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朕爱的是香儿!”
“香儿?你也配叫这个名字!”贵妃指了指地下,“宁香泉下有知,不知道该有多生气!”
没等明黄色说些什么,贵妃已经歇斯底里了,“当年的宫乱,我是买通了宫女。但是不知道是年少轻狂还是心里有根弦告诉自己没事,我根本没有把那件事情做得多完善,否则也不会让大皇子逃出去,造成今天我锒铛入狱的局面。可你呢?你听了宫女的诬陷以后,有派人查过吗?没有!你明明知道是我做的,又有对我们家族作出什么惩戒吗?没有!若不是大皇子回来了,你口口声声说最爱的皇后就一直要背负着不顾隆恩与贼人珠胎暗结的肮脏罪名了对吧!”
“朕当时的确没有什么对策,那是因为朕没有办法,朕若是动了你们家族,满朝文武都会发生动荡!”
“够了!你那套说辞伎俩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起了,骗骗宁香的儿子就好了。”贵妃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有多好了,也无所忌惮起来,“你我都很清楚,当年我爹虽然还在,但是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我哥哥又是个不成器的,而你手上,有精锐的金乌卫,若你想对我们家族下手,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还是那句话,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我还愿意铤而走险,因为我很清楚那不是险!”
牢房外的皇帝已经被气到大喘不过气来。这个时候,他倒是才想起来天牢里会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四下望去,让守卫的狱卒们都离开。
“现在想想,我一直叫宁香是贱人,她倒是比我更可怜一些。她的分位虽然比我高,但是她的状况比我凄惨。她有那么多人信服,但是最应该信任她的人选择了背叛。她一直觉得她一个北隋的人占了这皇后的位置对我是种亏欠,所以我对她使的手段她都没有反抗。我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些她的心境了,如果你是信任她的,那我怎样使手段都没有办法。而只要你怀疑了她,她再怎么赢了我,也是枉然。情诗仍在情何在?宁香啊,在地下见到的时候,我不会再对你使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句俗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的贵妃,倒是完全看开了,还对先皇后觉得亏欠。
牢房现在除了贵妃和皇上已经没有别人,南梁皇帝也不打算顾忌了,“是,你说的都对。但那又怎样,你在天牢里,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去,你还能把这些事情往外说吗?”
“我知道不能。成王败寇的道理,我在这深宫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吗?”贵妃掸掸衣袖上的灰尘。
皇上还准备开口,一个狱卒冲了进来。
“报……”
“怎么了!不是说了你们不要进来的吗!”被人打断,南梁皇帝很不开心。
“陛下……”狱卒支支吾吾的,“二皇子刚才被贼人破门而入救走了……”狱卒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南梁皇帝生气地把进来禀报的狱卒提起来,带上了刚刚被贵妃激怒的火气。
“臣……臣不知啊……”
把狱卒一扔,明黄色踏到关押景辰烨的牢房,果然已经“人去楼空”。看了看被打开的锁,完全没有被破坏,这是要钥匙打开的。旁边倒着几个狱卒,牢门处还有几个虫子一样的东西。
在南梁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是去北隋游历过的,对这种虫子略有耳闻,跟普通的虫子不太一样,有可能是蛊虫。
倏地,倒在旁边的几个狱卒窜起来,一个竟然生生地咬伤了他的手臂。其他的狱卒也仿佛失了心智一般往他那边靠近。
“护驾!”其他的狱卒大喊,整个天牢的狱卒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发出声音的那里。
南梁皇帝看着自己的伤口,被咬出血来了。抽出狱卒腰间的佩刀,直接捅进咬人那人的身体。明黄色的龙袍也溅上了血。
在巨大的疼痛感下,他终于松了牙齿,倒在地上。
南梁皇帝似乎还是不解气,把刀往下一插,正好插到那个倒地的尸体上。
其他的狱卒与那几个被控制的狱卒对打,用不了多久,牢房地上的干草,牢门的木柱上已经是血迹斑斑,地上的尸体更是伤痕累累。
这场斗争没有持续多久,南梁皇帝回到了贵妃的牢门口,依旧是让狱卒们在不远处守着,没听到他的命令就不要进来。
看着那刺人眼睛象征权利最高峰的龙袍沾染了血迹,贵妃冷冷地开口,“我敬爱的陛下,您好久没有这么狼狈了吧?”
