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弃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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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弃终乱-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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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在嘴角刻画出若有若无的一点笑意:“我懒得帮你弄什么通行证,可我可以遂了你的心愿,帮你找到你心心念念之人。只要你告诉我他是谁,哪怕上天入地,我也一定帮你找到他,不劳你亲自回北。”
  她心绪一片灰蒙,心牵之人,今朝今世,怕也无期相会。
  “我不想找任何人。”
  “你既不想找任何人,那就安分待在家中。你既觉我反复无常,你麻烦你略花点精神想想我为何反复无常。”
  她愁眉忍痛,试图挣开他。
  “你放手,我不想再和你谈下去,我去睡书房。”
  他用点力气,就势将她推进沙发里。
  “我的话你大概没有十分听懂,而今而后,我可没耐性再任由你了。在你想明白我为何反复无常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一日想不明白你就留一日,一年想不明白你就留一年,一辈子想不明白你就留一辈子。”
  她借着沙发的软力,一次次试图坐起,而他却一次次轻易推倒她。
  他在教她什么叫做痴心妄想。
  重病之后,身子自是虚软,他摆明着欺负她,她也终是被他激怒,气喘吁吁道:“你软禁我,我可以将你告上公堂。”
  “你非但可以将我告上公堂,你还可以向汤老板求助。区区陆家还遮不住南州城的天,不可能由着我想怎样就怎样。我的好太太,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悉心恭候。”
  他话说的谦虚,实际是一点儿不将她放在眼里。
  这南州城的确不属陆家,可陆家也称得上一手遮半边天,就连外国人想动拳脚也须得权衡利弊,轻易不肯招惹兴社。
  如今除却汤老板,还有谁人能压陆家一头?
  然则汤老板又凭什么替她出头?即便姑妈的关系放在那里,可毕竟她留在陆家,两边尚可维持和平的表象,众人的利远远大于她一人的弊。她若求到汤老板跟前,汤老板呵呵一笑,一句“年轻人太不懂事”便可将她打发到十万八千里外。
  可她绝不轻易认输,最后一次她攥紧陆承启的衣服,借着他的力道起身。这一次陆承启没有推她,而是一只手从后面按住她的脑袋,恶狠狠地吻下来。
  惊惶之下,她胡乱推搡他。
  她的推搡如小石入海,无济于事,单薄的外套被他扯下来扔开,她从惊惶中稍事清醒,清醒后另升起一番熟悉的害怕,熟悉是因为这一幕在不久之前曾经发生。
  这一次他没有喝酒,可她居然觉得比喝酒那次还恐怖。
  她忍不住发抖,挥之不去的记忆如同摸清道路的野兽,曾经以为自己已将它们驱散,可惜一旦稍有提及,它们立刻狂奔而回。
  她几乎拿定了主意,等他一放开自己她就立刻喊救命,不管怎样,性命要紧,否则她不敢保证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吻太过冗长,气息紊乱间,她又觉得自己太傻,她可以喊救命,可身在陆公馆,又有谁人肯来救她?
  事实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死在陆承启手里也不可能有人来救她。
  她想自己真的已经了解他,原来那一次的凶狠才是他真正的本性。
  她忽然不再推搡,不再反抗,而是乖顺无比,任他为所欲为。
  陆承启心思敏锐,如是反而松开她。
  “你又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异夫妻3

  云意努力平稳下呼吸:“你帮我办一张通行证,随你想怎样。”
  他冷笑:“你拿你自己同我做生意吗?”
  “不能做吗?是你亲口对我说我们的婚姻是一桩生意,我哪里做错了?”
  陆承启被自己的原话噎住,她没有做错,真正错的人是他。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负气离婚,现在的他们本该沉浸在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中。新的生机想必可以冲淡过往的情感,是他亲手将她推回旧年岁月。
  他起身,默默离去。
  云意望着他的背影,更觉莫名其妙。
  陆重远五十大寿,大宴宾朋三日。
  陆公馆内布置的奢华灿烂之极,甚且演出堂会,也由当时疯靡全国的几位名角联合出演。从清晨至晌午,家中客人络绎不绝,流水席上山珍海错、中西餐点,供应紧急,端的是一派太平富贵景象。
  正厅之中,兴社的诸位此时难得围聚一起,众人除了贺寿,觥筹交错间谈论来谈论去,谈论最多的犹是新来的法国瘟神Elliott。
  往年贝尔纳任总董时,与兴社也时常有纠葛,但那时再怎样磕碰,都是小打小闹,最终仍旧和起一团,有钱大家赚。此等远渡重洋而来的老法,绝少有Elliott这般特立独行之人。
  腾老板近来在生意上受了Elliott不少折腾,两杯洋酒下肚,火冒三丈,当众拍桌摔杯痛骂:“区区一个代理董事,也来与我们要强,哪怕他真的是个从石缝里蹦出来的异类,只怕也没生出那份天赋异禀,能在这片天地翻云覆雨。”
  陆承启道:“我几次探他口风,他始终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看来不是嫌礼过轻,而是认真要与我们大动干戈。若猜的不错,恐怕他不日就将在租界之内颁布禁令。”
  陆重远缓缓搁下银箸,问着陆承启:“眼下你认为该如何是好?”
