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会一直往下,沉入海底,却不想掉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我们随着漩涡迅速的翻转。玉沉眼疾手快,甩出娟带把我们缠了几道,紧紧绑在了一起。我与顾召把剑插入船的残骸中,尽力把我们往回拉,海浪不断翻下来,不停地冲击拍打在身体上,很快便晕了过去。
甫才有了意识,便觉着在被人不断的摇晃,似是天刚刚亮,该要起床的形容。一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在海上被海浪打翻进漩涡,一下子惊起,坐了起来。
玉沉舒口气道:“你可醒了,可有感觉不适?”此时除了头脑有些发昏外,并无不适,我摇摇头,打量着四周的形势。身上的衣裳都被海水侵湿了,海风吹过来阵阵寒意。
此时天渐渐黑了,我们已到了刚才所见岛屿的岸滩之上,顾召勘察着岛上的形势,很快走到我们身边说:“这里不宜久待,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身再说。”
岛上建了一座类似宫殿的建筑,周围的房舍较矮些,盘旋围着中间一座较高的楼阁,周围有大概数十人在楼中间来回穿梭巡逻。正门之上有一块牌匾,上书七湮阁三个大字。
顾召右手紧紧握住配剑,声音黯哑低沉,“就是这里了。”
杏子林从顾召爷爷那时被下了血咒之后,已连连害死了两位执掌人,都是顾召的至亲之人,如今自己也被这血咒苦苦纠缠,他对七湮阁的仇恨可想而知。
我们趁着他们巡逻的空隙,寻了一处墙,翻入阁内。此时天幕已黑的不见五指,不知阿璟被困在何处,我们在此地也太过扎眼,便擒杀了几个人,寻了一个隐秘处与他们换了衣裳,也好掩人耳目。
随着巡逻的人在这阁里转了几圈,大概摸清了这里的路线方位。有一处北面楼阁外的驻守之人要比其他地方的多出许多,似是关押着重要人物。
顾召对我们使了一个手势,我们便停了巡逻脚步,隐在旁边的楼房之后。“我想阿璟应该就关在西面的屋子里”,顾召说道,“七湮阁最喜欢掩人耳目,北面的守卫越多,反而越不可能藏着阿璟。”
顾召追查七湮阁的踪迹已久,对他们的手段习性很是了解,我与玉沉很相信他做出的判断。趁着没人,我们便朝七湮阁西面走去。西面巡士只有几人且都只守着一处屋子,气势也与之前见到的大有不同,绝不是泛泛之辈,这让我们更加坚定了顾召的判断。
此前在追查七湮阁之时,顾召体内的血咒触发的越发频繁,却不肯安心治疗,左右觉着自己时日无多,还是抓紧时间专心对付七湮阁为好。阿璟却不肯放弃,一连试了许多能想到的稀奇法子,却收效甚微。一日顾召为了歼灭一队七湮阁的人马,又触发了体内的血咒,差点死过去,阿璟气急,待顾召身体将将好一点,便辞了他们,回凤华山寻找解救之法。后来在从山里回来的路上,便被七湮阁的人掳了去。
我却不记得山里的藏书炼药之处有解他体内血咒的方法,不知阿璟是如何想到回凤华想办法的。从顾召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对阿璟还是很着紧的,倒不仅仅像是自责所致,更像是法子内心的急切关怀。
我们此刻人单力薄,且还未知阿璟此时的境况,并不适合与他们正面冲突,此刻进退两难。顾召紧紧握住拳头,沉声道:“不知援兵到了没,不宜打草惊蛇,还是先退出去吧。”
我与玉沉点点头,也预备一齐先退出无根岛,再作打算。刚刚转身,便从屋内传来一声尖叫,“给我滚出去,快走。”顾召立即转身,拔出剑向传来声音的屋中冲去。
这声音正是阿璟的,不知阿璟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与玉沉也紧接着冲过去。巡视的守卫也闻声冲进屋内,正正与顾召相遇,便厮打起来。见我与玉沉赶来,叫道:“这里有我挡着,快去见阿璟。”
我也顾不得其它,拔出何夕剑,砍断门上的锁链,便冲进屋中。刚刚进屋,却没看见阿璟的影子,余光倒瞥见有一穿黄衣的女子甩出条似软鞭的武器,向我冲来,突然失口叫道:“初姐?”连忙想止住身形,却以来不及了,软鞭向我甩来,我伸手去挡,这鞭子却奇长无比,绕了几道弯,正正抽在我的左臂上。
