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的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极有可能,他只是为了拒绝常雪而随口说的而已。悦菱想起那份条款凿凿的离婚协议书。那上面每个字,都是经过律师和他本人反复推敲提炼出来的。
但是如论如何,他刚刚也是捍卫了她和肚子里宝宝的尊严。让常家那对过分的母女知难而退,保有了她身为一个妻子和母亲的权利。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也是要对他说一声谢谢的。
瑜颜墨还站在她的面前,似乎并没有立刻离去的意思。悦菱又把垂下的刘海拢了拢:“那个,刚才……”
“你不用谢我。”她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就好像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似的,打断了他。
悦菱听到他依旧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被什么不相干的女人抚养而已。”
见悦菱没有任何的回答,他又生冷地补充道:“我的孩子,必然是要由我亲手抚养,任何人都不能干预。”
悦菱的眼角挂着菱花的大理石地砖:“是的,你说得有理。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因为你有这个想法,我和宝宝才会沾光……”
瑜颜墨听她的口气如此淡漠闲定,心中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口气中也添上了嘲讽的语气:“你沾不沾光,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关心我的孩子而已,他不是沾光,而是必须受到我的保护。”
“对,反正我们已经要离婚了,确实是没什么关系了。不过我谢我的,你爱护你的孩子,本来就没什么关系的。”悦菱望了远处的落地窗一眼。夜是那么的黑,黑到能被整个城市的灯火染红。
她至始至终没有看过瑜颜墨一眼,如此出乎意料地冷静和漠然让瑜颜墨忍不住怒火中烧。
但他只是沉沉地注视着她,暗火燃烧的眸光似乎要将她洞穿。
从昨夜到今夜,不过是一天未见而已。
但他觉得好像一个世纪没有再见到她一样。仅仅一天而已,他觉得这个女人又离自己更远了。
她是如柳清叶所分析的,在自己的世界里蜷缩得更紧了,还是纯粹的,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他这个人了?
瑜颜墨有种冲动,想要抓住她的肩膀,狠命地摇晃她,问问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问她是不是真的不再在乎她肚子里的宝宝,是不是真的已经变得冷酷无情。
但他最终只是在心里缓缓地长叹了一口气。
她走远了,而他的脚步也从没停下来。不是如从前那般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步步紧随,而是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而去……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可及,远到哪怕两个人站在对方面前,也伸不出手相互触摸……
末了,他只扔下一句话:“安心养你的胎,生你的孩子。其它什么都不要想,不用管。”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但就在他狠下心来迈步的时候,悦菱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怯弱地,却带着一丝乞求地:“那个……颜墨……瑜颜墨……”
瑜颜墨的脚步停住了。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但却是确确实实停住了脚步,再也抬不起半步。
☆、248 只能去我家
宴会上依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可是在瑜颜墨和悦菱的空间与距离之间,却好像陷入了一片难耐的寂静之中。
瑜颜墨在等着悦菱接着说话,她刚才叫了他的名字。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叫他。瑜颜墨知道,自己应该头也不回,脚步不停的离开。
就像从前她那么决断地离开他时那样。
但是他抬不起步子。
他想知道悦菱要说些什么,他不愿意失去听她主动说话的机会。
就这么一次……他心里对自己说,不管这个女人还要说什么,再这么听她说一次话。管她说什么求情的话也好,还是什么狠心的话也好,只是听着罢了。
他是不会再对于她的话有什么反应,或者什么改变的了。
悦菱却又是沉默了好长时间,仿佛刚才她开口就十分仓促,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又或者瑜颜墨居然会站住要听她继续说,让她感觉到十分的无措。
总之,在很长的时间里,她一声也没吭。沉默得让瑜颜墨以为自己刚刚听到的是幻觉。
就在他终于要忍不住,想要回头确认一下的时候,悦菱的声音却又再度地响起来。
“瑜大公子,我……你……”
她叫他叫得这么生疏,却又吞吞吐吐,欲说还休。
瑜颜墨冷冷地回过头来:“说。”
他的态度让她更加惴惴不安起来,开了好几次口,都没有说出任何的话来。
瑜颜墨的眉头深深拧起来。
她是在害怕他,还是心中在忐忑?天知道看到她这样的神态和语气,他冰冷沉静的外表下,是怎么激烈跳动的一颗心。
如果她要再这么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有什么用的举措。
是冲上前去掐住她的脖子,还是转身就走,或者是上去捏住她的小脸,狠狠地咬她不听话的嘴唇……每一种想法,每一种冲动,在一秒之间就来回冲撞了他的思维好几次。
悦菱的心口起伏着,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也下了非常大的决心,最终一口气说道:“我想见小麦,行不行?”
