落在繁华中央,出得门便是大道。冷空气一吹,方才的旖旎顿时风吹云散,好在彼此熟悉才没有那么尴尬。
我们并肩沉默着走在大道上,可是周围很静,这静又让我们之间的沉默显得越发突兀。我出来得匆忙,围巾没带,大衣的扣子也并未扣上,走了一会之后才稍感冷意,手和脖子一会就变得冰凉,可是心口却热闷闷的,好似抱着一个小火炉贴在胸口,只有那一块是滚烫的。
说出来走走就真的是出来走走吗?走了一段街道,他还是没有说话,甚至好像连目的地都没有。有一个小女孩从身边跑过去,不小心撞了我一下,她连忙回头和我道歉,用磕磕绊绊的中文,却是金发碧瞳,穿着和我同色系的呢子外套。我微笑示意没关系,她又蹦蹦跳跳的往前跑,她的妈妈在前边给她拍照。我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点的绮念,却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念头,这念头冒出来连我自己都心里一惊,连忙把它压下去。
心里正在这么百转千回的时候,突然吹来一怔冷风,脑袋顿时有些涨,我止不住心里埋怨他,我很少发呆,除了那为数不多的相亲场合之外,几乎不曾有过,现在和他在一起居然也会发呆了,真不知是我的不幸还是他的不幸。腹诽了几句,将将骂得带劲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愣了一下,两人的步伐却双双没有被打乱,依旧往前走着。目视着前方,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来,大概我的手太冷,所以这一点点温度都让我觉得火热。我的手被他不缠绵也不疏离的牵着,直到停下脚步,伸手推开了一家咖啡店的玻璃门。
我自然是纳闷的,他已经坐下,我在他抬眼之前,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安稳坐下。
店内的暖气缓解了不少我身上的寒气,我趁着他点东西的时候飞速的扫了一眼这家咖啡店,桔黄的照明中飘逸着咖啡和甜点的香气,宽阔温暖的空间里合理地摆放着木质的桌椅,装修处处都透着复古陈旧的质感,玻璃墙的后面却是纷彩异呈的大商场。真是别具一格。
陶可林已经飞快的用桌子上的平板点了单,我与他面对面坐着,沉默的十分钟过去了,服务员端来我们的咖啡,醇厚的香气飘来,装满酒精的胃登时叫嚣着,却见服务员手滑下来,落在我面前的竟是一杯蜂蜜柚子茶,有人去咖啡店喝茶的吗,还是这种现磨咖啡里。
“我不用解酒。”我不满的说,似乎听到胃也在应和。
他置若罔闻,悠悠的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热气在他姣好的面孔上腾升。他大概知道我不会赌气,我的胃比我早妥协,我端起那杯常温的蜂蜜柚子茶,一口一口的喝掉。
本来就已经是黄昏,在咖啡店待了一会后出来,天色已经变暗,一溜的路灯齐刷刷的亮着,照亮了一地的薄雪。我一手拢起外套,一只手下意识的在底下寻找他的手握着,他似乎一愣,侧头来看我。被他这么一看我也怔了一下,随即展开笑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微微一笑,问道:“想吃什么吗?”
“想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你知道哪里有吗?”
