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弃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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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弃终乱-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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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医生见陆承启脸色极其难看,转而又讲了好的方面:“当然以上皆是最坏的打算,明天我们将安排一次全面的检查,也许情况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陆承启恍若在晴天里挨了一道霹雳,震得心里索索抖动。脑袋里嗡嗡嗡响成一片,除了那句五个月,什么也都听不见。
  他的突然出手,将郑医生吓了一跳,郑医生看着自己瘦弱的胸前多出来一只拳头,举着双手退避着:“你……你想做什么?”
  人没治残就开闹,太不符合规律。
  郑医生是新医生,陆承启总归信他不过。
  “你方才说五个月,可我太太分明是六个月,你为什么说五个月?”
  郑医生定下心神:“双胞胎看起来是像六个月,有的五个月甚至像七个月,你快快松手,不然我喊人了。”
  陆承启果然松了手,人虽然还站在郑医生面前,魂却不知陷在哪里。
  郑医生跳开两步,气呼呼的理着衣服,也不是客气的。
  “你果然是病人的家属么,怎么糊涂的连月份也弄不清。”
  陆承启泥塑似的沉寂着,郑医生既不方便赶人,又不乐意待在危险人物身边,就预备自己避出去。
  偏这时候,陆承启如梦初醒般,拦住他再问一遍:“你确定是五个月?”
  郑医生只差哭一场了。
  “我家世代祖传古医,无非到了我这代,国家无故打击,才不得不漂洋过海学成西医。我尽管不能继承家传衣钵,可是伸手搭脉,你夫人腹中是男是女我当即一清二楚,不过现在不便告知你而已。”
  郑医生见他被自己讲的呆而不语,更要显露一下自己的本领:“明日检查结果一出,自见分晓,不怕再准确的说一声,孕期是五个月还少三天,对与错你尽管自己算去。”
  陆承启守在云意病床前,深沉的黑夜走过,亮在玻璃窗户上的,是一缕黎明的光亮。
  黑暗过后的第一束光芒格外刺目,他伸手遮在云意熟睡的脸上。
  他一次次的打了她,折磨于她,不相信她的解释,将她置于难堪境地,而她却不过是拼了性命保护他们的骨肉……过往的情境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回映,泛上心头的,是无与伦比的懊悔与痛楚。
  从知悉身孕到现在,四个月的时光就像沉甸甸的巨石,坚硬地哽在胸腔里,又仿佛身体要害处被刺了数刀后,不得不硬生生闷住,不准说一声疼。
  她从来没有与宋咸新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从头至尾是他对不住她。
  有无数把锋利的钢刀,时时刻刻凌迟着他,可是那钢刀是他过往的所作所为,凌迟是他自作自受,他若仅仅害苦自己也就罢了,却更是害惨了云意。
  云意的最初的知觉是冰与火的两重天地。她时而浑身滚烫,宛如置身火窟,大火将身体里的血液煎烤而出,周身血气萦绕;时而又冰如置身极地,冷的没有任何知觉,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寒光闪烁的手术刀割在身体上而无痛觉。
  后来冰与火彻底的从她的世界消失,她新的世界是阳光明媚的迟迟夏日。
  她躺在竹席上午睡,仿佛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午后的太阳高照,知了在树缝里叽叽喳喳叫个不休,她从昏沉中被闹醒,气不过,抓起庭院里的粘竿,跑到荷塘边的参天古树下报仇雪恨。
  可她报仇雪恨也不够专心,不一会儿就脱了凉鞋,在荷塘边戏水摸鱼。
  水面上浮现一个暗影,自己误以为鱼儿游来,遂屏住呼吸,做出扑鱼的姿势,时刻准备着。
  暗影越来越清晰,不是摆尾游弋的鱼儿,而是一动不动的陆承启。
