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弟,今日,你错便错在,挟了倾城做人质。”
六皇子不解他此番话作何意,倾城亦不解,只听见六皇子旋即大声喊道:“你就不怕我杀了她吗?”
惜月冷冷道:“若你觉得一国之主岂是能如此轻易被威胁的,那你就错了。”
眼见六皇子的行为并没有威胁到皇上,龚太后也上前一步,手执兵符大声说道:“虽然你召了所有的大臣上朝,这样也好,就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解决了。我手里的兵符可调动苏阳十万大军,如若他们包围皇上,你一样跑不掉。”
惜月仍不为所动,只淡淡道:“母后,别怪儿臣心狠,当初您逼死父亲,让哥哥幼时便与我们失散,这个大仇,我不可能不报。”说着,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撕开那兵符的表层看看。”
龚太后一脸惊色,急匆匆撕开兵符表面,发现手中的哪是什么兵符,竟只是贴了一张纸的木头。如遭五雷轰顶,龚太后脸色瞬间苍白,再无辩驳之力。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眼中那个平时昏庸俗道的皇上,竟然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然而这一切,看在倾城眼里,已不觉得惊讶了,就如三皇子所说,他是一个无人能及的君王。为了这奉昭苏国的天下江山,他肯牺牲一切以此来保全他顾家的天下。
☆、第二十章 斩不断血缘
见龚太后没了气势,六皇子一急,执剑就要朝着倾城挥下来,可惜她背对着他并不知道危险即将面临。只见半月抓起一旁的弯弓,然后从背后抽出利箭,一箭朝着她射过来。倾城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躲闪,那箭便已经将身后六皇子的剑给弹落在地。
没等六皇子反应过来。半月便已经冲过来与六皇子对打成一片,一时间严谨的司政殿瞬间成了刀剑相碰的战场。所有大臣都躲闪不及,纷纷退出了司政殿。见六皇子敌不过半月,龚太后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便朝半月冲过去。见状倾城也不敢再呆在原地,龚太后没什么武功底子,她轻易将她手中的剑便夺了过来。
可是倾城却没想到因为她的多此一举,反而让六皇子就此丧了命。
六皇子在与半月退打的途中节节败退,却不想她刚夺过剑,六皇子就退了上来,瞬间,那剑便刺穿了六皇子的身体。
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切,倾城渐渐觉得不能呼吸。她竟然杀了六皇子!前一刻还在与半月对打着的六皇子,现在就像纸片一样倒了下去。而苏绮纱急着跑进司政殿的那一刻,正好亲眼见到六皇子倒地身亡。
倾城看着倒在地上的六皇子,身体不住地步步后退,直到有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她才得已站定身体。
倾城没有想到,那个第一眼便给了她温暖又扬言要得到这天下的六皇子,竟然会如此悲惨地死在她的手里。她没有想到,从头到尾,誓要守住这奉昭苏国的惜月,只不过是在借刀杀人而已。
倾城的心如寒冰般砰然碎裂了,尖碓刺得她身体上下,连每一寸皮肤都感觉到那种绝望的刺痛。倾城抬眸看着苏绮纱,她满是泪的眼里,还装满了怨与恨。那目光,仿佛想要将倾城挫骨扬灰。
六皇子已逝,龚太后已无力再反抗。她跪倒在地,抱着六皇子的尸首,老泪纵横。鈺太后与三皇子来时,司政殿已一片寞然,倾城靠在惜月身侧,泪无声地落着。看到这一切,鈺太后也无言以对,半晌,才看向惜月。
“皇儿,此事就此作罢吧。”
惜月点点头,回道:“听母后吩咐。”他又看向一旁的霄太师,命令道,“给六皇弟准备一场大葬,对外不准宣扬此事,就说他是偶染怪病不治而亡。将龚太后安置在‘听佛堂’,常伴古佛青灯吧。”
“臣马上去办。”霄太师领命退出了司政殿。
吩咐完一切后,惜月这才得空来问倾城:“吓到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倾城无力地摇头,挣脱他扶着自己的手,然后走向半月:“你还是留下吧,半月送我回去就好。”
半月也没多说什么,扶着倾城走出这充满了血腥味的司政殿。望着天光透亮的远方,她不禁再次自嘲地笑了。这或许,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吧,既想要报杀父之仇,又碍于不能亲自动手。不管今天六皇子是死在半月手中,还是其他任何人手中,这亦是对龚太后最残酷的报复。
回到流漪宫时,小昭早已候在门口。见到倾城时,连忙上来搀着我:“小姐你怎么了?”
