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你那个叫艾文的同学,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白薇古怪地看他一眼,“你别多想啊,艾文他人很好的。我跟你说,他可喜欢你了。”
虽然知道这里人的喜欢跟国内人说的喜欢不是一个量级的意思,但白易安还是主动减少了去剧组帮忙的次数,这样几回下来,艾文也体谅似地回到了对他来说相对安全的距离,只是每次看到对方,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同时也懊恼,都四十多岁了,还怕个二十来岁的小孩子,真是岂有此理!
感恩节到了,白易安家入乡随俗地做了一只火鸡,也邀请了白薇的一些同学来家里玩,但毕竟不是正宗的西方人士,做出来的火鸡多少不符合他们那种能够沾着蓝莓酱的酸甜口感,中国人的火鸡偏咸味调料,白易安本来想把这个大家伙做成飘香鸡的,肉质太柴,最后还是决定刷上油料和酱汁赶紧烤了算了。
来的人大多数是这边的中国留学生,他们都跟着白薇拿了食物去泳池那边玩了,最后个进厨房打招呼的人是艾文,这在白易安意料之外,但想想又是理所当然,他跟白薇的关系那么好,感恩节会来这儿蹭顿也没什么。
“嗨,安,你是今天的主厨吗?太让人期待了!”艾文说完后,坐到分流台边的椅子上,双手抱肩搭在椅背上,一动也不动的含笑看着他。
白易安:“谢谢。”可能是对方体积太大了,又或者因为一直被盯着,白易安很有压迫感。
他看了眼火鸡,发现还有十五分钟才能烤好,心中开始斟酌着怎样用正确的英文句式组成一句要不要请这位同学出去坐着等的大意,“Would you like……(你是否愿意……)”
“你是否愿意——”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想起。
白易安礼貌地停顿了一下,“你先说吧。”
艾文无声笑了一下,“……安,我问个问题你不要生气。”
白易安背对着对方,观看火鸡的烧烤情况,“好的。”
“……我说,你是否愿意,”艾文不知何时从椅子上下来了,走到他身边,俯下身,低沉的声音仿佛耳语响起,“——成为我的男朋友?”
白易安还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哪个词汇没听全,手一抖,差点把铁盘和夹子给掉递上,艾文赶紧接住,“不、不,太危险了!”
白易安道过谢,接过,放到一旁,又问他,“不好意思……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艾文看着对方的眼睛,满怀真诚地道,“安,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吗?”
白易安先是震惊,然后想了一圈,又看了看挂历上的日期,“今天不是愚人节。”
他对艾文郑重其事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艾文大笑,“安你真可爱!”
“停!”白易安打了个手势,如果这熊孩子不是白薇同学,他真想把对方扔出去,“不要调戏大人!看在你是我女儿同学的份上,刚才的玩笑我当做没有听说过。你可以将它比作家长的仁慈。”他一口气说完了一长句英语,给自己点了个赞,又一把拉开厨房门,“好了,现在请你出去。到泳池边,你会看到一堆更适合你这个年龄的对象。去吧!找他们玩!”
晚上,送完同学们离开,白薇摸到他书房里,用一种蹲着仰视的目光,企图伪装自己是一朵蘑菇或者小花的姿势看他,“爸爸,我听说你把艾文拒绝了,为啥呀?”
白易安目不转睛地一边打字,一边张口回答:“不为啥,他太小啦,不适合你爸爸。”
“怕什么呀老爸,这边的人都是合则聚,不合则散,还能当朋友的。你连陆人渣那种变态都hold过了,没道理还搞不定这么一个小男生呀。”白薇吐槽道。
从他出来到现在,一年多了,陆承德除了白薇第一学期派人来了次,再无动静,想是已经放弃。有时候他还会想起陆天祥、陆将军,还有陆承德身边的一些人……零零碎碎,随着时间过去,都化为了他记忆中的一颗灰色黯淡的句号。
白易安依旧看着屏幕,面不改色:“可以不要再揭你老爸的黑历史了吗,亲?”
