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以左长老的办事能力,被右长老抓住小辫子倒是有可能,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巧合的就给找着证据了?一个可以说是巧合,七个都是巧合?那你们干脆都自封长老得了,当堂主真是屈才。”
顿了顿,随手把酒坛子摔在地上,顺便又抓了一坛新的抱在怀里。
“总之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着办,确定完一个之后,另一个就没事了。”
三堂主低头轻轻应了声是。
关莺下意识的拿手指一圈一圈的围着坛子口不轻不重的绕来绕去。
“那除了江湖上呢,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消息是在落日宫周围的?”
三堂主抓了两把已经被滚得乱糟糟了的头发,一指四堂主,表示这种个事情由他来说会说得比较清楚一点。
于是被当场点名的四堂主认命的叹了口气,四下看了两眼,挪了下身子把关莺挡得越发严实。
“最近的确有是从落日峰下传来消息,开始有小股的先锋羌族人在周围打劫,右长老已经派人出去查看了,回报的消息竟然是有大批人马就驻扎在归兮河上游的郊引河畔,宫主,是否有什么不妥?”
关莺和秦止顿时同时轻咦了一声。
如果说是乱党勾结羌族想要攻破西方边境的话,打落日宫的主意倒是也说得过去,虽然说落日宫只不过是占了个山头,但毕竟机关一挡的话也的确是易守难攻,能不能安营扎寨暂且两说,但以当个屏障杜绝后患包抄偷袭倒是天然的。
“还是那句,所有出来的人都别回去了,到时候谁把落日宫交出去,谁就是反叛。”揉揉鼻子,关莺冷哼一声,“好好给我去回忆一下,那时候引导你们发现左长老通敌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当时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发现的,到时候找出叛乱来了,一次性给我解决干净,别让我看到第二次。”
原本就已经是面色肃然的三四堂主立时浑身上下的肌肉下意识的一阵紧绷,双双正色齐声应了一声。
“没别的事了,去吧,三天之后到时候自己出城。”揉揉额头,关莺一脸不耐烦的就和赶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
没有了引导的江湖人士,喝起酒来也不过就凭着一时的兴奋和那被别人勾起的那一点点热血豪情,落日宫的煽动者们一个接一个的安静下来之后,剩下的不到半个时辰也就醉死过去了。
但很明显,几位堂主们只不过是管怎么样把情况弄得混乱一点,好制造与关莺见面的契机。
而对于之后到底要怎么收场,怎么安慰被连着扑倒了两回的儒士大叔,则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于是,当第二天太阳升得老高,被强行捏着脉门足足灌了七八坛子酒而导致人为宿醉醒来的儒士大叔,在看着已经精神奕奕坐在自己身边商量从哪条密道顺利出庄的秦止和关莺之后,终于没能忍住,伸了伸脚,摸摸脖子,嘴巴颤抖了两下。
最后哇的一声,连在徒弟面前保持的形象都不顾了,直接哭了个昏天黑地。
关莺:“……”
秦止:“……”
所以说……沉夏啊,你不过就是带着人去回避一下而已,到底是给他说了什么伤天害理吃人不吐骨头的话,才能把人给吓成这样啊……
拆CP遭雷劈啊亲
关莺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
儒士大叔的门派虽然说挺小,但也算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都没有。
尽管武功比上是绝对不足,比下不说是绰绰有余,但至少也算是个下五流中里的中游水准。
按秦止对于自家宴请宾客时的人员排序习惯的了解来看,再怎么说也得混到个山庄里面有桌不大不小的席面才算正常。
但问题就是……
由于关莺带领着落日宫在江湖上放出的消息实在是太过于惊悚,从而导致了这一次别说是江湖的下五流,就连下九流的,只要是和江湖沾点亲带点故的,都舔着脸来出云山庄围观秦止成亲了。
儒士大叔的门派甚至连出云山庄的大门口都没看到,直接混在了一群连朝廷的通缉令都没能混到的山贼混混采花贼里,蹲在了街上吃开了流水席。
关莺看着面前那重复了无数次的,盘子上桌—瞬间吃空—再上桌—再吃空的循环往复,只觉得自己的胃都要痉挛了。
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别说去抢秦止,估计等秦止都和谢小容洞完房造完人了,自己还连出云山庄的一块地板砖没摸到……
“我说大侠啊。”虽然说在大街上吃流水席的这件事的确略嫌丢脸,但儒士大叔在看到和自己一个水准的其他门派甚至连菜汤都没能抢到,而自己不但抢到了,还吃得满嘴流油之后,也就略微找到了点平衡。
外加上自从秦止在交代完了出庄的另一条绝密密道,也就匆匆忙忙的出城换装去完成书生变新郎的大变活人之后,关莺的确也没再对他动过什么手,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在仔细观察了半天,确定关莺尽管此时心情似乎有些不佳,但也不会再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就动手,也就叼着个牙签打着饱嗝颠儿颠儿的凑了上来。
“强扭的瓜不甜,麻烦你带我一句话给贵上宫主吧,好歹劝劝他想开一点,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呐。”
关莺:“……”
就是她不去毁,秦止也不会真娶了谢小容这个已经连全家都一起成了废物的废物的好不好!