  兴社若求发展,势必得扭转辔头,向金融工商界进攻,而非数十年拘泥于烟赌之争,然则时机未成,任何道理都是纸上谈兵。
  陆承启道:“我仍旧继续与Elliott接触,他若果真黑脸到底,咱们也唯有暂时避风头、钻空子,好在敌明我暗。”
  孙师爷道:“他若雷厉风行地与兴社对着干,咱们还如何钻空子?”
  陆承启道:“关于赌场方面,只消咱们与华洋巡捕提前通好声气,日场不防随他们来查,但得保证绝不干涉夜局。那些华洋巡捕白受社中香火已久,这点事情还不至令他们难为。瞒上不瞒下,他们不响声,总归Elliott不可能亲身上阵,自己来查。”
  腾老板对陆承启的办法照旧肉疼。
  “如此一来日场岂不全丢?”
  “丢掉日场总好过满盘皆输。”孙师爷又问,“然则法国人既要动手,华洋捕若一个人也拿不下,回去之后该如何向上头交公呢?”
  “这一处可召集自家兄弟帮忙,使他们乔装了赌客,跟华洋捕去牢狱里走一遭。”
  陆承启言毕,席间有长辈笑赞:“果然虎父无犬子,四官这孩子如今担起事体,手段圆通光滑,越发有出息。然而赌场的问题解决了,另一处呢?”
  陆重远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人家气势汹汹地要动手,咱们也少不得暂且收敛,人可以作假,这一样却做不得假,被洋鬼儿收走又毒不死一二个,何苦白白便宜他们。”
  滕老板再次不满:“六哥的意思是打算暂时关掉公司?”
  陆重远和善地冲众人笑了一圈:“公司势必得关,这个关头,得小即失大。至于私下里大家如何行事那属自家经营,我一概不理。谁人有胆量,能在这个风头吃足一笔,是他法力高强,若跌了大跟头,也只好怨自己时运不济。”
  女宾们聚在后头的花厅里。
  金色的阳光透过大片玻璃洒进室内,落地玻璃窗前,几位留过洋的时新太太小姐,围着厅里的一架新钢琴,一边弹奏,一边模仿外国电影里的男女主角,表演一出爱情戏码,引得阵阵欢声笑语。
  云意收回目光,自饮一杯酒,席间大少奶奶同二少奶奶悄声细语,谈论的却是Elliott。云意被软禁在房中已有数日,从她们口中云意得知今日做寿是早派人请过Elliott几次,谁知最后出现的不是Elliott,而是法国公董局专员。专员送一封法文信到陆公馆,Elliott坚持陆重远将数日前相赠重金一事登报致歉,否则后果自负。
  二少奶奶不由感叹:“咱们也都是大户门庭出身,可就不曾见识过Elliott这番为官道理。到底是贝董深谙咱们国情,即便身在法国,也不忘派女儿将贺礼赠上。”
  大少奶奶紧忙冲她调个眼色,又抬眼一望云意脸色。
  云意充耳不闻,一杯酒专心致志喝了半日。
  一旁服侍的素知见她双颊微红,已染醉意,便又悄声劝她。
  云意被迫搁下酒杯,才发觉大少奶奶与二少奶奶的目光双双落在自己身上,幸亏三少奶奶风风火火地从钢琴边赶过来,才适时打破尴尬局面。
  三少奶奶上来就搂着大少奶奶,笑嘻嘻地央求道:“方才范家的小姐提议晚上去花园舞厅,大家听了兴致颇高,连同几个不会跳舞的小妹妹也嚷着要跟去凑热闹,大嫂二嫂,不如你也与我们同去罢?”