随后而来的玉沉见此情景,拿了白娟缠住她的软鞭叫道:“是我们。”阿璟已然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慌忙来看我的伤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进来的会是你们。”我笑道:“你个白眼狼,竟生生把我们骗进来了,这都是跟谁学的。”阿璟脸色牵强,满脸愧疚之色。还好她及时收了鞭子,力度小了许多,否则这次怕是要抽的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寻到阿璟,我们三人便往屋外退,顾召仍在外面与七湮阁的人打斗,见到阿璟无恙,神色一轻。此时已惊动了其他的守卫,不断有人往这里聚集,我们也未恋战,顺着来时的路朝海岸边退去。
一路且打且行,十分难走。无根岛此时已灯火通明了,我们极力支撑着,前方突然出现一位身着黑色广袍带着面具的男子,立在前方,似是特地在此等着我们。看着人的装束就与岛中其他人不一样,我凝神细感,此人果然满身阴煞之气,他突然把头转向我,眼神透过面具正好与我对视,我心中一动,眉头轻皱。
一阵苍老却厚重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来,“自投罗网,果然是无知小辈。”顾召面色沉重,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那人冷声长笑几声,“今日既然到了,就把你们几人的性命也留下罢。”顾召嘴角哼笑一声,带出一个弧度,“阿璟,我们在海岸线那里有援兵,你们三人快去找他们。”
“不行,你在哪我在哪”,阿璟急道。顾召语气冷峻严肃的说:“只有你去了,杏子林的人才会相信。你要是不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你们走了,还能帮我引去一些追兵。”
“我……“阿璟一时气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你等着我。”顾召说:“我等你”,说罢深深看了阿璟一眼。阿璟点点头,便于我们一起向岸边跑去。
剩下的追兵大多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与玉沉断后,阿璟拼命的往前跑,想快点找到援兵回去救顾召。跑了不到半个时辰,我们终于看见了海岸,阿璟欣喜的跑到岸边,手放到嘴边,吹了一记长长响亮的口哨,仔细的望着漆黑的海面。
过了一会儿,却毫无反应,阿璟又连吹了几声,海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阿璟动作突然一滞,手缓缓的落下来,“他骗我,这里根本就没有援兵。”我与玉沉相看一眼,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可是在救阿璟之时,顾召也曾说过不知援兵到了没。
对了,难道是他知道会有援兵,可是海上机关重重,他不知援兵何时会到,才骗我们来岸边,以确保我们无恙吗?
阿璟立即转身要往回跑,玉沉拉住她道:“如果你现在回去,那顾召的苦心不就白费了吗?不如想些办法来得实在。”阿璟红着眼睛说:“我最讨厌他自作主张了”,说罢便毫不犹豫的朝七湮阁跑去。
我与玉沉追在后面,未走几步,便听见海上传来几声口哨声,越来越清晰,阿璟却似没听见一般,拼命往回跑。
待我们回到刚刚与顾召分开之地时,他正与黑衣人打的难分胜负,一袭蓝衣已染了大片鲜血,而那人一身黑衣,也看不出究竟怎样。
见我们回来,顾召眉头深皱,两人打的更加激烈,丝毫未让黑衣人有暇顾及我们。此时略略能看出顾召是占了上风的,一派剑法一聚一散,出神入化。黑衣人讨不住便宜,便有与顾召玉石俱焚之势。
玉沉突然说道:“还有一位高手在此。”我心中一惊,问道:“可知是谁?”玉沉答道:“此人的气息未曾见过,此时未出手,不知是敌是友。”我余光略略扫了扫,却未见此人。
此时黑衣人已穷途末路,大叫一声,拿剑向顾召砍去,剑未落到实处,身子突然一转,面向我们,袖中飞出了几百根银针暗器。顾召大叫:“小心。”一剑刺入了他的后背。
针已飞出,玉沉和阿璟拿了兵器去挡,奈何此针异常繁多且细小,还是有几根穿过白娟和软鞭,向我们袭来,我的眼睛甚至能看见一根银针正冲着我的眉心而来。
此时不知从何处同时飞来一支暗器,正正打在这根银针之上,钉在旁边的树干上,待我转身寻找是何人之时,却已无人影。几个熟悉之人赶来落在我身边,打落剩余的银针,急声问道:“凤姑娘可有受伤?”我摇摇头示意无事。