白薇“哈哈”笑了一下,“而且你没发现吗,咱专业其实各种年龄的都有,大家都是工作后才来考的研究生,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多的比比皆是,你女儿我,反而是年龄最小的咧。”
说着她又嘟哝了一句。
“艾文他好像今年有三十五了吧?”
“吓!”白易安双手一个收回,转身惊讶道,“真看不出来!”他说,又连忙摆手,“那也不行,还是年龄差距太大。”
“年龄差距算个啥,你俩性别差距都能突破了,还怕个年龄差距,”她说着,蹬蹬蹬几步跑去梳妆台拿了面镜子,给白易安看他自己的脸,依旧是娃娃脸,因为五官搭配的问题,如果不笑起来再细看眼角鱼尾纹的话,说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没什么问题。
“看!我爸爸是不老男神!”
白薇笑着戳了戳镜子里的人脸颊。
白易安压根不想答应女儿这个荒谬的要求,但是一时又怕女儿执拗起来,跟他争一个晚上没完,只好叹口气敷衍道,“好啦,我知道,你别劝我啦,让爸爸自己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白易安以为,就算被自己拒绝了,身为打不死小强的美国小男生就算不是马上生龙活虎,也最多就失落个两天然后生龙活虎了,好吧,其实他就是没把对方的所谓告白放心上,也不觉得那就是认真的。
身为一个世|纪网架空科幻类男写手,虽然感情描写不是他的强项,但他好歹也为此专门研究过男女主角的心理发展,还查阅过一堆什么爱情十四行诗,企图从中找出几个词拼在一块,能够比较代表他俩的真实心境。
岂知艾文同学接下来是每天跑他家来蹲班蹲点,尽管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跟白薇又搭了一个组,学期进度又多得快赶不完,这会儿是真的好搭档了,他主要负责制片,白薇负责导演。学生时期的制片能有什么钱拿,学校给的经费一般杯水车薪,很多时候还要自己倒贴,这会儿的制片主要是管时间表,进度条、联系其它人口,发邮件,发布剧本,招演员……等等杂活,说起来就是助理加打杂。但艾文又不可能一直当制片,就算他英文再好,人缘再广也不行,但还是跟白薇搭档,两个人就在一个组里换职位,磨合这个过程。
更糟糕的是,这孩子似乎开始学中文了,每次来家里都会拖着爷爷奶奶练口语,因为他对白薇的好,白易安看在眼里,颇为难地问女儿,“你俩真的不成吗?”
他女儿囧着一张脸答,“爸爸,你让我当同妻是木有前途的。”
白易安惊了,“他也是同……那啥?他跟你说的?”
白薇:“……你之前送了几次盒饭之后,他就跑来跟我坦白说自己是Gay;问我能不能帮他追你。”
白易安:“……所以你俩……”
白薇:“……我没有答应啊,我只是说看情况。不过现在嘛……”她用了句英文来说,“我们是好姐妹啦~”
旁边整理器材的艾文同学探过头接上一句,“我会努力,很快让你叫我爹地!”
白薇:“想得美啊你!”
