纭舟又追问道:“那你可知我们此去是谁交战?”
“自然是去与那些恶族!”见着少女脸上憎恨神情,纭舟想起这些部族之间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想来少女清楚是谁攻来,正好解了她情报缺乏的苦,一路细细问下来,胸中渐渐对着未曾见过地敌人有了计较。
凤汉与南方各族一向关系良好,与王巍一向交恶是远近皆知地,纭舟听她一口软语方言,想来不知是哪个南方少数民族的族长公主之类,听说这些地方也是以女为尊,亲眼见着倒是第一次。
远处有喊声传来,少女回头瞧了瞧,与纭舟告了个罪便打马奔去,对着二个男子笑颜相迎,该是她地夫婿或者追求者吧,她远远看着少女稚气未脱的笑容,恍惚间似乎看到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无畏无惧,想着天高任鸟飞,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回忆之中,直到天暮来请示是否扎营时,才发现天色已晚。
这么一路上不疾不徐的行进着,纭舟正想着这要上了战场,会是怎样的光景,难道说从千里之外事事请示不成?晚上呆在营外对着满天星斗发呆。背后响起脚步声,先是以为是哪个来请示的人,蓦的觉察出不同。直到脚步停在身后,而雷冬几人都没有出声阻拦,来者何人已是呼之欲出。
“奚南。你来了这里,未名村如果出什么事怎么办?”
红发男人低着头附视许久不见的妻子,心疼她清减地面容和脸上的忧郁:“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才不管这天下如何。”
“天下?呵……”她笑,“这天下,却有多少人在去争啊,你就这么放弃了?”
“我不在乎。”奚南的表情淡然。“如果你要,我去给你打下来便是。”
“我不要,可是赵谦要,所以我要。”
她字字如钉,钉在他地心上,虽是痛的血流成河,他仍微笑应道:“行。那我去给你打下来。”他转身便走,听得身后冷漠言语传来:“我不需要你送我的东西,我只需要我自己亲手夺到地东西。”
他脚步停了停。随即接着离开,心中语道:舟儿,万里江山如一梦,百年之后,你是否能够原谅我所犯下的过失?
自那晚之后,纭舟奇异的振作起来,也不知是做给自己看,还是做给奚南看,她不想让他看到一个失意的、自暴自弃的女子。她不想让他看见需要保护的柔弱。她必须证明,那个马上的红色身影即使没有他地帮助。仍能策马。
南方的消息来得一道比一道急,也越发显得形势大坏,纭舟不知周渊还会有何动作,说不定把她拖在这里,突然就打至奉天,所以她想着速战速决,大军疾行十天之后,战争气氛也越来越浓,随处可见被烧毁的村庄与逃亡的难民。
三天之后,纭舟终于正面与敌军接触,只不过是贼寇般的小股暴民,被着大军一压便四处逃窜,可是看着烧黑焦碳的村屋,她的心中却只有着一点点感慨,不复过去地愤然。
一般来说对战双方的决战地点都是以默契相定,这一次,纭舟显然想打破这个惯例,大军呆在扼住北上要道之间便不再开拔,日等夜等,大概那些蛮族们终于明白凤汉是想着与他们在平原上决战,没料到这点使得他们多耗了数日粮食,等到他们出现数量同等的敌人面前时,已是不剩多少食物,败,即死。
纭舟计算着这一场下来,又有多少男丁战亡,为着平衡男女性别又是多少利好,事实上周围数国以及大大小小地部族,一旦男人数量超过某个水平,便会自觉不自觉的开战,周渊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当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纭舟才是头一回担当着一面战场的首领,以前总觉得古人多傻啊,干嘛把旗号打那么高,生怕敌人看不见自个儿的位置?真正轮到她上了战场才明白过来,不打旗号,敌人是看不着了,自己人也是看不着了啊。
平原对着骑兵冲锋最是有利,也不知周渊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南方少数民族能训练成北方游牧般的彪悍,那少女带领的兵士冲锋起来,不亚于正规的军队,许是看出了纭舟私心下珍惜自己人,命她们打头阵,特别卖力表演吧。
纭舟立于阵前,旁边是奚南与一众随从,此时的她已不象从前般随便落场,如若胜了便罢,如若出了什么事,很少有军队在大将阵亡时还能保持军纪。
“该去支援他们了。”
奚南冲着场中点点头,用询问地目光看向纭舟,她知他是给她面子而已,他地手下怎会听她的命令,但仍是微微颔首,两人之间地事还是不要牵扯到公事为好。
战事渐渐分出明朗,敌军旌旗歪斜,阵形混乱,正当她以为一切结束,奚南面色一变,远处地平线上传来隆隆蹄声,黑云看不见首尾,直向着战阵之中扑了过来!