被说到的人眼里闪过一道光,把手往后一背,正好遮住了袖子上的血迹。“你的儿子逃狱了,可是你还在这里,你的心情怎么样?我知道,你跟你这亲生儿子的关系并没有多好,所以,他也不会怎么尽孝道吧,你还是没法离开这里。”
贵妃丝毫没有被他的挑衅而动摇,反而淡淡地说,“烨儿和我不亲,也是我一手造成的。那时的我,只是一味地想让他讨你的喜欢,完全没有顾忌他的感受。可我忘记了,你这种人,怎么可能真真正正地宠爱一个人呢!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看开了。陛下你也可以试试的,在生命弥留之际,说不定就大彻大悟了呢!”
“贱妇!你这是在咒朕吗!”
皇上四处找东西,他想的是,现在就要让眼前说话带刺的人没命。
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一把佩刀,是刚才那个被他扔在地上的侍卫来不及拿走掉了的。
他的眼里泛着狼一样的光,把佩刀操在手上,正要往前刺去。
“慢着!”
第一百零九章 南梁风云起(2)
贵妃喝住拿着刀的那人,这倒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那么大声那么理直气壮不用顾忌地跟那人说话,“我自己会动手!”
贵妃朝着墙壁奋力一撞,血色留在额头上,血珠往下流着,流过眼角,流过脸颊,滴落在那曾经华丽的宫装上。“我终于,不用被任何人或事控制了,我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生命。”她的嘴角牵起笑容,一如之前般美丽的脸庞上,这时的笑容倒显得最为真诚。血珠在脸庞上停留的时候,配上那抹笑容,倒觉得更为妩媚妖冶了。贵妃,的确也是个大美人。
她的头磕在地上发出响声的时候,眼睛是看着上方的。
她看到,一个还是小男孩样子的坚强身影在苦苦练习蹴鞠,额上冒着汗,衣服也因为捡球打滚脏兮兮的,旁边的教习还在给她施加任务。凉亭上坐着的人是她,她悠闲地,一块一块地往嘴里塞入糕点,神情很不耐烦。
宫女们在一旁扇风,尽量轻动作地不要激起坐着的人的注意。
但是那贵妇人还是烦躁地起身,到练习场上对着正在蹴鞠的小男孩一阵凶狠的训斥,再甩袖离去……
“烨儿,如果有来世,娘亲一定对你好好的……”重复完这句话,贵妃便真正没了气。
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已经不再是谁的贵妃,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娘亲,一个留下了悔恨希望补过的娘亲……
看着地上已经失去知觉的贵妃,明黄色感到一阵烦躁。把手里的佩刀用力扔在地上,试图发泄愤怒。
走到牢房,吩咐,“往外传,贵妃猝死,二皇子勾结党人逃狱,左丞相一家罪孽深重,近日处斩!”
“是!”狱卒的声音还是比较恭敬的。
要离开的时候,皇帝还留下吩咐,“今日之事,朕不希望再听到!”
意思是,今日在牢房里,他见了贵妃,跟贵妃说的话,狱卒们都必须要烂在心里。
南梁皇帝说话的声音很冷,以至于狱卒们都感觉有股寒气袭上心头。
刚才,南梁皇帝知道了景辰烨逃狱以后,心里一阵火气。暴怒状态上的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贵妃的牢房铁窗外,有一个人把一切尽收眼底……
拂袖而去之后,回宫换了衣服,便来到了宁致远现在住的宫殿。在去天牢之前,他就已经听到有人汇报说宁致远在北隋认识的朋友们被邀请入宫。
他对这一点其实不是很满意。先不说之前第一次见沈珉的时候,那个气质非凡的白衣男子,对自己的问话全部都不理不睬,最后离开的时候也一点尊敬都没有。就是这一次,作为被自己的儿子邀请来作客的他们,就是在寻常百姓家,都是需要跟主人打声招呼的,而他们,完全无视了这一点。
“皇上。”
在去往宁致远宫殿的路上,南梁皇帝被人叫住。他心情欠佳,特意吩咐过不要有人跟着。现在身后连一个小太监都没有,否则,早就有人通报了。
定睛一看,来人是徐公。
他转念一想,这条路,是去宁致远宫殿的路,没有别的目的地。什么时候,他的大臣和他的儿子已经有那么密切的关系了,时不时就要去宫殿问候问候?
