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他喜欢“香馥路”的香馥馆。
香馥馆,本市历史悠久的图书馆,典籍很多,半开放模式。
想要混进去不难,馆长认识爷爷,还从爷爷那里拿走不少书。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推掉有趣的野餐,她忐忑不安的踏入香馥路,古色古香的一条街,两旁林立的店铺多以鲜花和图书为主。
香馥馆就在路的最东面,她装模作样的挑了几本书,又装模作样的巡视一圈,运气糟透了,根本没有宫池的影子。
她真是异想天开,每周有7天,遇上宫池的几率就变成7分之1,再一个,每天二十四小时,谁知他何时出现;再再一个,本市这么大,他出门也不一定非得来这里啊。统计下来,几率的分母已经变成上万。
她两手抓头,桌子上的盆栽开出成簇的红色花瓣,异香扑鼻。
拧开瓶盖,就要浇水,却被一只更迅速的手拦住。
宫池说:“红色天竺葵喜旱忌湿,不能随便浇。”
时间和空间就这样安静的停下了。
她想,宫池可能听见了她的心跳声。
明明对他一无所知,却无比笃定这就是她要的人,更明确的说,这就是她想成为的人。
彼时对他而言,一切轻描淡写,却绘出了她的一段刻骨铭心,当她风平浪静,宫池还她怒海滔天。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宫池平静无波。
像是被蛰了一下,慕蕾面红耳赤缩回手,不停回味手背的温润,那是宫池留下的,她垂着眼,手里的书正好翻到醒目的一页。
书上写着: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张爱玲
她抬头说:“宫池,你也在这里。”
她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回:“钥匙扣,楼下咖啡屋送的。”
“你怎么买了两杯?”
“买两杯才送。”
“……”这真是一个适合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她还在傻笑,一杯咖啡递到嘴边,她说:“我要你的钥匙扣。”
她怎么能把对别人的要求说的这么理所应当。他还不知道,这是慕文年惯出的毛病。
宫池看看她,缓缓摊开掌心,拿去吧。
因她居心叵测,又经验尚浅,只会直来直往,所以一把抓住宫池的手:“我喜欢你。”
宫池大概还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异性,看着她的目光,有不解,惊讶,就是没有震动,他说:“你早恋,你家里人知道么?”
慕蕾脸红了,手却没松开。
女孩的手很小,白白的,薄薄的,却很软,不曾让他觉得反感,但也仅仅是不反感而已,宫池好奇的看着她。
不反感本身就已经很微妙,将来慕蕾会发现,宫池就是个大杀器,就像他自己所说:我不擅长迷倒女孩,弄哭她们倒是很有一手。
这里的弄哭女孩并非他花心他坏,而是他非常的不留情面,在他眼里,工作才是最好的恋人。
她问:“我不漂亮么?”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对我?”一只手还被她攥着,宫池莫名其妙立在原地。
“喜欢你很奇怪么,又不止我一个。”
“所以你就专门来找我?”
“没有,”她大声否认,又红着脸,点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
宫池微微扬起下巴:“那么,你了解我什么,对我又知道多少?”