—陆拾伍— 螳螂捕蝉
纭舟盯着远处的黑云飘勿过来,有种好笑的感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搞了半天,猎人成了猎物,她转头看向奚南,带着些许嘲笑的意味说道:“奚将军,你准备如何应对?”
开拔之前她便说过,最好尽起大军,抢一个先机,如若分批分批的投入,最后难保战线糜烂,以压倒性的势力出现令对方战意尽失,才算是上招,可是奚南顾虑重重,只拨一万人马,此时遇上了奇袭,气势尽失。
奚南的红发在风中慢慢晃动,脸上并无慌张神情,他微微翘起嘴角,扯出一个漂亮的笑容,道:“舟儿不用担心,南方蛮族好勇,信武,领头之人如若落败,定然兵败如山倒。”
她明白过来他是要取阵前武将决斗,此等办法原先她是不信的,后来亲眼见着几回才明白过来,在这冷兵器时代,一个勇猛过人的首领是多么的重要,而一个即有智谋又是绝顶高手的将领,几乎是上位者的珍宝,如果这珍宝还对你忠心耿耿、至死不渝,那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而她的眼前,现在就有这样一个珍宝,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可以是永远不败的“常胜娘娘”。
凝视着奚南眯起眼睛盯着远方敌人的侧脸,纭舟第一次发现,他确实是天生的王,值此危机之际,他的气势不仅没有被压倒,甚至隐隐暴涨了几分,周围本是有些慌张的士兵们看着主将镇定的表情,也跟着静了下来,比之那轰鸣而来的黑云,己方就如同静默的大坝,等待着迎接那汹涌而来的巨浪。
纭舟突然想到。如果她不是与他识于微时,而是如今相逢,她还能征服他吗?令这个自傲、自信地男人低下他的头。放下他的刀剑,怀着满腔柔情与歉疚守在她地身边吗?
“奚南。”听见她主动的呼唤,他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去。这是赵谦死后,第一次她主动对他说话,“如果说我们是如今才相识,你还会这么……看我吗?”
他沉默了片刻,再度转过头去观察疾冲而来地敌人,细细想着她的问题,胸中不禁有股压抑的冰块融了开来。打马上前迎敌之前,他丢下一句话:“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如果不是跟着纭舟去了西北,他又怎么会想着要成为一个王,因为想要征服,他才会有**,因为**。他才会成为王,不然,他将会随着妻兄。嫁与一个不爱的女子,过着平静的生活。
纭舟与他们相遇改变了人生,可是他们又何尝不是与她相遇,而改变了人生?
她看着他的背影,咀嚼着他说出地话,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把思绪扔出脑外,把心思拉回战场之上,那黑云终于显出狰狞的面目。最前面的人头戴木冠。手持利剑,身上披着玄铁铠甲。见着一男子走至阵,举起手来阻止后方大军,自己却原势不变冲了上去。
半句话也没有说,以动冲静,两骑相交之时,他双腿夹紧马腹,身子右倾,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把手中长矛刺了过来,刺破了奚南衣甲之时,他的脸上露出几分狂喜,接着却又沉了下来。
那矛居然是刺不进去,眼见着红发男子的重刀向着他地脖子砍了过来,想要抽矛回避,不想奚南抬起受伤的脚蹬在他的马腹之上,马儿吃痛嘶叫着乱了步伐,他地回避动作也告失败,当重刀结结实实砍上他的脖颈之时,滚烫的血还未来得及喷出来。
两骑擦肩而过,奚南在敌阵前调马开回,而敌方大将的马却失了控制,原地打着转,数万人眼前,那人的头突然歪,血柱冲天而起,及至尸体颓然倾倒在地,敌军中都没能发出声音。
纭舟一方爆起喝彩,蛮族们面带菜色,不可置信的看着头领尸身躺在两军之间,仅只一个回合,便分出胜负,那个红发鬼是谁?
