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止:“……”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就不应该高估方炼,觉得这货已经初步摆脱二不啦叽的境界了!
这说的还是人话么!
什么叫自己虽然已经死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自己没死且两说,但自家老爹好歹还在里面摆着,还没到死了再僵的程度吧……
落日宫里的那群抽货到底是怎么给方炼洗的脑啊!
“你慢慢来,我不会在容华楼里待很久。”敷衍的点了点头,秦止自己先发了半天的愣,才似乎是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压根就没再看方炼。
“不管是我还是她,恐怕都帮不了你报仇了,你师姐……”
停了停,秦止摇摇头。
“你还是等着吧,如果她还记得你,也会来接你的。”
伯予恰到好处的从后门自己推门进来,一眼看到方炼,又打算偷偷转出去,反倒是秦止咳嗽一声。
“等着,我正有事找你。”
方炼理所当然的把司商原来坐着的椅子往自己身边一拖,一脸熟稔的冲着伯予笑了笑。
“伯予大哥,来这里坐。”
秦止总算是彻底理解,为什么六个堂主虽然说是说让方炼旁听,但一定要把他哑穴点上的苦心了。
二成他这样,也不是一般人能教的会的……
伯予磨磨蹭蹭走到秦止另一边,就站在秦止身侧,看着方炼依旧在巴巴的拍着自己旁边的凳子等着自己去坐,死也没挪步子。
方炼目光坦荡的继续和伯予对视,也完全没有丝毫人家要谈正经私事,闲杂人等退散退散的自觉。
“你帮我去看看三堂主在哪里,如果找到了,就请他来一趟,说我有事。”最后厚脸皮依然没能扛过天然二,伯予对视半刻之后伯予终于败下阵来,低眉垂眼的看着秦止。
后者似乎是冲着方炼歉疚的笑了笑,随便支了件事,总算是把方炼给哄跑了。
“暗中分出三成的人,什么事都不用做,专去江湖上给我打听关宫主下落,一有消息,马上回报。”方炼前脚刚把门关上,秦止后脚就给变了脸色,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里,发了半天的呆,才慢慢转着手中无意识捏着的细瓷杯子,半天才缓缓开口。
伯予先小心翼翼的瞟了瞟秦止,确定自家少主是不打算继续吩咐了,又掂量了半天,才面带难色的咬咬牙。
“可少主……所有在江湖中的暗线,都在容华楼中了,我们所剩的人本就不多。”
秦止唔了一声,点点头。
“不用从容华楼中出,把盯着朝廷的那一线里分出三成的人,只拣最紧要的几条线留着就行,抽谁你和九婳看着办。”
伯予终于彻底变了脸色,看着秦止,迟迟不肯挪步子。
后者也不过是和关莺对付自家下属一模一样的反应,不过是把用脚踹,改成了挥挥手而已。
“就这么办,我脑子还没坏。”
伯予:“……”
少庄主啊……你到底在骗谁啊,连京城里的暗线都要撤了,说你脑子没坏谁信啊……
秦止最终还是一脚踹上了死磨着不肯传令的伯予小腿,活活把自家下属给踹得平着往后飞出两步。
落日宫已经元气大伤,就算是朝廷有心扶持,但毕竟不可能如从前般鼎盛,想要与出云山庄抗
衡,如果不是在短期内迅速把增强实力,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把出云山庄拉到和落日宫一样的水准。
更何况就算是天子迫于武林中无人可用,而勉强重新启用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像先前那样得天子那么大的信任,除了有花琰在侧牵制以外,天子也必然不可能允许自己手中有那么大的实力。
该撤的一定要撤,该交的一定得交,关键是看,交多少出去。
以皇帝的耳目,不可能不知道京城之中有自己和关莺的暗线,但好歹自家老爹和落日宫历任宫主经营了这么久,盘根错节总会有那么几尾漏网之鱼脱离朝廷的监视范围,现在先留下这些不在朝廷备案范围之内的暗支,到时候再交出部分,自己手中留下最亲属的人,应该也不是做不到。
胆怯
如果实在要说,天子也只能说,江湖中人就是江湖中人,不管位置坐得有多么高,永远都不会明白朝廷那一套小心谨慎掐着时间摸着对方心情说话的马屁大法。
关莺拣着自己正问杨卿江湖上出云山庄和粲江王已经勾结到什么地步了的点儿好死不死的摸进来,还能勉强解释成魔教教主平时无法无天惯了,再加上临去送死之前所谓慷慨就义者多半都不会再管什么身外理解之流的给糊弄过去。
结果秦止又偏偏选在自己中午最犯困的时候撞进来……
于是这两只是要以言传身教的方式告诉他,蛇鼠一窝的道理么?