“恰好知道。”他回握我的手,力道不轻不浅,带着我往街道的更深处去。
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呢,我在一片漆黑中摸索下床,小心翼翼的往厕所走,才走半步便觉得不对劲,回过头摸到床头的开关,啪的一声开了床头的灯,灯光弱黄,足够看清这片不大的空间,寂静一片,身边哪里还有陶可林,我看了一眼手机,现在不过也才两点,他就这样丢下我了?他叫我不要这样对他,好,我讨好他,可是他呢,转眼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酒店。说不清的失落还是绝望在心里蔓延,我真是自作自贱才来和他开房,而他连夜都不过。
我抿着嘴开始穿衣服,内衣却怎么也扣不好,房间里暖气开得大,热得我一身焦灼,穿鞋的时候不耐烦的踢开脚边的垃圾桶,垃圾桶没有站稳,倒在床边,里面他用过的东西撒出来,污秽狼藉,我觉得一阵恶心,匆忙穿好衣服拿上手机跑出门。客房走廊长似迷宫,通道墙壁上的镂空花纹透着金黄色的光,地毯厚重,踩在上面悄无声息,我的步子不算慢,但也走了好久才找到电梯。
下行电梯半分钟,我站在明光可鉴的电梯内,看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努力捋顺,然后小心的用大衣领口遮住锁骨上面的红肿。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我走出电梯,走出这个几小时前刚刚牵着男人步入的酒店,气得鼻子都要喷火,大步流星的走在雅白色大理石砖上面,冷不防听到侧边传来一声讶异的声音:“何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2 章
我一下停住脚步,不可置信的转过身,金碧辉煌的大厅中,一道姜黄色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他毫不迟疑的走过来,脸上的疑惑渐渐换成了不悦,眉头紧皱,沉声问我:“你出来干什么。”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灰飞烟灭吧,在被失望生气恨恼的情绪纠葛的时候,突然看见那个人,他的出现就是来扑灭你所有的坏情绪,所有的否定都变成了肯定。我有很多想要问的,也有很多想要与他解释的,这一刻却通通说不出口了,只能怔怔的望着他,那样缱绻那样留恋,陶可林,如果你情我愿,不妨就这么待着一辈子吧,我今生都无法再纳任何一个男人入心怀了。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离开吗,待在我身边一晚上也不愿意?你就算是招个男妓也得让人家过夜吧?”他的声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愤怒,看他这个样子,我居然忍不住笑了,
我笑了,他更加怒气冲冲,但是他再怎么生气,我都是高兴的。他斜着眼睛看我笑得花枝乱颤,估计觉得我疯了吧,他一声不吭跨进电梯,我连忙跟进去,我与他差了两步,我进去的时候电梯门恰好合上,撞了一下我的肩膀,他连忙按着按键,一把将我抓进来。
“你去哪了?”我问他,他放开我的手,将一小袋东西丢给我,嘴里嘟囔着什么,我一看袋子里装的却是两包卫生棉,听到他又在骂我:“自己生理期都记不清楚。”
我的小少爷,哪里是我记不清楚了,我的生理期是下个礼拜才对,刚要开口,顿时感到腹部一阵刺痛,然后有一股暖流贯穿,呃,还真的来了,可是他怎么会知道,难道刚刚和他翻云覆雨的时候就已经来了吗?他就是去帮我买这个东西才大半夜跑出去的吗。
电梯门推开,他快步出去,我也紧跟着他进了房间。从卫生间收拾干净出来后,他已经趴在床上了,倾倒的垃圾桶还在床边提醒着我。我关了灯爬上床紧贴着他,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小声说:“我刚刚醒了看到你不在,以为你走了,自己一个人又睡不着,所以才走出去的,你别生气了。”
腹部滚烫携着痛意传来,我住了嘴,他没有做声,但是伸手环住了我,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听到他说:“要说生气,还有更生气的事情。”他的指尖停在我的腰上,“你为什么要做那件事,你觉得我会嫌弃吗?”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刚想问他,他轻轻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我有时候都愿意用嘴去取悦你,什么时候… …”像一只鹅毛划过我的心弦,我马上顿悟过来,他指的可是我给他擦手的事?
我皱了皱眉,只那么一个动作便惹他不悦了,这男人可真是一颗玲珑心。我小声说“我没想那么多… …”
“哈,这个解释更好… …没想那么多就帮我擦手,你已经下意识的要与我拉开距离了,的意思吗?”