  她小孩子活泼心境一下就复原成大人的死气沉沉,她居然在北方的家乡,在十一二岁的年纪遇到陆承启。
  她在梦里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那时的她分明不认得陆承启啊。
  若非咸新离世,女儿失踪,父亲入狱,自己身处险境,不得不南下求庇护,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认得陆承启。
  沉寂的水面被闷热里的弱风吹起一丝波纹,微皱了陆承启的倒影。水面上,他将手按着她的肩膀,她心里立即生出平日的战战兢兢,才要缓解气氛,回头问他是何时来北、如何打听到她的住处等等,他却猛然伸手将自己推入荷塘。
  荷塘边的陆承启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在四面环绕的水压下扑腾,伤心的放声求救:“妈——妈——”
  她在睡梦中喊得嘶声力竭,然而隔着高墙,妈始终没有听见。
  “妈——”
  云意从梦境中一坐而起,睁开眼睛,现实中扶住她的人正是陆承启。
  陆承启神色焦急的盯住云意,不晓得她方才是做了什么噩梦,云意心有余悸,生怕陆承启再将她推入荷塘,惊恐的挣开他,转身抱住守在另一旁的沈妈妈。
  四面不再有水,可方才的沉重感一时之间挥之不去,她将一张脸埋在沈妈妈怀中,过了好一会儿,仍然糊里糊涂地喊着妈。
  沈妈妈不晓得云意错认,只拍抚着云意安慰不停,不过一会儿功夫,云意又重新睡过去。
  陆承启替她拢了散落的头发,心中五味杂陈。
  沈妈妈见云意睡熟,便关掉灯,向陆承启道:“天色转亮,听医生讲至少要在这里住两日,那么我先回家收拾些东西,让人收拾总不如我自己收拾齐备。她既睡着了,你可以让护工代你的班,你自己好歹也去歇息一会儿。”
  沈妈妈见陆承启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听见,也就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打开房门,却迎面遇见戴医生站在门外。
  沈妈妈不认得戴医生,见他穿着医生的衣服站在那里,便向他微笑,客气的请他入内。
  戴医生原是站在门外犹豫不决,不防遇上沈妈妈开门,向他一让,如此一来,他不进也非进不可。
  他今天在新娶的姨太太处睡得正朦胧时,突然接到医院的消息。凌晨四点钟,忙不迭地赶到医院,守在手术室外苦等一个多钟头,也始终不见郑医生那一拨从里面出来。
  郑医生才进医院不久,尚未得到过他的嘱托,因此一点也不清楚郑医生昨夜到底给出怎样的诊断,以及他在陆太太诊书上做手脚的事情是否已经暴露。                    
作者有话要说:  

  ☆、胆战心惊1

  陆承启在房内已听到戴医生与母亲对话的声音,等戴医生走到近前,他抬手看表,时间是五点二十五分左右。
  他嘴角添了三分笑意,回头望着戴医生:“戴副院长好生勤谨,日日提前几个钟头就到医院上班。”
  戴医生先见陆承启面带笑容,提着的一颗心暗暗地预备落下,可戴副院长四个字一出他口,戴医生脸上立即变换颜色。
  陆承启称呼他“戴副院长”,那尚且是最初相识时的光景,后来大家熟络起来,陆承启认为他为人值得信赖,遇见他也就不再那么客套。
  如今一言贬回到从前,那可就预示着大事不妙。
  戴医生一颗心扑秃扑秃在腔子里乱跳,短暂的时间内连动几番脑筋,才预备开口婉转,陆承启突然做个手势,示意他低声,莫要打扰了云意安睡。
  戴医生咽了口气,一时间口干舌燥,他见陆承启脸上笑容不变,心里越发七上八下,弄不清楚他到底有无知晓。
  陆承启轻声道:“我看戴副院长方才是有话要对我讲,想必是关于我太太的病情了,我太太睡下了,我们还是出去讲的好。”
  陆承启说毕,轻手将云意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搁回薄毯里,又走到窗边将纱帘拉上,遮挡住东方的一轮红日,这才向病房外面走去。
  陆承启径自向外走,戴医生也不得不尾随其后。
  五六点钟的天虽然渐渐亮开,可医院的走廊仍是暗沉沉一片。
  戴医生在医院里见惯了生老病死,可是今日因为自己心里藏着暗鬼,走到不甚森冷的地方,也能觉得毛骨悚然。
  路走了一半,戴医生忍不住提议:“不如等郑医生做完手术,再一起探讨陆太太的病情,昨晚因为不是我的急诊,我对许多状况还不够……”
