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弃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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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弃终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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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有没收掉的影片作证,陆承启倒没有一下子识破谎言,他望了眼亮白的银幕,好笑道:“你竟为一场电影哭起来,可惜影片结束了,不然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片子有这份功力。”他微微叹息一声,“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戏院……”
  云意没有办法与他追忆往昔,起身道:“对不起,我想我该走了,我改日另约你。”
  陆承启的声音戛然而止,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儿,硬是将她重新拉回原位。
  “你就这么怕面对我?”
  云意蓦地心惊,不晓得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莫非……她胸膛里一阵砰砰乱跳,他这么快就知道咸新的事情了吗?
  陆承启继续道:“你不必和我说对不起,也不必因为你父亲的事情一直躲着我。你暗中帮助你父亲的事情,我虽然当时很生气,可是过后想一想,能够理解你,也能够原谅你。”
  云意这才明白他指的是父亲回南州的事情,她的确一直想跟他道歉,可是因为咸新的出现,她始终不知该如何面对陆承启。
  她有时候甚至期盼陆承启狠狠生她的气,从此将她当做一个奸险小人,再不理会,那样她就可以永远不必面对他了。可是如今他主动提出原谅,她反而无所适从,他根本就不该原谅自己。
  他对上她的目光,好脾气道:“我原谅你你还不开心?不然这样,我敲诈你一笔,今天中午你请我大吃一餐,这样子你就觉得不欠我了。”
  云意宁可陆承启骂自己一场,因为她以后要做的事情,值得陆承启痛骂她。他现在待自己越好,自己就越觉得无颜面对他。
  她背过身去,好一会儿才整理好情绪。
  “对不起,我父亲的事情的确是我隐瞒你。可是父亲让我帮他做事情,我没有办法违背他。他在牢里待了那么多年,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我怎么忍心不帮他。”
  陆承启拍拍她的肩膀,像从前一般柔声哄慰:“好了,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我说过我已经原谅你,你自己也别放在心上。”
  云意倏然激动,站起身退开数步,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不,我不值得你原谅,你不要原谅我,永远都不要原谅我。”
  陆承启觉得她今天格外古怪,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古怪。
  “你是怎么了?脸色也难看,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云意还没来得及拒绝他,一个戏院的员工就撩开帘子,从前面的小侧门进来,径直走到陆承启面前。
  “陆先生,宋经理方才有急事赶着出去了,他让我代他向陆先生致歉,说晚上一定准时赴宴。”
  陆承启回道:“好的,我等他。”
  云意原本立刻就要走,听了他们的对话,延挨下来,左右思忖过,还是没能忍住,尽量状做平常的问出口:“你认得宋经理?”
  所谓认得是指熟识而非仅仅见过几面的意思。
  陆承启解释:“咸新的父亲从前在兴社做事,后来他父亲同人闹得有些不快,就追随了蒋伯。我们小时候是在一处的,后来就少见面。我这几年打听不到他的下落,我还以为他已经出了什么事情。”
  云意脸色发白,又冷又抖。
  方才的员工见她一直待在戏院,就问她:“小姐,你是在等老爷吗?”
  云意不能说自己等的不是老爷。
  员工见她点头,就道:“老爷同玉霓裳坐船去仙岛湖开局,要回来恐怕还得等几个钟头,也说不定今天都不回来。”
  父亲不在反而最好。
  云意道:“那我不等他了,我先走了。”
  陆承启追上她:“你好像在生病,我送你。”
  云意慌乱:“不,你别送,我去姑妈家。”
  晚上七点钟,宋咸新准时出现在渡江酒店的包厢内。
  陆承启提前在等他,门外的服务生见人到齐,就一样一样摆菜上桌。
  二人坐定,陆承启先开口:“上次见面形势所迫,没能同你好好打招呼,你莫见怪。”
  “我也同样。”宋咸新淡淡道。
  陆承启道:“菜还是从前的老式样,我先点了几样,你吃什么再添。”
  宋咸新答应着,可也没再添。
  上菜完毕,服务生一一退出。陆承启还出奇的点了一碟蜂蜜,自拿调羹在温热的玻璃杯内调着。
  “我胃疼,跟你就不虚客套了,我喝蜂蜜,你随意。”
  宋咸新不屑:“你一男人到酒桌上喝蜂蜜?你就不担心我替你传扬出去?”