  大少奶奶冲二少奶奶笑道:“瞧她说的动听,还不是要拉我们一道下水,万一事发好有人陪她担骂儿。”
  三少奶奶道:“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新社会新时代,跳舞可不触犯哪条王法。你呀越是找借口不去,我就越要破掉你的老古板。”又问着云意,“四妹妹,你这病了一场我都许久没能见上你一面,不如也同大家出去透透气。你不多沾沾人气,可不就剩病气缠身。”
  素知比云意先开口:“我们少奶奶尚未痊愈,出门一趟难免着了风,怕是去不得了。”
  三少奶奶咦了一声,道:“四房里的事情几时由你一个丫头拿起主意?”
  素知脸色顿僵,怯声解释:“是少爷吩咐不让少奶奶出门。”
  三少奶奶倒是一语中的:“老四管的也太宽泛,酒水不许多饮,大门不许迈出,四妹这哪里是养病,分明坐牢无异。”
  云意往日不太愿意凑她们的热闹,可如今心里稍一盘算,心思立动,紧忙道:“四少爷就爱胡乱担心,我哪里就弱不禁风,三嫂好意,我没有不去的道理。只是我对跳舞一窍不通,到时候还得请你耐心教导我。”
  三少奶奶当即扔开大少奶奶来搂云意:“到底四妹妹行事痛快爽利,那咱们可就约定了。大嫂二嫂不去,咱们就绑了她们去。”
  “什么绑呀拿呀,你怎么不学三少爷点好处。”二少奶奶劝道,“不是咱们不赞同你们跳舞,关键舞厅之类的地方,不该是你们去的。你们想玩儿想闹,尽管在家里,捅破天也没人说一句不是。”
  云意瞧了三少奶奶一眼,只怕她要打退堂鼓,好在三少奶奶向来不是肯听话的人。
  “二嫂,我们去的是花园舞厅,那与在家里有什么不同?”
  “这有个什么说法吗?”
  “花园舞厅旁人去不得,咱们却是去得的,因为那里是大哥的地方,不信二嫂问着大嫂。”
  二少奶奶无言以对,大少奶奶见状,亦不再坚持。
  云意压住欣喜,静静道:“既如此我回去换件衣服,一会儿再过来。”
  她双颊微热,一路快步回房,素知追赶上前,小心翼翼道:“少爷既然吩咐过了,您就还是推掉三少奶奶吧,免得……免得又……”
  云意甚是不快,可考虑到这是离开陆家的难得机会,也肯敷衍素知:“我去一会儿就回,你若不放心,跟我同去便是。陆承启近日忙的不可开交,你不讲我不讲,他哪里有空闲过问咱们的琐碎事情。”
  三嫂为跳舞将大家一齐拉下水,她现学现用,也将素知拉下水。一旦走出陆公馆的大门,素知总不难对付。
  云意没能算准,她的琐碎事情,陆承启还是有时间过问的。
  她正在更衣室翻箱倒柜的时候,陆承启神出鬼没出现更衣镜里。
  “听闻你今晚要同三嫂她们去跳舞?”
  她镇静住不动声色,将手中的一张本票一点一点攥进手心里。
  “我已经答应三嫂,我不想言而无信。”                    
作者有话要说:  

  ☆、棺木贺寿1

  陆承启道:“我并没有阻拦之意,今日天气晴朗,夜间也不至转凉,恰好适宜外出。”
  镜子里的他笑意暖暖,云意倒弄不懂他是真是假。
  “你——不拦我?”
  “你看你又疑心,难道我还动真心要软禁你?软禁一月半月不难,软禁一年半年,你非拿我当仇人看待不可。谁拿我的当仇人都没关系,可我不能让你也拿我当仇人。我特地赶回来不是为了拦你,而是请你见谅。这一向格外的应酬忙碌,不免疏忽了你,待过几日空出时间,我再好好陪你。”
  他没回时云意一直担心他横加干涉,可他陡然做出放行的态度,又令人意想不到。
  她一面取一副钻石耳坠来戴,一面借助镜子观察他的神色变化:“跳舞三嫂可以教我,我认真学,想来不至于出丑。你尽管忙你的事情我晚上出门还有素知陪同,我这里没有关系。”
  她做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又主动提出让素知陪她同赴舞厅,目的便是为了打消他的疑心。
  耳坠戴好一侧,她又歪头戴另一侧,陆承启道:“出了陆公馆的大门,素知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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