这些人我都认识,正是霍期踏风营里的侍卫,想是玉沉之前说的,从他身边调过来的。可是刚刚打落差点刺在我眉心的那根银针的却并不是他们。
顾召落在我们身旁,查看我们可否有事,刚刚落定,阿璟突然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我们都是一怔,阿璟带着哭腔道:“你要是再骗我,我就恨死你了。”我与玉沉相识一笑,对着顾召无奈的耸耸肩,此时远处传来嘶喊打杀之声,越来越近,顾召笑道:“谁说我骗你了,这不是来了,踏风营和七湮阁的高手可是来了不少。”说完喉咙蠕动,似是咽下了什么东西,见我正在看他,苍白一笑,此时他咽下的,只会是鲜血了,想是不希望阿璟担心吧。
“刚才救我们的,你认识吗?”我看着顾召问道。
“不知,他也是刚刚才来,并未显露踪迹”,顾召回道。玉沉疑惑道:“那会是谁?为何要救我们,难道?”说罢凝神细想起来,踏风营的侍卫恭声道:“我们会追查此事。”
我说道:“不用了,此人并未是敌人,别去惊扰了。”
刚刚此人救我们的时候,身上的气息与当初在药石谷救我的那个人很像,陌生而熟悉,可是他究竟是谁,为何要一再救我。
七湮阁里的人已全数歼了,我们随着杏子林的船走水路返回长陵。阿璟收了鞭子绑在腰间,确如平常女子常用的束带无异,难怪我觉着阿璟的衣服变得宽松了些,原来是把武器变成衣饰。阿璟狡黠一笑:“没想到吧,这叫有备无患。就算被人收缴了兵器也不怕,这是顾召教我的。”
玉沉取笑道:“怎么,还想被人捉去几次啊?下次可得看好打的是谁了,我看现在啊,你眼里只有顾召,看不见我们两个姐姐咯。”阿璟脸一红,望着她叫道:“你敢笑我,看我不收拾你。”两人便打做一团。
我手摸到垂在身上,雷霆匕首所化的配饰,心中一暖,望着被灯光照亮的海面,微微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回到长陵已是天明,在房中睡了一天,夜里再也睡不着了,便抱着莫问琴走到院中抚抚琴,琴声如歌声悠转,如月色蔓延。弹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曲子的名字,在脑中搜刮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霍期在时,时常弹得,以前也未听过,亦不知它的曲名,只是今夜不自觉的弹奏出来,不禁想起霍期在时,与我弹此琴此曲的样子。
院外传来脚步声,阿璟从外跑来,笑着说:“我就知道是姐姐。”
我笑着看她,“可是也睡不着了?”阿璟笑笑,神色却转即悲伤起来。我停了琴,问道:“这是怎么了?”阿璟抿抿嘴,眼眶随即红了,“姐姐,顾召可能快死了。”
我手指一颤,无意碰到琴弦,发出刺耳的响声,带着心里也颤了一颤,“是因为血咒的缘故吗?”阿璟点点头。
“此前就病的越发重了,我才不得已回凤华山翻阅古籍,想找到救命之法,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他现在身子极弱,常常气虚呕血,又不愿我知道,我也装作不知道,可是这次,这次怕是真的性命攸关了”,阿璟带着哭腔说道。
这血咒不同与它,与顾召是与生俱来,早已植周身入血液之中,阿璟如是说,情况可想而知。我问:“请风不听看过了吗?”阿璟摇摇头,“他也没有办法。”
此时我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阿璟何尝不是早知会有这一天,如今真真的到了,就算是早知道也不能给人更多的慰藉和希望。她对顾召的感情早就深种,看此次无根岛之行,顾召也并非对她无意。可是我们也更一早便知,顾召体内的血咒随时会发作,而且无法可医。
阿璟勉强撑着一个安慰般的笑说:“不过,我还想试一试,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救他,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我从未见过阿璟可曾对何事如此决绝过,不免有些担心,我说:“凡事若太强求,反而会适得其反。”心中却想着,道理虽是这样说,若是换做是霍期,我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我又会作何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