  “我喜欢,随你传不传,要不要我替你也调一杯?”
  “丢不起人。”
  宋咸新喝的是酒,筷子还没有动一下,白兰地已饮下满满一杯。
  老朋友见面,陆承启必然得问:“你这几年怎样?”
  宋咸新生硬地推回去:“现在不想讲,等想开口的时候再告诉你。”
  陆承启识趣地不再多问,宋咸新反问他:“你呢?”
  “我?结过婚又离婚,到现在沦落得无家可归。”
  “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你有无家可归的凄惨。”
  “我小时候还没凄惨够,几时又轮到你来盼望我?这几年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外头都传言你……”

  ☆、旧友重逢2

作者有话要说:  
  咸新锋锐地直言:“都传我死了么?”
  陆承启迅速回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承你吉言。”
  陆承启喝了半杯淡蜂蜜水,将剩下的半杯握在手中。
  “单单承我吉言怕是不够,还须得除掉挡路的小人才能保得住安宁。”
  宋咸新问:“你具体指的是哪一个小人?”
  当着宋咸新的面,陆承启也懒得绕圈子:“郝三通最近折腾的厉害,听说他是两处离间,想利用汤老板来打击蒋伯,又想利用蒋伯来攻击汤老板。”
  他一面讲话,一面将盛了两条松鼠桂鱼的盘子从自己面前挪到宋咸新面前:“南州这片池子尽管挺大,可你争我抢的人太多,再丰厚的资源也给稀释了。郝三通闹狠了对我们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据说当初蒋伯落难,他为弄到银行的股份,暗地里没少下毒手,这样子的人我想蒋伯一定也不太喜欢他。”
  宋咸新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有他的势力,并不容易对付。”
  陆承启道:“未必不可以一试,他这些年爬的太快,越膨胀反而越难处处周全,找准位置扎下去,或可一蹴而就。”
  宋咸新道:“你今日来找我,是否代表时机合适呢?”
  陆承启笑着请他吃菜,已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现在学生们四处游·行,抵制日货,势头凶猛,偏偏他又与日方暧昧不清,天生一副包天的胆量,在这个关头重金购买一批日本货。我查到他的货几日后到港,你说如果我们将具体的时间地点通知爱国学生以及报社,是不是就有一场灾难大戏可观。”
  宋咸新有些想不通。
  “这件事情你自己做都可以,何须蒋伯相助?”
  陆承启道:“引起公愤不成问题,真正的问题的是如何偷梁换柱,趁机将他的货吃进来,这一处我们需要合作。”
  宋咸新再想一想,还是摇头:“其实这一处也用不着合作,我知道你吞得下来。”
  陆承启这才无奈得笑了:“总得找个机会令双方暂解干戈。”
  宋咸新这才明了他的心意,陆承启既希望双方在面子上言归于好,那么蒋伯想拉拢他的心思怕是不成了。
  “我回去与蒋伯谈,但成与不成我并没有把握。”
  陆承启道:“蒋伯既坐得下南州第一把座椅,我就相信他的器量,其实我心中也盼望着你能来助我一臂之力。”
  宋咸新想也没想就拒绝,从前单纯做朋友他都未必追随他,更何况今时今日。
  “我父亲的性命当年是蒋伯所营救,他人虽早不在了,可恩我得替他报。我自己拜的又是关二爷,所以你千万别让我为难。”
  陆承启一向也不喜欢为难别人。
  “各从其欲,皆得所愿,你讲你的义气,我不强求你。不过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来找我,我遇到难处,也一定得麻烦你相助。尽管汤老板与蒋伯之间微有嫌隙,但咱们是自小到大的朋友。”
  “谢你。”
  宋咸新敷衍了一句,并不抬眼看他,他默默替自己斟着酒,都感觉不出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或许早就麻木了吧?
  陆承启的蜂蜜水也喝尽,搁下杯子,突然问他:“你与云意认识多久?”
  宋咸新手中的酒杯抖了一抖,酒面微晃,他将残杯中的冷酒搁在酒桌上,不打算再喝。
  陆承启察言观色,继续道:“她当年是以薛家女儿的身份嫁到陆家的,可是大家都怀疑她根本就是汤老板同姑妈的那个女儿,但是她不愿多讲,我也就没有细问。直至那一日蒋伯出现,我才晓得她是蒋伯的女儿,其实仔细想想,这几年也的确有蛛丝马迹可寻。”
  宋咸新打断他:“你方才为什么问我和她认识多久?”
