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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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祭-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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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知道分寸还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我:“……”
  唉,与他争论,我从来就没赢过。
  我们离开鄞州的时候见到许多人都往城南的方向跑,一问才知道是天命婆婆来了,这所谓的天命婆婆我也只听过名字,精通卜卦之术,这也是九州赵国作为一个弹丸之地的小国能长期存在的原因。传言天命婆婆一年只出一次关,出关后算满一百卦便会闭关,天命婆婆算出的卦极准,无论是求仕行商,抑或是生死姻缘她都能一一算出来,当然这也不是白算的,问卦者需交三百两银子。
  未央对此事毫无兴趣,拉着我欲走,我扯住他袖子道:“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
  他挑眉:“我可没有那么多银子让你去问卦。”
  “谁说我要问卦了,我只不过是好奇那天命婆婆长什么样子罢了,你难道不好奇吗?”
  “不好奇。”
  “……”
  他已经很少能在一天之内噎我两次了。我忍。
  最终未央还是被我拉去看热闹了,天明台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许多人,我踮着脚尖向台上望去,只见台上悬着四张巨大的帷幔,其后隐约见到有人影微动,帷幔前摆着三尺长的红木案台,案台上焚香三根,案台两侧站着手拿木案的白衣侍女,有几位出手阔绰的世家纨绔已经交了银子候在一旁了。
  我泄气地盯着那帷幔:“难道不交银子就见不着她老人家一面吗?”
  未央点点头,“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是这样的。”
  “那我们等她出来的时候再看吧。”我转身走到人群之后的一块怪石上坐着,不理会未央瞬间僵硬的眼神。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我的确是想去问卦,问问我和未央的姻缘会怎样,从一开始答应嫁给他时我的心就不知为何突然慌慌的,总害怕自己会抓不住他,会失去他。昏迷之时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只身在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没有未央,没有师兄,没有阿桑与何慕,无论我怎么嘶喊都没有人回答我,四周空荡荡的,一切都仿佛是死的,如人间地狱般骇人。我醒后一直在害怕,又怕未央担心不敢告诉他,所以想趁这次机会问一问天命婆婆,虽然没有银子,但兴许可以用别的方法换她一卦也不定,总之先见她一面才是主要。
  未央收拢好扇子无奈走到我身边,半蹲下身问我:“你真的这么想见到婆婆?”
  我点头如捣蒜。
  他叹了一口气,将手伸给我,“我带你去。”
  “啊?”
  彼时我才知道,未央与天命婆婆是有渊源的。
  未央的师傅隐寒祭师同天命婆婆曾是同门师姐妹,那时元晋还未灭,因元晋太渊始祖对古巫余族赶尽杀绝,所以侥幸活下的族人为了保命只能东渡扶桑国,他们在扶桑建立了专门培养巫师的祭天司,而天命婆婆和隐寒祭师便是出自那里。三十年前我师傅奉命去扶桑寻找古巫遗族,也就是在那时遇到了隐寒祭师,隐寒祭师是个果敢决然的女子,她与我师傅相爱后毅然离开扶桑回到九州,至此与祭天司断绝往来再无瓜葛。
  “那这么说天命婆婆算是你师叔?可你师傅当初不顾同门情谊离开扶桑想来你师叔现在也不大乐意见到你吧。”我问他。
  他颔首认同,用扇端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可是你这丫头执意要去,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拽着他的袖子,痴痴笑了几声。
  未央带着我穿行于鄞州的各个小巷,一会左拐一会右转我已是晕头转向,忘了来时的方向,最后他终于带着我停在了一座古老的宅院前,我抬头看那匾额上写着天命府三字。
  这宅子看起来阴森得很,宅门大敞,门前白绫如丝,如同闹鬼一样。一位白衣女子突然走了出来,绾着高高的飞仙髻犹如话本里描绘过的女鬼一般,我不由自主往未央身后退了几步。
  她向我们行礼,“公子可是隐寒祭师的弟子?”
  “正是。”
  “婆婆已命奴婢恭候公子多时,公子请进。”
  未央牵着我走进宅中,我小声对他嘀咕道:“难道天命婆婆真的什么都能算出来吗?她怎么知道你会来找她?”