“于是说,齐夫人,这回又有什么事?”就算是皇帝陛下人不在宫中,但这也并不代表很多事情就可以压着不去做。
自天子醒来之后,折子一堆一堆的就没有间断着送过来。
粲江王一系的乱党虽然说是把持朝政,但毕竟忠于天子的旧臣也绝不在少数。
明面上说是朝政众位大臣商量着来,但天子也不敢就此托大,真的万事不管的当起个甩手掌柜,依旧是该批的批该指示的指示,好歹也得让朝堂里那些个忠臣背后有个主心骨来一致对外。
饶是这样,每天朝堂里依然是掐得个乌烟瘴气,酸文假醋指桑骂槐那是每日必做之功课,甚至还有几次两班忠臣白须花眉的直接就在金銮殿上挠起来的。
揪胡子扯头发撕衣服,书生打起架来除了会骂得比较文雅一点以外,其实和泼妇也没差到哪里去了。
秦止随随便便扫了眼堆在案头那基本上可以把整个脑袋都埋得严严实实的朱红奏章,颇觉同情的又看了看正在墨弦伺候下披衣服打算接待自己的天子。
混天子这口饭……其实也不容易啊。
“不知皇上觉得容华楼怎么样?”
有关莺自承身份的珠玉在前,墨弦对于秦止的死而复生也没表现出像叶檀那样明显的吃惊,替天子系好衣带裹上大氅再铺好软榻之后,就温顺恭谨的站到了自家主子身侧,还兼带着摆出了个比较明显的“我就是防你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忠心为主姿势来。
天子颇觉挑剔的看了两眼房子顶,挥手就把皮球给抛了回去。
“容华楼怎么样,不如还是齐夫人来替朕解释解释?”
秦止微微低了头,单膝跪地。
“草民秦止。”
天子:“……”
所以说,这就是慷慨赴死和想继续求生的区别了。
关莺跑过来,三言两语谈完条件利索的就去找死。
而秦止跑过来是一个皮球推来推去,他让他自己说容华楼,秦止则是再告诉他一遍,自己早就知道的他的真名……
“花三公子一直待在容华楼,很多事情想必他看得比秦止更清楚。”皇帝没喊让人起来,秦止当然不可能和关莺一样自己拉把凳子就坐下。
天子似乎是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冲墨弦招招手。
后者直接从自己衣袖里摸出一张纸,还特意走到秦止面前,蹲下和他平齐,展开来给秦止看。
秦止潜运内力,默默的把自己憋出了一头冷汗,连纸都没敢伸手接,看了两眼立刻从单膝跪地改成五体投地,速度快得就连墨弦都被惊了一下,往后微微一仰头躲了躲。
天子没有在他和关莺面前避讳自己这一套传讯,他和关莺也不能多防着,死都不让天子知晓自己和京中暗支的来往。
反正迟早都是要被挖出来的,与其你挖得辛苦,不如我先替你取了一半出来,顺带还能狗腿的表一下忠心。
“线埋得不错。”
天子心情甚好的示意墨弦仍旧把纸塞进秦止手里,让他好好看清楚。
秦止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连带着接过纸时手都带了点抖。
墨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借着递东西的空挡悄悄捏了捏秦止手腕。
“装过头了,还有没写上去的。”
秦止:“……”
“伴君如伴虎,秦止身在江湖,无福得见天威,但求自保,绝无二心,请皇上恕罪。”
停了半晌,秦止伸手擦了擦已经能够顺着下巴往下滴了的冷汗,重重磕下头去。
墨弦走回天子身后,再不开口。
天子颇为疲态的挥了挥手,示意秦止要打算一直磕头磕下去的话,那就不用再在房里待着了。
“想清楚了再来回话,朕不喜欢听废话。”
秦止二话不说爬起来就往外走。
墨弦不可能单就江湖义气就跑来帮自己和关莺,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给自己偷递消息,要么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脑子里搭错了弦,要么就是出于天子的授意。
虽然理智上秦止倾向于后者,但就感情上而言,秦止觉得果然还是前者比较靠谱。
毕竟他想给自己偷递消息机会多的是,犯不着挑个这种不尴不尬的时候来。
当然,这也不排除是天子故意授意了这么一出苦肉计来让降低自己对侍卫的防备之心,好引自己上钩的可能。
杨卿坐在秦止房中,脚边是再次前来当自己人套近乎而被点得动弹不得的方炼。
秦止在进门之时还往后又退了一步,确定完自己没走错房间了,才重新踏了进来,替方炼解开穴道,把人直接从窗户丢了出去,眯起眼睛看着杨卿。
“你是……墨弦的大哥?”
