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罪行和肮脏都在夜晚的掩护之下,完美的结束。
只是没人知道那个潮湿,到处都是水渍的夜晚,有个小男孩,头上缠着纱布,以超乎寻常的镇定目睹这一切。
仿佛没了灵魂,他睁大空洞的眼睛,看着母亲从柔软变得僵硬,好似商店橱窗里的塑料模特,最后被人七手八脚的包好抬走。
在原水生活的那段时间,他消沉过,被药物控制过,后来长大一些才发现,如果连药物都控制不了他,那么世间也就再无任何阻止他的存在。
直到蓝楹纷飞的季节,遇见了年幼的慕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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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第三个月,慕蕾已经呕的吃不下任何东西,医生给她注射了必须的营养,又给她建议了一些事情,比如放松心情。
这段时间慕文年忽然减少外出,几乎整夜整夜的陪着她,眼看脸上也布满憔悴,好在接近四个月的时候,随着小腹的微微隆起,终于没那么难受。
慕蕾遵照医嘱,该吃什么,吃多少以及每天做什么运动,都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也不落下。
就是这样听话的一个人,谁也没想到她是怎么消失的。
这不应该算逃跑,因为毫无章法可言,到处留下痕迹。
慕蕾不觉得自己算逃跑,只是上一炷香,就在达瓦神庙。
腹部偶尔传来轻微的颤动,想来它是个非常壮实的小家伙,慕蕾缓缓摸着小腹,低声哼着歌。
小家伙总算安静下来。
D国气候炎热,树林茂盛,正是雨季,好在如牛毛一般,初始感觉不明显,走着走着全身就湿透了。
她手里攥着一枚戒指,还沾着血迹,不是她的。
许惠及说是宫池的,你们的结婚戒指,他临死前一直握着。
临死前?不可能。慕文年说放过他的。
不相信宫池会死。
可她不敢问慕文年,因为那人会生气。
不如问一问通晓一切的神!
神会告诉她答案。
没想到慕文年的动作那么快,不等她问清楚就一拥而上,周围都是人,她不是任何人的对手,也不想跑。
得把孩子生下来。
这件事气坏了慕文年,如果可以,估计杀人的心都有,却还耐着性子把她抱起来,裹着毯子带回家。
“为什么?”慕文年问她。
他觉得手心一凉,有个生硬的东西,竟是一枚戒指。
女人苍白的脸色有些发青,不知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眼底一片灰败的绝望。
这绝不是他掌握中的慕蕾,生平第一次有种超出控制的东西让慕文年有些紧张。
“你骗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这一生都不会安宁了。”她手足无措的呢喃。
“我没杀他,是他不肯放过我。我再重申一遍,他没死。把孩子生下来,你才有机会见到他。”
她松了口气。
“蕾蕾,如果再有什么问题,就亲口问我,我不会骗你。”他疲惫的说。
所以两个疲倦的人才能互相安慰,即使其中一个很可能会摸出一把刀了结另一个性命。
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慕文年无法承受任何闪失,在没有惊动她的情况下处决了许惠及。
每晚都将她搂在怀中,直到确定她睡熟,他才闭上眼。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么期盼这个孩子。
此生费尽心机挣来的荣华富贵,都将属于慕蕾和这个孩子。
他将财产分成好几部分存入世上最牢靠的银行,现金股票黄金以及在东欧的几处房产,全权委托M国的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
八个月的时候因为肚子太大,慕蕾的睡眠不太好,慕文年会在身后搂着她,轻声细语,白玉似的的手也会轻轻摸着她的肚子。
他很好奇里面的小人居然能把肚子踢出各种形状。
两个人的关系暂且和缓,慕蕾比任何时候都小心,不敢有情绪波动。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望着肚子发呆,莫名的欣喜与期盼,那些彷徨无措甚至仇恨都被隔离了。
孩子似乎也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父母,比预产期提前两周的来临。
疼的慕蕾险些断过气。