  未央只笑笑没有回答我。
  我们被带到一处屋室,屋中的摆设很简单,红木圆桌上摆着冰裂的杯盏,身后蓦然传来咚咚的拐杖之声,我转身向里屋看去,一位穿着黛蓝深衣的老妇人走了出来,满头银发被桃木簪松松绾起,手中拄着凤头的拐杖。
  未央作揖道:“未央见过婆婆。”
  原来她就是天命婆婆?那之前天明台上的又是……天命婆婆微微颔首,随后将目光落到我身上,我忙行礼道:“千诺见过婆婆。”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缓缓开口,声音如历经沧桑般沙哑:“你就是那个孩子啊。”
  “什、什么?”我不解地看向未央,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对天命婆婆开口道“婆婆……”
  天命婆婆打断他的话:“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未央松开我的手,我反射性地上前半步扯上他的袖子,他回头抚慰似地朝我笑笑,将袖子从我手中抽走,随婆婆去了里屋。
  他们在里面谈了很久,我几次想偷偷溜进去看看都被那个白衣女子拦住去路,最后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悻悻走开。之前我带未央去见竹华医尊时也是这般,明明是我要来的,现在却同我什么关系也没有,这就好像你看上了哪家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喜滋滋地去赴公子的幽会时却被告知人家公子其实喜欢的是你家的丫鬟,从主角一下子降到配角的失落感排山倒海般地扑面而来而你却无能为力。
  天命婆婆和未央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能干瞪着眼睛望着他们,未央抬头冲我笑笑,却甚是无力。天命婆婆问我道:“小丫头,你来找我,是想让我算什么卦?”
  我听后忙上前几步走到她跟前,“婆婆,我没有银子,可是我想请你帮我算一算——”我回头望了未央一眼,“算一算我与未央的姻缘。”
  她拄着拐杖走到桌旁坐下,“小丫头,婆婆我替人算命不是一日两日了,可从来没有过不收银子的先例。”
  “哦。”我颇有些丧气地垂下眼,天命婆婆淡淡扫过来一眼,“不过丫头,婆婆劝你一句,天命昭昭不可违。”她抬眸望向未央,“这句话也同样给你。”
  未央默然半晌,走到我身边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婆婆了。”
  我们离开天命府时天已大黑,未央一直不语,连沉夜肆散的雾霭都有些凝重,让我一直也没敢问他婆婆那句“天命昭昭不可违”究竟指的是什么,本来我因没能算到卦心情已是很低落,现在却要去哄另一个心情比我还低落的人。
  不知不觉已来到鄞州的街市,我正想着该怎样让未央开心起来,抬眸看到桥头有个阿婆在卖红线,突然想起之前小明子同我说过,鄞州有个别称叫姻缘城,只因一座鉴缘桥而的得名。相传若两个人有缘分则可以安然无事地走过鉴缘桥,若没有缘分的话那么他们手中牵着的红线便会莫名其妙地断开,在双方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
  当然传说归传说,我未亲眼见过亦不知真假,便携了未央的手道:“我们也试试吧。”
  我跑去阿婆那买了一条红线,一端系在未央手腕上,一端给自己系上,未央低眉看着我的动作,良久才问:“如果断了呢?千千。”
  “不会断的。”我抬头冲他笑笑,却见他神情凝重,便后退一步道:“再说断了就断了,我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看开点看开点。”
  他扑哧一笑,“好。”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直到未央牵着我的手走到桥上的时候我还不时偷偷低头去看手上的红线,未央方才的话一直缠在耳畔不肯散去:如果断了呢……如果呢……
  是啊,断了的话怎么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手上的红线,努力说服自己,就算它断了也左右不过是一条绳子而已,又不是我与未央的姻缘,等到了流破山我与未央成婚后一切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
  “未哥哥!”我们刚走至桥心,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我转身向后看去,只见一个梳着垂挂髻身着浣花锦衫的小姑娘跑了过来。是姜雪迟。
  她怎么会来?其实我心里倒不讨厌这个小丫头,谁年少无知的时候没有疯狂过一把呢,所以她几次三番千里迢迢来找未央这事我也可以忍了,只是当初我那样无所谓地和她点明我同未央绝不会有什么,如今却想要嫁给他,有点背后捅人一刀的意思,想到这不禁老脸微微一热。
  未央上前几步迎她:“你这丫头,又偷偷逃出来了。”
  “谁叫未哥哥答应来看人家又爽约了呢。”她仰起红扑扑的脸嗔怪他。