没有戴面具的青年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止:“……”
拜托你大哥摆谱也要分时间地点啊,这里是在自己的容华楼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势力范围啊,你好不好等到到了你的京城再给我来摆主人谱啊!
“名单。”
秦止破罐子破摔的把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纸从怀中又掏了出来,直接递过去。
后者叹了口气,也从袖中拿出张一模一样的来。
“不必,我有。”
秦止也没多少废话,把东西就往桌上一扔,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我过两天再送份名单去给皇上。”
杨卿面无表情的看了秦止一眼,终于难得的把话说全了。
“主上后日启程回京。”
秦止沉默良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站起来把杨卿送出门。
天子纵然是对他的暗线不信任,但想要把人杀掉重新洗牌,依旧得有个名头。
就保人这一条而言,他甚至还不如关莺。
至少关莺能够保证,落日宫的人在她死后,还能归于朝廷统领,不至于一次性死得这么完全迅速。
而他甚至连这一条都做不到……
司商伯予就站在拐角,看着杨卿走远了才轻轻走上来,双双叫了声少主。
秦止立在门口,眯起眼睛盯着院子角落里已经枝繁叶茂的树看了半晌,才长呼一口气,脸色重新
恢复正常,一指屋内桌上的纸团。
“抽了哪些人走,在抽掉的那些人中,再拣一成添上去。”
伯予这回没再犹豫,应了一声之后和司商一边一个,绕过秦止,进房打开纸团,一个念一个滕,很快就重写了一份新的来。
“抽出的那一成人,让他们在江湖上把找关宫主的动静闹得稍微大一点,记号留得要隐秘,一定要是让人不那么容易能够查到的,但却不能完全查不到,还有,在这份名单里也抽出点人,去找关宫主。”
顿了顿,秦止嗓音干涩中还带着些微哑。
“最后就是,绝对……不能找到她。”
两人齐齐应是。
秦止低下头,就在司商伯予走出房门的那一霎,突然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
若是换了别人,自己大可以就去他所要去的目的地直接派人等着,一劳永逸,失手的几率相对而言也会小得多。
但那人却偏偏是关莺……
他不敢。
万一就算他在粲江王的地盘上等着,关莺却挑了别的机会去刺杀呢?
万一他就算是派出的人碰是碰到了关莺,却反而被关莺所制呢?
万一他派的人……压根就和关莺错过了怎么办?
以关莺的本事,只要不是他亲自去,哪怕就是派再多的人,只要她乐意,都能够找到大把的机会来做她想做的事。
虽然临到刺杀那一刻再出手阻止,是的确可以确保见到关莺本人,但那时候加上穆岐,可能会出的意外反而更多。
他不敢赌。
他可以输掉出云山庄那八成的暗支,哪怕一个活口都不留。
但唯独这件,他赌不起。
花琰经过小院,神色漠然的往里瞟了一眼,稍稍站住脚步,点头朝秦止遥遥示意。
“你果然没死,落日宫的机关,果真天下无双。”
既然秦止已经回来,又兼带送还了天子,自己自然也没必要再装下去。
秦止缓缓抬头,拱手还了一礼。
“不敢,落日宫主一死,机关术,江湖依然以花家为尊。”
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