瑜颜墨一愣。
她突然这么快速果断地说出来,倒是他好像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了。
他愣了足足有两秒钟。
隔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是了然,或者茫然,或是抵触,或是无谓,或者……失望……
为什么会失望呢?
是因为她只是说了要见小麦,而不是他心中期待的其他请求吗?
可是,要见小麦,难道不是悦菱最最正常,最最期盼,最最害怕他会拒绝的一件事吗?难道她的请求不是非常理所当然,可以预见到的吗?
那他到底在失望什么呢?
他那一刻所想要的,期待她说出的话又是什么?
见到他眼中如此明显的失神,悦菱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见见他而已,上次他生病……我也没能好好照顾他……我知道我做得很过分,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咪……可是……可是……”
想到软软糯糯的小麦,抱着她叫妈咪的情景,悦菱禁不住泪水涌上了双眼。
“他很好,肺炎已经痊愈了。”瑜颜墨的声音里,掩不住的落寞。
这个女人,到现在还是那样,心里装着的,永远都是其他人,有孩子,有长辈,有朋友……但是,没有他。
她永远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等待的是什么……
一次次的希冀,一次次得不到期待的回应,一次次的绝望。
悦菱的声音哽咽着,泪水已经顺着脸庞滑落。从瑜颜墨的声音里,她听到了一种拒绝的意味。
果不其然,瑜颜墨淡淡的声音又传过来:“有没有你,他都过得很好。”
“好的……”悦菱已经提不起气来说话了,她只短促的呼吸着,泪水一颗颗掉落,“我知道了。我知道小麦和你一样……已经完全不需要我了。现在,就只有我肚子里的宝宝还需要我。不过很快,他也不需要我了……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见你们,不过我还是想见,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不是为了小麦好……”
“够了!”瑜颜墨突然提高了声音,喝断了她。
“对不起,”悦菱急忙抹着眼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这些,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好了……”
“我说够了!”瑜颜墨几乎是暴怒地喝道。
“我……”
悦菱还要说什么,瑜颜墨突然两步上前,站到了她的面前,几乎把她逼得后退一步。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她能感觉到他是如此的愤怒,出离的愤怒……
他恨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水木悦菱,你现在在我面前哭,说这些话,似乎是我把你逼到这个地步的,这样有意思吗?”