鸢鸢听到声音也连忙跑了出来,看到她时,倾城有些微的惊讶:“鸢鸢,你怎么在此?”
“倾城姐姐你救过我,鸢鸢以后就跟着你了。”她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与倾城的颓然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是你爹怎么办?”
“我爹还要回云州去做他的县令,继续为云州的百姓效命呢。”
看着她的灿烂笑颜,倾城的心情也稍微明朗了些。
六皇子的葬礼结束,倾城到上和殿面见皇上。三天没见,他明显消瘦了些,想来不管怎样,失去了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难免会感到心痛吧。也或许正是这样的惜月,让她不能猜透他的心思。
见到倾城,他便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迎上来:“你好像瘦了。”
倾城浅浅淡淡地笑着回答道:“经过六皇子和龚太后的事,我想不瘦很难吧。”
他走到她面前,扶着她在一旁的红木榻上坐下:“六皇弟的葬礼刚过,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倾城听后起身便在他面前跪下:“倾城前来是想请皇上准许倾城出宫回家。”
他连忙将她扶起来:“回家?是该回去休息休息。”
倾城低头,坚决地说道:“不,是回家,不是回去休息。”
一听她的话,他的神色立刻有些难看:“你是说,你不想呆在宫里了?”
“是。”倾城如是答道。
“不行。”他拂袖坐回桌案前,一脸的坚定,“六皇弟死在你手里,他头七还没过,你就急着要出宫了?”
就像她所想的那样,他真的用了这个理由将她留下。本来此去她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被他拒绝过后的那天晚上,她便又做了那个噩梦。梦里是六皇子浅笑的脸庞,一阵阴雨过后,那温暖的脸庞突然就变得异常狰狞。他大叫着要向她索命,要向她复仇。
被吓醒后,倾城发现自己满身的冷汗。半月一见便迎上来:“璟儿,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倾城抓着他的手臂,感受到那一如往常的安全感:“半月,你怎么会来?”
“我听小昭说,自从六皇子过世后,你就常做噩梦。所以就来看看你了。”
倾城将头靠在他的臂弯,这才感觉到心安些。十六岁以前她常做噩梦,都是半月守着她睡觉,已经两年多没做过噩梦的她,竟然又再次尝到了那种在梦里想逃想不掉的恐惧感。那时候的她很小,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一片天空,只能用小孩子的心思去窥探这个世界。可是自从进了宫,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之后,仿佛一切……都已经晚了。
奉昭三十一年的初冬,这个看似平静的季节,噩梦却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向他们走来。在这个初冬,她再一次见证了生命的脆弱,再一次面临了人生的无奈,也再一次感受到了难以承受的伤悲。
龚太后自从入住听佛堂之后,就思子成伤,染疾危惙,经过太医调理后本有好转。哪知前些日子又受了夜风,病重不治,于十二月初,在听佛堂去世,时年五十七岁。即使龚太后生前做过那些不能被原谅的事,可怎么说也是当朝太后,虽想谋权,却也为苏国的百姓做了很多好事。所以百姓们自发前往寺庙为她超度,希望她的灵魂能早登极乐。
龚太后的灵柩葬于皇陵,下葬那日,倾城头一次见到她仅剩的一个儿子,五皇子。虽身为男子汉,却仍哭倒在龚太后的灵柩前,声撕裂肺,听到的人都倍感心疼。后来听半月说起,这五皇子从小患有怪疾,身子一直很孱弱,即使已是二十岁年纪,宫中有的人仍在背后称他为‘药罐子’。
倾城在远处,与半月并排站着。看着他哭成一片的模样,记忆像是回到六岁那年娘亲去世时的那一幕,她也同他一样,哭倒在娘亲的灵柩之上,不愿意看着娘亲被埋进入那黑暗的深土之中。
仅仅一年的时间,便让她从那个无忧无虑,只知道打工赚钱的洛璟儿变成了一个整日忧愁恼心,哀声叹气地洛倾城。
窗外的桃树只剩下枯枝,被白色的雪覆上了厚厚一层白衣。小昭给倾城戴上凤钗,一边暗自嘀咕着:“近来这宫里连连发生大事,实在是有些惊人。”
倾城凝了凝眉问道:“大事?什么大事?”