慕文年对她的能力始终保持怀疑,擅自安排医生为她剖腹产。
有麻药打当然好,后来发觉是剖腹产,慕蕾也没有特别的排斥,反正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坐月子完全按照国内的程序进行,熬过第一个月的尴尬与伤口疼痛,在几近变态的精心照顾下,她康复的很快。
小婴儿都差不多,甚至有点丑,颜色也不像传说中的又白又嫩,慕蕾只觉得诧异,心里偷偷疼的慌,抱着她就舍不得撒手。
她是个小姑娘。
当她两个月的时候,慕蕾惊喜的发现基因的强大作用。
一张圆嘟嘟的小脸,漂亮的让身为母亲的慕蕾都感到不安。
眼睛,鼻子,嘴巴,每一个地方都充满慕文年的影子,可惜找不到一处像她的地方。
医生欣慰的说孩子非常健康,慕蕾失声痛哭。
“时安,到爸爸这里。”
慕文年走进花园就看到那个刚刚会走路的小身影,十一个月学会走路,不早也不晚。
她叫慕时安,父母希望她时时安好。
听见父亲的呼唤,小小的时安露出大大的笑容,张开小手扑过去,身后的保姆不断夸奖,鼓励她的步伐再稳当一些。
紧紧拥住这个还带着奶香的软软小身体,慕文年平静的表情溢出了毫不掩饰的温柔。
他不太会像别人那样做些幼稚的动作逗小孩,却喜欢以柔和的目光,安静的打量。
“爸爸!”
稚嫩的呼唤,时安咧开嘴笑,露出两颗白嫩的乳牙。
“妈妈怎么没有陪你玩呢,是不是还在生爸爸的气?”
慕文年当然不会指望一个小孩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
慕蕾总是讥讽他:现在全家就剩慕瑞雄在喘气,什么时候你也把他弄死?
随着她最想要的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开。
两个人就习惯了互相折磨。
他们有罪,也许罪无可恕。
残忍的说,那些与慕蕾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要她拍着手对慕文年说,杀的好!
这个男人叫慕文纥,养了我二十多年,娇宠我,至少比我亲生母亲对我还好,被碾成肉泥真是太好了。
这个女人叫白清清,养了我二十多年,不管疯癫也好,正常也好,我在她肚子里待了十个月,她终于被你逼疯了,用最好的纱勒死自己,死的好。
这个女人叫许惠及,养了我二十多年,心眼多,这辈子却只骂过我一次,也对我做了一次坏事,你把她处决了,杀的好,谁让她作恶多端。
就这样,所有对她好的恶人都死绝了。
那么为什么,她还活着,日夜饱受良心的谴责与煎熬。
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心动,更不允许自己感到快乐,几乎是变态的强迫自己保持沉痛与怨恨。
唯有那样,似乎才能对得起死去的亲人。
人若养成某种习惯,一般很难戒掉,强行改之必然也要有个过程。
从怀孕四个月起慕文年每天晚上抱着她睡觉,如今时安十一个月大,他似乎打算继续如此。
感觉却变了。
怀孕那时搂着她,他紧张痛苦,无时无刻不惶恐,根本生不出任何心思。
生完孩子,因为奶水不好,加上她吃不下饭,消瘦的很快,如今握在手里的腰比从前还要纤细。
说到纤细他就会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无比懊悔,可若重来一次,依然会去做。
因为可以得到慕时安,他是如此的深爱慕蕾与女儿。
慕蕾不可能对身后的再明显不过的反应无所察觉,再怎么说慕文年也是成年人,目测生理比想象的正常。
当他的手在被子里居心叵测的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慕蕾浑身绷紧。
不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在黑暗中发生,传来衣服的悉悉索索声,以及他逐渐粗重的呼吸。
简直不可原谅,慕蕾无法原谅自己对他的接受。
却也只有他,仿佛知悉她的所思所想,懂她每一处感觉,在滔天的罪恶与厌弃中,让她沉沦在无尽的欢乐。
不可饶恕。
这是他与她的第四次,比之前都疯狂,因为她没反抗。
泪水犹如决堤的河岸一涌而出,慕蕾紧紧的握住双手,活到现在,她都不曾真正释放一次,那么就借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假装梦一场,死死抱着他,就这样死了也是好的。
慕文年以为慕蕾又要打他,本能的偏过脸,却浑身一热,竟被她拥抱住,他难以置信的张大眼睛,双手忘情的捧住她的脸颊,激动的吻下去,才惊觉满手都是泪。
“我……弄伤你了?”