“我、我没想过……”悦菱别过头,拭着泪水。
他突然离她这么近,低头看着她,呼出的气就触到她的脸上,让她没由来的心慌。
“你是没想过,”瑜颜墨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浓浓的嘲讽,“你从来都没想过,你的话,你的表现会带给我什么感受,会给我什么压力,会让我如何痛苦。你想见小麦,就要到我面前哭,到我面前装可怜……但我偏不让你见,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如意,不会让你满足。就像你从来不让我如意一样。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你已经要和我离婚了……”悦菱抬起头,她终于和他对视着,“你已经要夺走我的一切了,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拒绝我见小麦就行了。”
两个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长久以来未有的交汇。
带着恨,带着不甘,带着相互的指责和愤怒。
“如果你要报复,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悦菱的声音微弱下去,她仰着头,瑜颜墨的目光太过激烈耀目,让她几乎要晕厥,“所以也不用这样在我面前控诉。我已经知道你所有的想法,往后都不会再向你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了。”
瑜颜墨眉头一拧,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她:“那最好,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是最好……”
悦菱的话没说完,突然双眼一闭,往后面仰过去。
瑜颜墨一惊,簌地伸臂抱住了她。
悦菱的头垂向后方,已经失去了知觉。
“小菱!”一旁悄悄关注事态的琳达一见她晕倒,急忙跑过来,“大公子,她……”
瑜颜墨已经把悦菱抱了起来。
“先回医院。”他的声音里,仿佛带了一丝急促。
琳达伸手去摸悦菱的手腕,一边跟上瑜颜墨快急的步伐。
“她心跳有些过快,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了,你先把她抱到外面的沙发上,我来给她测下血压。别跑太快,大公子……她可能承受不住……”
瑜颜墨听到琳达这样说,急忙寻找就近的沙发。
正巧旁边有一间休息厅开着门,里面正有人坐在里面交谈着,瑜颜墨横抱着悦菱几步冲了进去。
“麻烦大家出去一下。”没等瑜颜墨发话,琳达就干练地招呼众人,“我们这里有孕妇晕倒了,需要休息和检查。请大家配合出去一下。”
这里的人大多刚才见了常雪那场闹剧,知道悦菱是瑜颜墨的妻子,纷纷走了出去。
琳达关上休息室的门,瑜颜墨已经把悦菱放到了沙发上。
琳达见他跪在悦菱的面前,双臂依然紧紧环抱着悦菱的身子,忍不住命令他道:“你要把她放平……手……拿开……”
然后她走过去,有些无奈地看着瑜颜墨:“大公子,你能不能走开一点,你挡在这儿,我都不能替她检查了。”
这种时候医生最大,瑜颜墨平时的脾气全都失去了一样,忙挪到一旁,给琳达空出位置。
琳达从手包里取出简易的血量测压仪,先给悦菱量了血压,然后又给她测量了血糖。
瑜颜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给悦菱检查,没等琳达检查完,就紧张地问:“她怎么样了?”
琳达皱着眉,摇了摇头:“情况很不妙,血压很高,血糖却很低,心跳过速……很危险。”她话没说完,瑜颜墨已经推开了她,弯腰去抱悦菱。
琳达惊呼起来:“你干什么!”
瑜颜墨一咬牙:“送她回医院!”
“不能这样!快放她下来!”琳达疾呼道,“你会害死她的,她现在绝对不能颠簸!”
瑜颜墨本已经要把悦菱抱起来,听她的话顿时一动也不动了。他回过头来,带着一种吓人的神色:“那怎么办?”
琳达从地上爬起来,强迫他松开手,把悦菱放平。
“我去叫老板马上过来。”琳达说道,“你去倒点温水,慢慢喂她喝下去,注意动作要轻。我去打电话。”
走出休息室,琳达拨通了柳清叶的电话,简短地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事。
“所以,你想说什么?”柳清叶了解了所有的情况,懒洋洋地问琳达。
琳达不满地:“我想说老板要给我加薪啊。我有急智,说不定能让他们和好呢。”其实悦菱的情况并不是特别危险,但她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只是为了吓吓瑜颜墨而已。
刚才,她可是在旁边听到了两个人所有的谈话,见瑜颜墨不仅拒绝了悦菱的请求,还对她那么凶,正巧悦菱晕倒,一定要把情况说得很可怕才好。
果然,瑜颜墨吓得脸色都变了。
琳达忍不住偷偷掩嘴笑。
我让你绷着,我让你凶,让你高傲……悦菱真要出什么事,我看第一个悔死的人就是你瑜大公子了。
“等他们和好了再说吧……对了,应急的针剂你带着吧,不要玩过了,不行就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