小昭嘟了嘟嘴说道:“也难怪小姐你会不知道,这些日子你都不出门。我也是听三皇子说起的。”
“三皇子?”倾城抿嘴笑了起来,“倒是你,最近跟三皇子走得蛮近呀,你不是嘴上说不喜欢他吗?怎么,你竟瞒着我跟他来往?”
听倾城一说起自己与三皇子的事,小昭便着急地跺脚:“小姐,你就不能先听我讲正事啊。”
倾城偷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好,你说吧。”
她拿起红木梳,一边梳理倾城的长发,一边说道:“听说再过几天便是皇上的生辰了,生辰过后,又要举行立后大典。”
“生辰?立后大典?”倾城有些迟钝,却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她记得惜月的生辰是元月份的初五,而立后大典,即使龚太后逝世了,先祖规定下来的规矩,也不能轻易被打破吧。苏绮纱是被先帝选中的,理所当然是要成为皇后的。
可为什么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却觉得胸口闷闷的呢。惜月一天不放她出宫,她就要多一天的时间来面对他与苏绮纱成亲的这个事实。只是,这件事不是他亲口来告诉她,让她有些不能释怀。
鸢鸢在窗外的雪地里奔跑着,怀中还抱着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金毛小狐狸,跑到窗子边时朝倾城大声喊道:“姐姐,你看我捡到只狐狸。”
“从哪里捡来的?”倾城盯着她怀里的小狐狸问道。
鸢鸢摇摇头,满脸疑惑:“我也不知道,我出去的时候就发现它在门口,就将它带回来了,姐姐,你看它漂亮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小狐狸便从她怀里挣脱,然后从窗口跳进了屋来,吓得小昭尖叫着连连后退。反倒是那肇事者小狐狸,一跳进了屋,便乖乖地窝在了倾城的腿上,然后蜷成一团。
看着那可爱的小模样,倾城不禁笑了:“鸢鸢,这小狐狸跟我挺有缘的,能让我养着吗?”
“好啊。”鸢鸢点头答应,然后又回去继续玩雪了。
倒是小昭一脸愁云:“小姐,你真的要养着它?”
倾城瞧了眼小昭,不禁又笑出了声:“怎么,你怕它?”
“我,我才不怕。”小昭嘴上功夫倒是硬得很,步子却已退到了门边。
看着她那模样,倾城不禁笑得更大声了:“那你还是出去跟鸢鸢一起玩儿雪吧。”
☆、第二十一章 临别相思曲
转眼便到了元月初五,惜月的生辰。倾城望着院子里白皑皑的一片,心也仿佛跟着凉了一大半。小昭给她披上雪狐皮裘,担忧地问道:“小姐,你确定要再去跟太后说那件事吗?”
“这事拖不得。”倾城长叹了口气,顺着雪地里唯一露出来的石板路朝外走去。
半月来接她,他候在门口。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眼睛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肤色晶莹如玉,深黑色长发垂在两肩,泛着幽幽光。身材挺秀高颀,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倾城已经很久不觉得半月如此好看了,自从进宫后,她就一直在忽略他。前些日子惜月已经恢复了半月的皇子身份,并且改回了皇氏顾姓。但是半月却没有同意长留宫中,他已经习惯了宫外的生活,过段时间便会出宫回到洛府。
“你真的决定不留在宫中?”倾城与他并排走着,这几日宫中都筹备惜月的生辰大宴,几乎所有人都在围着上和殿转悠,所以流漪宫这附近安静得不得了。与半月一起踏在雪地上,便能听见那‘咯吱咯吱’的声音。
半月浅笑道:“你也知道我一向喜欢宫外那种自由的生活。”
倾城赞同地点点头:“我又何尝不是呢。”
一旁矮墙上积得太厚的雪时不时地滑落,落在地面,融成一色。就好像在这宫里,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与其他人站在一起,注定结局都一样。
这是与惜月久隔三个月之后的再见,当然龚太后逝世时的见面基本上不算,因为倾城都只是远远地望了他几眼。他坐在雕龙木榻上,随意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背抵在黝黑的墙壁间,偶尔勾唇轻笑。着一身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倾城与半月只在上和殿挨门边的地方落座,倒是听很多人抱怨皇上的生辰是在这年初的寒冬,参加个生辰宴,都要将手冻得通红。所以上和殿里又安排了几十名宫女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