与其等着秦止先奉了家长之命媒妁之言把人娶进门,然后等着彻底利用完毕把她踹出来守活寡或是干脆杀掉,自己提前插这一杠子得算是行善积德了吧……
“……放心吧。”关莺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儒士大叔,最后还是一声长叹,兴趣缺缺的拍了拍他,“你说的话宫主会知道的。”
儒士大叔顿时用一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欣慰表情回视关莺,甚至为了庆祝关莺的幡然悔悟,还特意递上了一碟子他辛辛苦苦才从别人手底下抢过来的肘子肉。
原本还在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像被人在中间用刀劈了一下的瞬间分开,关莺只觉得浑身上下忽然一紧,一手拖住儒士大叔往后连退三步,随随便便寻了个还在趁机大吃的肉团当掩护,另一手反手就往人还端在手里凑到自己面前的碟子里抓了一手切得薄薄的肘子肉搓成一团扣在指尖,只等一发现半点不对就立刻发难。
然后,已经进入临敌紧张状态的落日宫主,在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之后,才于空空荡荡还粘着各种汤汁菜叶肉片的大街之上,看到由远至近狂奔而来的一个不停挥着手臂的,贼眉鼠眼的瘦小汉子。
“到了到了到了!秦少庄主已经换好衣服啦!!!”
关莺:“……”
所以说,心腹有心腹的热闹,外人有外人的玩法。
虽然说的确是看不到山庄内的场景,但城里这一大群小门小派江湖游侠,竟然凑吧凑吧的也和有幸进入出云山庄外层的人搭上了点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
而出云山庄外层的人又顺利的和内圈的人攀上了交情。
外带对各种传菜的丫鬟伺候的仆侍许之以重金之后,一群人也就着这一句虚无缥缈得连秦止的高矮胖瘦都不知道的话,进行了一系列绘声绘色的热烈讨论。
从秦止的新郎帽子上到底插着几根野鸡毛,讨论到新娘的喜帕上到底绣的是游鱼戏莲还是龙凤呈祥。
关莺长舒一口气,松手把已经被捏得完全没有形状的肉碎渣子扔到地上,随手在大叔袖子上擦干净沾得满手都是的油。
“那个……大……大大……大侠。”先前还吃得生龙活虎的儒士大叔气虚体弱的哆嗦着扯了扯关莺的袖子,指指自己还被关莺死死捏在手里的手腕。
“手……手断了。”
关莺:“……”
“这里听不方便,去里面。”顺手就把原本就已经疼得喊不出来的大叔哑穴点上,关莺还颇为好心的给大叔只手攥着,一路拖着人就往出云山庄大门口的方向挤。
毕竟在喊着传话的不成文规定形成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巴巴的伸长脖子往一个方向挤,好第一时间听到里面的动向,关莺这个动作不仅不奇怪,反而还是相当的随大流。
沿途送信的人几乎是一路扯着嗓子从出庄开始就喊,喊到街尾就已经哑了。
到最后甚至还有人从出云山庄里借了两匹快马,一路来来回回跑得飞快,好充分满足各类江湖人士那已经被勾到熊熊燃烧起来的好奇心。
关莺面无表情的挤到了离出云山庄大门口最近的那个街口,然后就死都挤不动半步了。
儒士大叔面白气弱的,冷汗流了一层又一层。
关莺带着大叔跳上巷子的围墙,一脚把原本蹲在上面看得好好的那一个给踹下来。
隔着一条街,出云山庄那被漆成黑色的厚重木门终于缓缓打开。
暗金色门环轻轻晃动,敲击着木质大门。
原本还在高声议论的人群顿时就和被同时点了哑穴一样安静下来,就连儒士大叔都忘了抖了,扒着关莺的衣袖看向山庄大门方向。
几个穿着红彤彤的仆倒退着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把手里抱着的红毯铺在地上,足足到了街尾才停了下来,低眉顺眼的站在红毯末尾。