我急忙抬头看他,即便是在黑暗中,彼此瞧不见,“我没有。”我从来都不希望和你拉开距离,我今天甚至希望能和你待着一辈子,这种话我却说不出口,但是我多希望你能懂。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找到我的下巴托起来,接着他的唇就细雨一般的落在我的额头,眼梢,鼻尖,最后是我的唇,在上面辗转了好久才离开,温热的气息离得那么近。刚刚从外面回来,他的鼻尖是凉的,贴在我脸边,懒洋洋的说:“睡吧。”
感觉到身边的动静,我一睁眼就醒了,房间里透着一点光线,已经是早晨。虽然高楼层寂静,但仍能从远处似乎隔着云际传过来的喧嚣,虽然到这里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声音了。我回过头来,那个把我弄醒的混蛋坐在旁边,衬衣皱巴巴的挂在身上,睡眼惺忪的看着我,面若白玉,眼角泛红。
他打了一个呵欠,眼角又泛起一圈红,指了指被子,委屈道:“你卷被子。”
我一看,雪白的被子果然被我裹在身上,被角皆埋在身下,扯都没法扯,登时有点过意不去,连忙把被子抽出一半来盖在他身上。他估计确实没睡好,得回一半被子后立即抱着躺下,没一会又闭眼沉睡了。我靠着他躺下,却了无睡意。只好睁着眼睛看他,这个斜角度是绝对秒杀人,额头光洁饱满,一般的人两眼间会有一段小凹陷,他没有,所以侧面才会如此有质感,原来天生丽质也能形容在男人身上。我想起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他的时候,当时只是因为他的身形,他的穿着或者不如说他整个人透出来的温暖感觉吸引了我,后来渐渐更喜欢他是因为他卓尔不凡的气质,他通透没有一丝锐气的个性,老好人似的脾气。
白里透红的皮肤,好像婴儿嫩滑的肌肤,想来这几天在家一定是好吃好喝不熬夜。浓密的睫毛,长得好似蝉翼,长睫若是掀开,就可以看见他圆溜溜的眼睛,一双双漆黑的眼珠子好似裹着水的黑濯石,他一般都会带着笑看人,笑的时候眼角有小下垂,这就是所谓的笑眼,笑起来会像小月牙一样。眼睛下面的卧蚕,笑起来会衬托眼睛的温暖气氛,也是眼珠亮亮的原因,就算是服务员也从不落下。偶尔心情不好,也会沉着脸对人说谢谢。他就那样,就算我跟小妆当着他的面吵架,他也会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和小妆开玩笑。
回想起来,竟然这么快就过了一年多,我总是在纠葛,越喜欢他就越纠葛,分明看不清自己的心。好歹到了今天,将将想要让自己放轻松一点,好好想一下要怎么处理这段关系,或者说干脆断掉,他又跑出来,给人一颗甜枣。
微微叹了口气,却见他浅薄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我想他是在做梦了,面色那样和缓,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愿这回好梦莫惊他。我从另外一边悄悄下床,穿好鞋子走进卫生间,轻手轻脚的洗漱,再回到床上躺了一下。他丝毫不被我打扰,仍旧呼呼地睡着,我实在是无聊,轻轻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刺眼的光线顿时倾泻整个房间,毫不忌惮的撒在他身上,阳光笼罩在他的面庞上,像是度了一层金粉,我趴近了去看他脸上的细绒,就见他眼皮浅动,眉心微蹙,似不耐这烦人的光线,侧过身躲开,正好迎上我的门面,两道温热的呼吸纠葛在一起。我没有动,也就两秒钟的时间,他长睫微掀,只露出一线黑瞳,朦胧的瞧着我,然后闭上眼睛,伸手圈着我的脖子将我往他身上带。我闷笑一声,大半个身子就趴在他身上了。
他勾了勾嘴角,把头埋在我的颈间,声音清朗:“别闹了。”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的椅子上他的外套里传出手机震动的声音,嗡嗡响,像是在应和他的主人那句话。我笑着从他身上起来,伸手要拉他:“起来了懒虫。”
他还是眯着眼睛不愿睁开,手却送过来,借着我的手力坐起来,伸手去够那边衣服里的手机。
不知道那边是什么人,说了什么,就听见他喂了一声,然后脸上笑意全无,眼睛也全睁开了,黑湛湛的眼珠子里流转着什么,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