蛮族少女挤了过来,欣喜的对纭舟说道:“那人我认得,乃蛮人们的勇将,传说中的天赐之人,今天仅只一个回合便被奚将军斩于马上,真是痛快!”
纭舟心中一动,问道:“天赐之人?”
“是啊。”少女点点头,脸上全是抑制不住地仰慕之情,“那人是黑木族地天赐之人,传说中每当天赐之人降临时,都是黑木族壮大之际,他将会带领着黑木族奔到天边,成就辉煌,我看呀,就一草包,还奔到天边呢,南河边都没到!”
纭舟越听越是心惊,听到后来已是面露苦笑,等奚南回来,张嘴便说道:“麻烦大了。”
待他听完少女的复述,也是苦笑连连,道:“真没想到他是这么个身份,早知如此,便不该杀他。”
“怎么?”少女不解地问道,“阵前大将亡对我们来说不是有利吗?”
纭舟苦着脸道:“可是这位明显有着精神领袖的意味,他如果死了,敌军应该是发狂,而不是退缩。”
果不其然,好象在印证她的话般,敌军中不知谁喊了句,接着就是响彻天地的怒吼,踏马前行之时扬起的尘土似乎遮天蔽日般壮观,纭舟吼道:“弓箭手上弦!”
奚南长啸一声,身下骏马扬蹄人立,含着劲气的命令贯彻全场:“杀——!!”
随着他的跃出,身后千骑也跟着跃出,这不算开阔的内陆草原,千骑之间的对撞已是极限,也是双方留了后手,纭舟不及阻止,只能看着阵前的红发淹没在漫天黄沙之中。
她极目远眺,想要看清楚两军交接时的情况,想要看清红发战神的模样,可是似乎风沙有意与她作对,远远的传来了人马撞击的轰鸣声,沸腾的人声与嘶叫声搅乱了她地听觉。那抹炽艳的颜色突然消失,她紧张的盯着一片混沌看,却是不辨黑白。
片刻之后。双方地主阵分了开来,纭舟紧紧盯着那片移动的己方,当那抹鲜艳的颜色从一片黄沙中突围而出时。她地心才回归原来的位置,他的头发散了开来,脸上满是灰尘与鲜血。
纭舟再也忍不住一夹马腹,却不是去迎着他,冲锋失利的敌军正在再整军仗,想要伏击不及回身的奚南,她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走在阵前。因为在阵后,再也没有另一个赵谦为她稳住军心了,马儿绕着阵前一声令下,蛮族少女的骑兵再次出阵,往着敌军左翼而去,奚南也终于活着回归己方。
她这才看清他脸上的鲜血来处,一道箭大概是擦着他地脸而过。带出长长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脸庞一直染到衣襟之上,纭舟忍着那种上前察看的冲动。淡淡的道:“敌军前阵怎样?”
“蛮族势大,只是骑兵不多,如若秦明能再胜一程,我们当可赢得此仗。”
秦明便是那蛮族少女,此刻正带着亲随杀向敌阵,以骑兵之姿在步兵阵中横冲直撞,纭舟盯着远处翻腾的人群,有些不安的道:“若是如此当然好,只怕……”
“只怕什么?”奚南接过随从递来地止血布。按住伤口道。“蛮族就算势大,也应该不会再有援兵。”
纭舟还没来得及答话。远处突然爆出数人的惨叫,两人同时望去,只见黄雾之中不断爆出酱色血花,秦明首先杀了出来,是被她的夫婿之一牵着马缰,她却盯着后方作欲势回,被夫婿拎着后领拉到马上,接着陆陆续续地不断有马匹奔回,有些人一挨回到己方阵中便嚎叫着从马上滚落,在地上翻滚不休。
两人抢过去一看,受了伤的人俱是皮肤腐烂,七窍流血,甚至还抓着周身直至深可见骨,不少人片刻之后便再无声息,秦明的夫婿之一没能回来,小姑娘此刻悲痛欲绝,不顾身上所受之伤执意要再去寻找,正当她与夫婿挣扎不休时,纭舟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秦明一时间呆住,听见她所崇拜的羽公主冷漠的说道:“看看你周围的人,看看救了你的人!这时候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
她机械的打量四周,所有的属下脸上都沾着血迹,就连唯一活下来地夫婿也是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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