“这个……我知道你非常了不起,你做到了我做梦都想做的事,你的画就像流动的水,你的角色每个动作都像一篇诗,我想追逐你的步伐。”她缓缓的说。
十五岁的慕蕾,漂亮极了,乌黑纯真的眼睛还带着羞怯,默默与他相望。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宫池一定会在这一刻吻她。
此时的宫池抿着唇角,他想甩开女孩的手,却发现自己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拂了拂女孩莹润的脸颊;也许旖旎了点;却无半分轻佻;恰似清风吹拂花叶。
慕蕾眼底一亮,闪着欣喜,却听宫池嗤笑一声:“松手。”
她愣住,手一松。
这还是个很难驯的家伙呢,慕蕾皱着眉。
可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今天穿着墨蓝色的牛仔外套,又是薄薄的T恤,那样薄,太容易暴露他迷人的腰线,他对衣着不看重,却偏偏穿什么都好看。
此时的慕蕾可不是那么好吓唬的,为了扳回一局,她腾的站起来,踩到台阶第二层,与他高度平齐。
宫池眼里的莫名其妙更深了。
慕蕾眯了眯眼,目标锁定他那两片泛着诱人光泽的唇,伸手捧住宫池的脸,他的脸真小,嘴巴也小,鼻子以下特别像玄彬,谁知宫池瞬间猜出她的意图,单手一按,肩膀被定住,两人也定在了半臂的距离。
“你、强、吻、宫、池!!”周小宝在宿舍里惨叫。
慕蕾缩在被子里,裹得紧紧的,至今不敢相信,那个恶向胆边生,禽/兽不如,意图轻薄男神的人,正是自己。
她心情不好,难过的想哭。
香馥馆的红色天竺葵,格外灿烂,那个半臂的距离,仿佛定格了几个世纪,他不松手,也不推开她,那感觉,就像戏弄。
这可激发了她的好胜心,心一横,突然扑过去,宫池果然措手不及,可她终归失败在经验尚浅,没有调整好角度:比如侧着头,肯定就能吻上。直接扑过去的后果,撞了鼻子,更失去一亲芳泽的机会。
这下宫池清醒了,拉开她,面无表情。
谁知她竟先哭了,宫池惊讶。强吻的人是她,强吻未遂撞了鼻子的也是她,有什么好委屈?
不争气归不争气,到底还是自家姐妹,周小宝同情的问:“你,还好吧?”
“让我去死吧!”慕蕾恨恨的咬住枕头,撞头。
一周后,通过“黑中介”周小宝,慕蕾得到一辆自行车,校园太大,这是目前最流行的交通工具。
自从强吻男神失败,人生似乎都跟着黑暗,连自行车也来掺一脚。
链条掉了怎么办?
好心人解答:找门卫李叔叔。
她推着掉了链条,咯噔乱响的自行车,前往校门口,宫池立在那里,身边泊着辆银灰色的车。
他问:“链条掉了?”
“你怎么还没走?”
“马上就走。”
“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嗯。”
他转身自车里取出一样东西,透明的小花盆,能看见里面的土壤,土壤生着两朵娇滴滴的花,香香的,是红色天竺葵。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她还没忘记丢脸的事。
“这个好养活,浇水不要太勤快。”
“就是为了送这个?”
“还有这个,那天你跑的太快,忘记拿了。”他掌心躺着那枚小小的钥匙扣。
她捧着花盆,愣在原地。
如果你以为这是个好的开端,就大错特错,她马上迎来一波更大的打击。
她生命中遇到的两个冤孽,外冷内热的慕文年,另一个,便是眼前外热内冷的宫池。前者看似被动,却步步出击,后者看似主动,却捉摸不透。
红色天竺葵之语:你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上榜,我需要收藏
新文娇嫩,需要呵护
☆、一别一重愁
故事发展到这里,人影稀疏的校门口,阳光明媚,春风拂面,捧着花盆的少女,面对一米开外,长身玉立的青葱小帅哥,你们是不是要替女主喊一嗓子:燃烧吧,激(奸)情!
每当周小宝兴奋的问及此事,慕蕾始终三缄其口。
直到回国之后,谈及与宫池离婚一事。
那时她正被国内国外双重夹击,忙的焦头烂额,宫池又紧追不放,说到紧追不放得再罗嗦句,此“追”非彼“追”,他就是憋足劲的让她倒霉,别问她怎么知道的,《海之魂》导演临时换人,宫池接手第一天,直接将她自一人独大的办公室,挪仓库隔壁——曾经用来堆放废弃文件又改装的“鬼屋”!
她才半开玩笑的讲了那天状况。
你一个被人表白过的小哥,临走之前又是送花又是送钥匙扣的,不就等于说我对你有好感嘛!