在艾文同学第三十多次求约会无果后,又不屈不挠求了多次,白易安似乎没办法只好接了一次,说“OK”,他以为自己已经含蓄地表现出了大人对小孩捣乱的无奈,殊不知他的表情落在别人眼中,就是害羞的人终于愿意迈出了第一步。
艾文为此精心打扮了自己一番,穿上领带换上西装,就像正式约会般,白易安一下发现那个总是喜欢跟自己说些不靠谱话语的小男孩似乎长大了,成熟程度噌噌拔高,浓密的男性荷尔蒙几乎将他窒息。
坐在烛光晚餐的对面,他问起对方以前做过的事,发现对方竟然还经营过一家医疗器械的公司,当过工程师,做过广告,钱是赚够了,现在纯粹是为了实现自己对电影的梦想,才决心投入研究生学生生涯。而他无所畏惧,笃笃而行。
白易安发现跟对方丰富的经历比起来,自己的事业大概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Writing。(写作)”
而且写的还不是传统的严肃文学,而是网络小说。
看上去是如此的乏善可乘。
艾文却说,“能够一直专注在一件事情上的人是最难能可贵的勇士。因为他们没有给自己留有后路,如果不是巨大的成功,就是彻底的粉身碎骨,然而他们中却没有人会后悔。你有一颗真正勇敢的心。我希望我能学懂中文,看懂你的文字,你就像一本美妙的天书,而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真正读懂你。”
这样真挚的话语,此情此景,似乎无人能拒绝。但白易安过去十几年不知听了多少次甜言蜜语,他就像没听到一样,举杯自己喝了一口红酒,然后转而聊起了其它话题。
艾文轻轻叹息,他没有表现出因为缺少回应的不满,很自然地配合起白易安的对话节奏。后者很快发现对方和自己在诸多方面有着迷一样的共同点,比如他们都喜欢养花、小动物,比如他们都不怎么听流行乐曲,更喜欢电影游戏的配乐,比如他们都看小说,只是艾文看的科幻类,如阿西莫夫那种,白易安写的科幻类,走星际海盗船设定流,比如他们喜欢在看电影的时候边看边交谈,这一点要是碰到喜欢安静看完电影的人,就会被讨厌了,比如说他们现在都喜欢同性……
又比如说——
当艾文的嘴唇触碰到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们也都对眼前人产生了感觉。
当艾文吻着他再一次恳求白易安成为自己男友的时候,白易安闭上眼睛,被蛊惑般地点了点头。
高大的美国人男生兴奋地抱起他转了两个圈。
白易安相较瘦弱的亚裔小身板差点就这么晕眩在他怀里。
“你对同一时间内与多人保持性关系这件事,怎么看?”两人坐在屋顶看星星的时候,白易安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因为上一段经历留下的教训,他并不认为自己还有多余的心力能够承受再一次的伴侣背叛。记得当年陆承德某个朋友的老婆因为撞见老公跟小蜜抱在一块大闹办公室,他还打抱不平了两句,陆承德怎么说来着?
他满不在乎地安抚道,“男人嘛,这样做是很正常的。”看到白易安脸色不渝,他还笑嘻嘻地亲了一口,“不过老婆你就别担心了,这辈子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这句话当时的真诚度姑且不论,白易安后来从自己十几年惨淡的经历里总结了一个教训,一个人对某件事的观念会导致他最后的行动,他不可能说我觉得东边对,然后往西边走,即使走了一段时间,他最后还是要回到东边的。而人的行动是有连贯性的,一个广义上的好人,他不可能只做了一件好事,一个广义上的坏人,也不可能只做过一件坏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积少成多,他也只是顺应他的观念往下走罢了。回头,往往只是一个暂时的妥协,为将来的反弹埋下了铺垫。
所以,从这点上来说,陆承德其实没有错。错的是他,他心存幻想,也从未看清楚过这个人。
但这用血泪换来的一课,令他此时能够更加清醒冷静地,挑选自己的下一名伴侣。
艾文当然没有察觉他问这句话的用意,虽然经历了很多,这个人很多时候仍旧表现得像个单纯的大男孩。他闻言,直接皱起了眉头。
“那听起来很糟糕。”艾文露出一种不赞同的表情,“我知道,有些人会将此作为炫耀的资本,但是事实上这代表了他如果不是谁都不爱,就是只爱他自己,我并不认为,那个人在这样的关系中投入了真正的感情。那种人,我们一般叫他们花花男孩。”
“PLAY BOY?”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英文词,白易安忽然感兴趣道,“你之前也认识过这样的人吗?”
“是的,这个圈子很大,什么样的人都会有。”艾文点点头,又道,“但亲爱的,你要知道,一段真正严肃的关系,应该一对一,才能长期保持稳定。你知道的,星球与星球之间,三体系统的极不稳定,是因为它们运动趋势的可能性太多,随时可能崩溃和毁灭。”他用手比划,给白易安解释了一下三个星球可能的运动轨迹,比如像拳头碰撞在一起,比如另一个因为引力不足飞远,三者越离越远。
白易安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提出自己的问题和看法,打断对方的讲解。两人的话题越聊越偏,一直跑到了外太空人马座去。
以至于夜深,白薇不满地跑出来叉腰说他们,“嘿,你们俩,已经很晚了,你们明天还要早起吗?”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