  “她平日里安安静静,有时甚至一整天不爱讲一句话,对不甚熟络的人更没半分好奇心,可今天居然问我认不认得你。”
  窗外夜色黑透,过了江是万家灯火,万家的灯火映在包厢的宽阔玻璃上,也映入了宋咸新的双眸。
  “是么,她是这样子的人,我怎么记得她从前是活泼爱闹的性子。”
  宋咸新觉得自己真的是醉了,清醒的他绝不可能当着陆承启说这些话,或许他本心里就期盼着自己醉过去。
  陆承启道:“我果然没猜错,你们是怎样认识的?”
  宋咸新与陆承启一同长大,晓得他瞧人心思最是毒辣,这点事情迟早瞒他不过。与其让他从别人口中遥知,还不如自己亲口对他讲了。
  “那还是几年前,蒋伯派我和另两个人到北方接蒋小姐南下,我和蒋小姐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南下的路上遇上打仗,又遇上劫匪,有一个同伴走散,一个同伴中枪,蒋小姐也摔下高崖受伤。因为受伤我照顾过她一段时间,所以我们熟络些。”
  因为是宋咸新亲口讲述,陆承启并没有产生怀疑。
  “其实我并没有多心,云意是我的太太,我反而怕你因为这一层尴尬,所以才想将事情讲开。我猜测事情也该是这个样子,算起来你还对她有恩,我今天本不能喝酒,可我得敬你一杯替她谢你。”
  陆承启随即举杯,宋咸新受了他的谢酒,心境愈加沉郁。
  “我并没想到她日后会成为陆太太,这世上的事情真是谁也说不准。”
  听他如此讲,陆承启多年来的一番心事自也袭上心头。
  “你说的对,从前我也想不到我是今天这个样子。我有一桩心事,今天也就是你我才肯讲。”
  宋咸新预感强烈:“是关于陆太太?”
  陆承启并没有否认。
  “她嫁给我以后总令我感觉古怪,你当年去过北方,你有没有听说她过去……”陆承启话说到半截,最后还是放弃,“罢了,你就当我一个字没有讲过,过去的事情就过去,知道过多也无益。”
  宋咸新却不可能感觉不到他想问什么,陆承启此时此刻万万也想不到他问题的答案就在他眼前。
  陆承启希望自己从过去走出,宋咸新却忍不住问陆承启和云意的曾经,那些他所不知的岁月究竟是怎样一番情形?
  “你为什么离婚?因为彼此难以相处吗?”
  陆承启摇头:“怎么可能,我们相处的十分平和,我也很重视我们的婚姻,尽管偶尔会吵闹一两句,那也是我做的不对。”
  宋咸新忽然发觉自己有点希望听到相反的答案。
  “那又为什么?是因为你们没有孩子?”
  “不是,我说了你也未必理解。”
  宋咸新继续追问。
  “你不想复婚吗?”

  ☆、靖州战场1

作者有话要说:  
  宋咸新继续追问。
  “你不想复婚吗?”
  陆承启的答案明确:“谈不上复婚,当初的离婚程序本就不合法规,不过重新在一起还需一点时间。”
  宋咸新喝了若干杯白兰地的晚上,云意也喝得醉醺醺。
  但他们谁也没能真正喝醉,内心的刺扎的深痛,并非酒力所能麻醉抵消。
  宋咸新追随蒋伯回南州,理当入住蒋公馆,然而他以受不惯约束为由,另赁在蒋公馆附近的一处民居中,与小字辈的人一同出入。
  街边亮着两排昏黄的路灯,寒霜凄冷的夜,透过玻璃窗隐隐约约映进楼道。
  云意抱膝坐在通往阁楼的石阶尽头,等待宋咸新归来。
  宋咸新归来的时候,云意已不知不觉睡着。
  梦中的她置身冰冷的大海,一波一波的浪潮袭来,将她扑倒,她一次次重新站立,可那浪潮就是不依不饶,没有止尽。
  她醒过来才晓得梦中的波涛汹涌是由于宋咸新不住地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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