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哭?”
“……”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今晚不能。就让我开心一次好不好?”黑暗中每个人的尊严都不太值钱,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是如此卑微的祈求,可是怀里的人却哭的更凶。
他有些烦躁,低吼道:“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慕蕾,这不公平,我这一生都不会对一个人像这样的好,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知道你自责,害怕,可是不管曾经还是未来,都不是你的错,你只要爱我就好。”
从一开始就让慕蕾远离这些,为的就是防止这一天,这一天却还是来了。
“你听好了,真相永远比你想象的残忍,他们是罪人,他们自私,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你,那种人只爱自己都来不及。这个世上,只有我对你最好,你知道吗?”
他紧紧的抓住她,最后将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里,低沉道:“算了,这样的日子我也受够了,律师和财产已经安排妥当,就用你余下的日子不停诅咒我去死,万一哪天灵验,你将成为世上最有钱的女人,为此,你一定要努力,记住,只有我死,你才能得到一切。”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你不够勤奋,诅咒没灵验,就只能像现在这样,每天晚上,被我使用。”
说完,他起身,套上衣服离开。
她以为这是慕文年新一轮的惩罚。
当然不遗余力的诅咒他。
只要他敢出现,她就极尽恶毒的骂他。
他通常回以冷笑,再狠狠堵住她的嘴,嘲讽的看着她的身体渐渐臣服,甚至还跟她学会了一个骂人的词,贱人!
这两个字一般用在他使用完她,气冲冲离开的时候。
从来不知道,原来使劲诅咒一个人还真会灵验。
那是D国最不炎热的一个清晨,昨晚太疯狂,慕文年大概累的肾虚,居然躺在她身边睡着。
两人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各忙各的,用过早餐,她抱着时安在花园里观察蚂蚁如何搬运粮食。
两岁的时安已经具有了非常逻辑性的表达方式,什么话都会说,不时兴奋的对她讲自己大脑构思的故事。
比如,这是蚂蚁哥哥,那是蚂蚁姐姐,它们为什么这么喜欢饼干屑。
就听见慕文年喊“时安”,时安立刻抛下她,飞快的扑过去,犹如乳燕投林的钻进慕文年怀里。
慕蕾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慕文年。
在D国,他向来穿当地古色古香的服饰,简练又带着世外桃源的味道。
反之穿中式衣服,代表即将做危险的事。某次聊天,温满无意中透露慕文年的这一癖好。
此时,一袭亚麻白色衬衫以及面料考究的黑色长裤,是他当年的标准打扮。
如今大权在握,慕蕾想象不到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他冒险。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有种狂乱的不安。
这样的不安以至于慕文年过分靠近她,她都忘了避开。
他只是将怀里的时安递过来,“妈妈吃醋了,时安乖,让妈妈抱一会吧。”
慕蕾怔怔的抱住甜美柔软的女儿,终究有些心虚,冷声道:“穿成这样,你要去哪里鬼混?”
“终于开始关心我,难道我们‘日’久生情?”他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有些轻佻却无比讽刺。
无耻!慕蕾后退两步,幸亏慕文年及时扶了把她的腰,才没有被旁边的椅子绊倒。
他不悦道:“你也长大了,抱着孩子怎么还如此莽撞。”
“你还有脸说我!你不是很忙,滚吧!”
她愤然转过身,时安紧张的捧着她的脸,不安道:“妈妈不要生爸爸的气,妈妈好凶!”
慕蕾顿时愧疚不已,急忙改口:“是妈妈不好,但是妈妈犯了错会及时改正。”
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她尽可能和颜悦色对慕文年说“对不起”,这才让时安破涕为笑。
在慕文年离开的晚上。
哄睡时安,慕蕾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就接到他的来电。
听起来有些沙哑,周围还有子弹的声音。
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瞬间弹跳起来,泪如雨下。
“王八蛋,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