  我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又觉得不大是时候遂抬手欲掩去,却蓦地发现手上的红线不知何时已经断开。
  它终究……还是断了……
  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未央转头望向我,我赶紧将绳子解下握在手心,走到他身边同姜雪迟打了一个招呼,那丫头却像没看见我似的拉着未央往前走,“听说鄞州的八宝鸭可好吃了,未哥哥你带我去吃吧。”
  二人的声音越传越远,我立在原地,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般无法动弹,可是起初就是我不对,好好的要去鉴什么姻缘呢,结果搞得一团糟,这时候还在这里伤春悲秋,真是无理取闹。于是赶紧深吸几口气,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笑了笑,抬头再看时发现未央和姜雪迟早已淹没在人海之中,遂疾步上前打算去寻他们,后脑却兀地一痛,身子不受控制地倒在了一个冰凉的怀中,我微微睁眼,勉强看清那人着了一身青色的长衫。
  在我失去意识去之前,我想,我大概是被绑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而清妹子,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雷,快感动哭了么么哒(^з^)

  ☆、谁把离声入旧弦(二)

  
  醒来时人是在床上,被一床锦被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嘴巴被绢帕塞住,手脚也都被绑得结实,我用力挣了几番却是无果,好不容易才从被中探出头来,一张翠色的帷帐映入眼眸,微亮的烛火衬着金色的流苏更加暗沉。我想自己行医三载并未出过什么人命,到底是哪里来的仇家要绑了我,而昨日朦胧中见到的那个青衫男子,又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
  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杯盏砸于桌面的声音,我吓得怔了一怔,闭上眼睛不敢再动弹,只听到毫无章法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四周弥散的酒气也越来越重,随后帷幔被掀开,烛光瞬然倾了进来,我有些不能适应可又不敢乱动,身旁的被褥陷了下去。半晌,头上飘来那人携着酒气的声音:“千姑娘的演技比在下想的要差。”
  他既出此言我也无法再装下去了,索性睁眼将他望着,远处烛火的光亮照上他的面容,细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双唇如抹了胭脂,他……不就是当初在云州未央带我见过的那个人吗?复姓公孙。
  他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诧异,轻笑一声将我口中的绢帕拿下,道:“在下公孙浔,宋国的大将军。”   
  宋国人,理当同我没有什么仇怨罢……
  “那你绑了我是要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将我望着,目光有些涣散,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继续道:“我有时觉得你与阿影很像,”说完自己又突然无奈笑了笑:“她是人你是祭,怎么会一样。”
  窗外兀然传来打更的声音,我怔了怔,嗓子有些发涩:“你说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千祭师什么都没告诉你。”他伸手抚上我眼角的蝶状印记,指尖冰凉,“你可知你这个是什么?”
  我望着他不语。良久他顿然一笑,一双眼睛似乎能将我看透:“是姬氏女子的标记,我找了你三年,若不是那日你当众摘下面具我还不知要寻你多久,你看,连老天也在帮我,让我在上元之前找到了你。”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冬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屋中烛火式微,模糊地照在醉坐在床缘的公孙浔身上,他抬手撑着额角似乎极为疲倦,语调低沉,夹着酒气缓缓向我讲着那段被师傅埋了三年的故事。
  “你今年有十八了吧,离元晋被灭也刚好十八年。”他是这样开头的,元晋灭国十八年,同我的年纪正一样。“坊间很早就传言元晋有一个在国殇日出生的公主,其实这并非传说,是事实,而那个公主——”他淡淡向我扫过来一眼:“是你。”
  “你一出生便被大王抱走,做了阿影的血祭,当年还是千灵祭师亲手将你送入画中。”说到此处他忽地冷冷一笑,“若当初不是你从画中出来,宋国何以亡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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