慕蕾可是一个早熟的花样少女,瞬间作出以上理解,并隐隐得意。
一得意就容易忘形,早将之前糗事抛到九霄云外。
“过两年我就去找你。”她铁了心要去STF,分数不够钱来凑。
“先别急,主要还得看你专业能力。”池兰工作室对技术方面要求很高。
“谈恋爱要什么专业能力。”
“嗯?”他一脸讶异。
“既然咱俩互相喜欢,这事就这么定了。”
“你?”他欲言又止。
慕蕾忽然有种不妙预感。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对小孩子没兴趣。”
小孩子?你自己不也才比我大三岁,慕蕾还没从地狱爬出来:“没兴趣你干嘛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你怎么哭了?我只是,很珍惜你,你明白吗,”那天,宫池虔诚的黑眼睛比以往都亮,“我其实,很喜欢你的才华,尽管存在较大的技术欠缺,我仍然要对你说,《海之魂》,比江河湖海更流动,美的如同一篇诗。”
他把慕蕾形容他的用在了慕蕾身上,颇有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
看吧,人是来对才华表白的!
难以置信,后来的她怎么就稀里糊涂跟他结了婚……
周小宝笑得险些岔气,慕蕾对着镜子撩一撩头发,风情万种道:“才华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那也算对我表白。”
周小宝不笑了,起身上厕所。
现在,苦难的高中生活尚未结束,慕蕾依旧发了疯的看书,桃花眼不要她,她也要上STF。
高二期中模拟,跃居全班第一名,连校长都惊动了!
暑假一开始,我们的三好学生,曾经的学渣战斗机,慕蕾同学提着大包小包随同浩浩荡荡的同学,加入返乡大队。
好家伙,不到这时候,你绝对看不出谁有钱。
校门口清一色豪车,列队迎接小主人,个别没有豪车接的也有学校专车伺候,那种人,基本是国家级种子选手。
相处两年多,周小宝对慕蕾知根知底,两人不但没有嫌隙,感情反而日渐加深,她就是那种你白发苍苍还与你斗嘴,抢衣服的闺蜜。
关于慕氏山庄,不懂的人不必说,懂得人,自当知其门道,这是后话。反正周小宝不会因为慕氏山庄而巴结她,也不会因为慕氏山庄而惧怕她。
送别依依不舍的周小宝,慕蕾在心里想:今天谁来接我?老刘,老李还是老赵?
一辆红色的车就擦着地面滑至眼前,牌照特熟悉,母亲的,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我亲妈,你还记得我是你女儿?”她将包丢给司机。
“上车。”
“这次考试我得了第一,你们可以少捐点钱给STF了。”
“蕾蕾,上个月周六,你在哪?”
母女之间完全省略嘘寒问暖这一步骤,白清清女士面目狰狞的问她:上个月周六在哪里。
慕蕾咯噔一下,笑道:“购物,吃哈根达斯,再购物。”
母亲一个大嘴巴甩过来,车内一片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寂静的车离开闹市区,驶进山脚,两旁的行道树花开绚烂,到处是蓝紫色的烟云。
沿着蜿蜒的车道爬上去,翠云深处的一栋栋别墅忽隐忽现,这片足以媲美生态植物园的仙境,据说已有百年历史,是生养她的慕氏山庄。
她捂着脸走下车,山风扑面而来,弥漫着甜味的空气,甜到心头发涩。
多日不见,山庄百花茂盛更胜从前,她步伐仓促,肩膀大力的擦过盛开的月见草,白色的小花扑簌飞落,香风习习,母亲沉着脸,紧随其后。
这是母亲,第一次,为了那个男人,打她耳光。
月见草之语,在危险边缘寻乐。
她只想甩掉母亲,可是爷爷因家族事宜至今未归,奶奶当然也不在家。
慕蕾只好乖乖回“静之园”,连父亲也不在,很好,这便完美的解释了母亲的嚣张。
“东西呢?”
“没有。”
“蕾蕾,在我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拿出来。”
“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恶心,我一定要找人收拾他!”
“你哭也没用。这样做,你就没有妈妈了,你还能有什么?”
这话问的好,没有妈妈,慕蕾还能有什么。
她腾得站起身,自随身携带的大包一通翻腾,将那枚令母亲夜不能寐的红宝石戒指,丢在母亲脚边。
这样做,充满挑衅,母亲却好似卸下了一个沉重的东西,肩膀垮下来,弯腰拾戒指。
慕蕾狠狠摔门离开。
自三岁起,她已经初具同母亲作对的苗头,母亲要抱她,她掉头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