  陆承启恍若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戴医生无奈,晓得他们那里头的人,无论是汤老板或陆承启,没有一个是轮到他得罪。
  陆承启一直走一直走,直至走廊的尽头才停住脚步,戴医生心神不宁地跟着走许久,见他身形停住,非但停步,甚至赶紧后退两步,保持一点安全距离。
  陆承启回过身来,三分浅笑为冷笑取代,一脚踹倒戴医生。
  陆承启的一脚力道狠、角度准,加之地板光滑,戴医生140斤的身体硬是滑出两米的距离才被墙壁挡住。
  伴随着咣当一声,戴医生发出“唉哟”的痛呼,一摸头,将沾满鲜血的五指伸到眼前来看,显然是被墙壁撞的头破血流。
  陆承启阴沉着脸向他走近,戴医生惊吓之余顾不得脑袋,只是要爬起来逃命。
  陆承启见状,随即在他肩膀上轻踢一脚,因为落力巧妙,戴医生的肱骨与肩胛骨之间发出咔嚓一声摩擦响,那便是脱臼了。
  戴医生扶着肩膀,就差疼的满地打滚。
  然而冰冷的枪管抵住了戴医生的喉咙,他冷汗涔涔而落,连动也不能动一下。
  背着光,陆承启的脸色可以形容为可怖。两个外国护士谈笑着从走廊穿过,乍然见此情形,吓得弃了手中的推车,尖叫落跑。
  朋友圈子隐隐流传着陆承启杀人分。尸都懒得眨一下眼睛的言论,戴医生从前听来居然还认为是好事者胡编乱造,不肯相信。
  他怎么可能相信,那传言简直同笑话一般,他平日里遇到的陆承启待人客气温和到极点,若遇到熟络的人,说笑逗趣儿也极是幽默随便,半点不似汤老板蒋老板那些老辈人物,使人远望一眼都能生出畏惧。
  可惜事到如今,戴医生再晓得朋友们所言不虚,已经为时已晚。
  陆承启将枪顶在他下巴底部:“我的记性若没有坏透,戴副院长你该是南州的顶尖权威。所谓的顶尖权威,若连月份都查不清楚,活在世上也实在辜负空气。”
  陆承启这话讲出来,意思便是不让他活了。
  枪口抵在他的喉咙处,陆承启一颗子弹发出,或者他手抖误发,自己的气管食管以及脊柱都将被顷刻击断,即便没有一命呜呼,也将变作一个废物。
  陆承启没有直接用枪指住他的脑袋,或许就是存心要将他变成一个废物,受尽一生一世折磨。
  事关生死,戴医生哪里还扛得住,没有脱臼的那只手拼命向外推着他的枪,一连声地高喊:“不是我,是汤大少爷!是汤大少爷!”
  戴医生想表达的意思是汤大少爷指使他如此行事。
  宋咸新!
  陆承启皱起眉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与宋咸新相关。
  戴医生猛喘了一阵粗气,见他面色没有分毫和缓,再接再厉地解释:“汤公子知道我与陆先生相熟,所以很早之前就吩咐过我,凡是与陆先生你相关的任何事情,都须得详细的告诉他。像我们这般为着混口饱饭吃的小人物,汤公子的吩咐是不得不听的。”
  戴医生因为强忍剧痛,浑身都抽搐起来,陆承启仍旧面不改色,
  “你继续说。”
  戴医生苦着一张脸,陆承启不表示是否饶过他,他就不得不一一交代清楚:“陆太太第一次做检查,因为她从前受过伤的缘故,检查结果的确存在一些误差,可是我也不清楚汤公子他到底因为什么,当时非但不令我纠正,还另让我在孕期后面多添上两周,如此一来,陆太太的孕期就足足变成八周。”
  陆承启点了点头,称赞一声:“很好。”
  戴医生现在知道了陆承启是笑面虎,说很好那就一定是很不好的意思。
  他如置身冰天雪地,颤声求道:“我实在冤枉,陆先生就算打死我,我也并不是主犯。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那也通通是被汤公子所逼迫。我那时想着纵然有些许不妥,过得半月一月也就瞧出来了,谁知竟不曾瞧出,一度误会至今。”
  陆承启既已揪出幕后凶手,也就厌恶听戴医生聒噪不休。
  “你的话三句真,七句假,我听着嫌累。你既表示自己有冤情,那么我送你到阎王堂前分吧。”
  值班的医生护士等纷纷避在远处观望,可惜生死关头,纵然戴医生身居副院长的高位,也无人敢上前一步。
  陆承启眼见就有动手之势,站在他身后的沈妈妈蓦地高喊一声“住手”。
  沈妈妈回家,原本已走到了楼下,可楼下发了半日呆,才恍悟自己居然忘记喊林宝琦替她开车。
  她记得林宝琦歇在病房的外间内,复快速折回楼上叫醒他。
  一时间找到了林宝琦,病房内陆承启又不见所踪,沈妈妈与人一打听,立即晓得这一桩天大的祸事。
  陆承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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