剩下也穿得和个红包似地的仆侍鱼贯而出,分列红毯左右,连距离都隔得不远不近全部一样。
儒士大叔轻轻咽了口唾沫。
秦止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被一群人围得和个水桶一样的从门内出来。
立刻有红包套仆侍牵过一匹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脑袋上还给挂了个和秦止身上一模一样的姊妹大红花的高头大白马。
关莺嗤笑一声,看了眼出云山庄,又把目光投向依然空空落落的街心,颇为不屑的摇了摇头。
“德性。”
儒士大叔眯着眼睛,就和岳丈看女婿一样的看了秦止半天,才祈求的扯了扯关莺,表示自己绝对不乱喊,她可以解穴了。
“说吧。”似乎是心情颇好的拍了拍大叔,给他解了哑穴,关莺屈起一只脚,胳膊相当随意的就搭在膝盖上。
“秦少庄主,果然是人中龙凤啊!”虽然说是小门小派,但大叔好歹也是个掌门,对于关莺到底有没有收手的意思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顿了顿,小心翼翼的又瞄了关莺一眼,儒士大叔清清嗓子,声音立刻大了不少。
“少庄主和谢家的小姐果然是天作之合啊!”
于是墙下那群完全不明真相的纯围观江湖人立刻发出了一拨又一拨越来越大的赞同附议之声。
关莺:“……”
“我敢保证,在他把你当个米袋一样扛的时候,你绝对没有少庄主真是人中龙凤的这个想法。”
稍微等着街上人群又开始新一拨的赞叹热闹之后,关莺才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儒士大叔,一只手缩回袖中握住玉刀刀柄。
大叔那原本就不太够用的脑子足足转了七八个弯,才绕明白关莺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后嘎的一下,直接大张着嘴的给傻在了当地。
带着落日宫的人走出云山庄密道的那个自己以为的出云山庄的无耻变节叛徒,其实是易容过后的出云山庄少庄主?
秦少庄主自己带着落日宫的人来抢自己的亲?
其实这种话,根本就和“其实落日魔宫宫主是个女人”一样的不靠谱吧!
“……怎么可能,你这么说还不如直接说落日宫主是个女的。”目光呆滞的晃了两晃身子,儒士大叔一直到话全说完了,才猛的意思到自己刚刚到底捅了多么大的一个惊天篓子。
关莺都肯为了自家宫主来入龙潭闯虎穴的过来抢亲,自己胡乱污蔑落日宫主是个娘们还不得被她活活把自己给吃了……
“你变聪明了?”关莺似乎是颇觉惊诧的自凝神之中回过头来,看了看儒士大叔。
于是,还没等大叔想好足够委婉的措辞来解释其实这一切都是误会,他绝对对关莺的顶头上司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在里面,就听得关莺一副完全理所当然的口气自己把自己的话给接了下去。
“我当然是个女的。”
大概是关莺掀自己老底的话,比先前掀秦止老底的话指代得更为模糊,原本就已经脑袋不太清醒的儒士大叔,这回干脆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分,才梳理出来关莺那句简洁明了的话中的全部含义。
第一,他说的是落日宫主,而关莺说的是“我”,也就意味着,关莺,就是落日宫主本人。
第二,关莺说,她当然是个女的。
女的女的女的!
落日宫主是个女的!
这也就意味着,关莺的目标,压根就不是去抢谢小容,而根本就是冲着抢秦止去的。
但秦止在成婚之前,又一直和她在一起……
终于把秦止就是出云山庄少庄主,和关莺就是落日宫主这两大块看似完全不搭界,但实际上又紧密相连的信息咔吧一声,在脑子里严丝合缝的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