“原来是徐公啊……这是要去往何处啊?”虽然知道徐公的目的地,但是他还是假装不知地问问。
徐公知道皇帝生性多疑,坦坦荡荡地回答,“臣正要去大皇子那里商议要事。”
“如此,便一起走吧。”
两人到了宁致远的宫殿,立刻就有侍卫去禀报。
宁致远走出来,迎着皇上和徐公前往正殿。
“爱卿,朕有些重要的事情想跟大皇子单独说说,不如你先去外面等等。”说出来的话带有询问的语气,但是南梁皇帝这时候是没有那心情的。
“陛下,臣也有事要启奏。臣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了,想早些回家乡享享清福。恳请陛下批准。”
“哦?”南梁皇帝看了看徐公,“朕还以为徐公是想为我南梁洒热血的?”
“陛下快别取笑臣了……”徐公再作了个揖。
南梁皇帝转念一想,徐公其实算不上忠心耿耿,他幸福的人是先皇后。这样就决定了他会更力挺宁致远。若是自己跟宁致远争夺起来,他的立场有可能就不是在自己这边了。再加上他在朝野中声望很高,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留在自己的身边。
“既然如此,朕许你良田万顷,准你告老还乡。”
“谢皇上……臣先行告退。”
看着徐公离去,南梁皇帝有些奇怪。不是说要来找大皇子商议要事的吗?怎么只是辞官便走了?
其实,徐公的的确确是来找皇上辞官的,而且也猜到了他一定会来宁致远的宫殿,所以一开始就在那条来宫殿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然而,南梁皇帝问起的时候,他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已经窥伺到皇上的心思了。为人臣子的,是要学会看君主的意思,但若是你把君主的想法揣摩得清清楚楚,那你离死亡也不远了。没有人喜欢被人看得透透彻彻的,尤其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贵妃就是因为把他的想法揣摩得清楚还说出来,在天牢里才会触到皇上要杀她的逆鳞。
宁致远在南梁皇帝对面落座。
明黄色蹙眉,即使是自己的儿子,那桀骜不驯的景辰烨,在看到自己的时候都得先恭敬地询问是否可以坐下。而宁致远,这样一比较,则完全不懂规矩。
当然,他还是把这个理解成是宁致远还不懂宫廷的规矩,再加上从小一直跟那些江湖人士生活在一起,所以被带坏了。这样一想,他对沈珉一行人的看法又不好了几分。
“何事?”连个称呼都没有,宁致远就这么问了。
“致远,朕好歹是你的父皇啊。你这基本的规矩还是要懂的。”
宁致远不接话,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再自己喝完。
感觉到受到了无视,尽管心里不舒服,但是还得强忍着不满。现在大皇子已经回归,自己的皇位若是不想落到奸人的手里就必须要传给大皇子,这不久以后,他就得立太子了。
“朕打算过几日便举行立太子的仪式,太子便是你……”
宁致远把手上的茶杯放下,“不要!”
南梁皇帝快要吹胡子瞪眼了,他在登上龙椅以后,活人死人都不曾对他有这样强硬的态度。
“致远,朕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也沾染了许多江湖不良习气。但是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这些全部都要改掉。还有你的那些朋友,最好是不要再接触了,省得他们把你带坏了。”
“我倒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不像某些人……”
宁致远的“某些人”其实指的就是南梁皇帝,很清楚。
“那,他们到底也是北隋的人。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南梁的大皇子,北隋和南梁是两个国家……你不能保证他们不为他们的国家谋福利。”
宁致远的手撑在桌子上,茶杯被震得晃动,“你才别忘了,我自小长在北隋,我的娘亲也是北隋的人。你当年,是不是也害怕我的娘亲会为北隋谋福利?”
宁香之于南梁皇帝而言,是一个禁区。一个大家都不可以提,但是他可以在别人面前表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