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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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香御寒-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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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到了昨夜那个时刻,但见月悬中空,窗外风声呼啸,吹得纸窗子也发出响动,坐在屋内,却吹不到一丝寒风,可见这豪宅的好处了。清羽耐心的观察着窗外,那阴影却迟迟不出现,好容易挨到这个时刻,可不能就这样上床睡了,清羽站起身来,手握白日特意准备好的剑和火种,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春夜里月亮清冷的光辉使整个府内地面、树丛、房屋均看起来朦朦胧胧,可能是前几日一场连绵的小雨,空中湿润润的,像是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府中一片寂静,人人都已熟睡。清羽看见自己残缺不全的影子在地上晃动着,风吹得她心里有些凉。她四处走动之际,看到墙壁上重重叠叠的黑色阴影,慢悠悠的摇晃着,有一种坐船的感觉,手心里握着的火种小的像天上的一颗星,暗的倒又有些像鬼火了。一阵疾风,墙上的影子忽的一闪,耳边的风迅速摩擦而过,火种強挣扎了一下,灭了。
  清羽兀自安慰道:灭了也好,亮着,我倒怕你不敢来见我。
  在全然的黑暗里前行,清羽有些不知自己朝哪里走了,月亮是陈旧信笺上落的一滴泪珠,旧的已经看不清了。清羽忽的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她朝着幽香不自觉的跟了过去。香气源自府里的水池,那是长约四丈余的方形水池,四周有白色的雕栏围着,里面养着各色锦鲤,都是名贵品种。清羽看见那池面挺出一支洁白的莲花,再走上几步,发现那池塘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白莲,全都盛放着,皎洁的莲花瓣传送来沁人的香气,圣洁而明艳,白色的花瓣水汽饱满,质感充盈而爽滑,在夜里的烟气中散出点点银白的光辉,清羽有些晃神。
  抬起头来,但见池塘对面烟气之中立着一个人影,烟气渐渐散开,清羽竟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她眉若秋黛,目若朗星,宛若惊鸿照影,水滴从她眼睫下缓缓流出,那人也定定的望着自己,清羽被唬了一大跳。
  阳光照彻屋子时,清羽才慢慢醒来,头发上有淡淡的热气,脸处在一片金色之中,她睁眼一看,杏子红百褶绸罩灯立在红木桌上,而自己也趴在那昨夜等待的桌上。
  第二十一章暖老温贫(4)
  起先清羽还有些疑惑,等到看到凳子上的剑和火种时,她内心恨恨骂起天王老子来:半夜里睡着就算了,还做这种不着边际的破梦,真要有鬼,你倒是还有闲心睡大觉呢!
  她梳洗完毕后绕到自己屋后的水池边,白玉雕成的栏杆在阳光下流泻莹润的光泽,清羽靠了上去,透过薄薄的衣衫,手臂很快感觉到白玉的凉意,清爽至极。耳鬓边摩挲着和暖的春风,像初生小鸭软软的黄毛,透着无限的生机活力,充满春日生命的欢悦,那点轻微的痒使人心中感到砰砰然的,暮春时分,夏日的脚步近了,空气也缓缓升温。
  人处在和煦的春风里,有一种摒弃世俗的超脱,过往种种坎坷皆不在话下的豁然。
  池塘里红色的锦鲤穿梭在新绿色的莲叶下,莲叶上滚躺着尚未蒸腾的晨露,闪亮亮的,好像在滚动之中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动,扑闪扑闪眨着眼。纯正的红与绿相交,逸趣横生,她不由得想到很久以前的一道夏菜——白煮草虾,鲜红的色泽在飘着葱叶的汤水里舞着大爪悠然的游着,春心荡漾也许真是有的,毫不相关的事物此时也因人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奇怪关系,平白无故地,她又想起了他,轩轩如朝霞举,肃肃如松下风。
  莲茎上挺驻着一个个花骨朵,里面像是包藏着仙露琼浆一般,花瓣合得紧紧的——白莲盛放,香气四溢,开什么玩笑,春天会有莲花吗?做梦的时候果然是有失逻辑啊。池塘对面空荡荡一片,一个丫鬟见她定定的不知看着什么,春风拂起清羽乌黑亮泽的秀发,她伸出小指将发丝顺到耳后,多么自然的动作,质朴而偶然的美在她粉黛不施的脸上演绎的恰到好处,丫鬟却看得有些呆,竟然觉得有些惊艳,许久后才朝她微笑,露出一点点皓齿,轻轻道:“姑娘,去用早饭吧。”清羽因这音容笑貌而回过神来,身体从栏杆上站直起来,朝她递了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心里什么烦恼也不剩,坦荡荡的随她去吃早饭了。
  清羽回到房中,正准备整理一下书籍,还回重煜的书房里去,顺便慢慢归置一下行李。日光推移,随那一束束阳光照彻,一个东西终于在木架子底下的角落之中被清羽注意到,似乎是不可避免地,无需刻意推开什么遮挡之物,这个东西藏得也不算深,然而身处木架子底下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那么藏得也不算浅,不深不浅,这是这个原因,清羽才不知道那玩意儿究竟是很早以前便在这的,还是昨夜才出现在这儿的。
  人一生之中难免要遭遇一些弄不清真相的事,那些事深深烙刻在记忆的深处,随着时间变得模糊而神秘,也许跳脱出个人的局限,真相再明显简单不过,可正因无法跳脱,所以一方面深信自己的感官体验,一方面又为逻辑和理性所反驳,于是真相终究在矛盾里变得不可追了,再加上一点情感的润色,这便成了古往今来一切志怪话本中故事的最初来源了。清羽此时经历的便是这样的事:
  那是一支翠羽鎏金钗,将黄金锤成金叶,剪成细丝,烧红后混入水银,制成金泥,再将金泥涂抹在金属表面,火烤之后水银蒸发,留下黄金,此为鎏金技法,清羽虽不很懂这些珠钗之物,却也晓得此钗珍贵,非王公贵族无法享用,因那上面还点着翠羽,硬翠是翠鸟翅膀和尾部的羽毛,质地偏硬,软翠则是颈部羽毛,细腻纤软,这钗上用的自然是软翠,且并非纯色翠羽,那翠羽还是罕有的五彩斑斓,主色以青蓝居多,描的是半只蝴蝶,正是栖息停靠的样子,阳光之下,流光溢彩,蝴蝶正对一个吉祥喜旋的“卍”字,乃是祝福之意。
  太尉的一个府邸里有这样的东西本不足为奇,但这只钗虽然处在那木架下却并没有多少灰尘,并且更为重要的是,清羽已经将这支钗和昨夜梦中那个白衣女子发髻上蓝幽幽的清光联系在了一起,清羽越想越蹊跷,她把钗放回原处,故作镇定,实则躲避似的出了房门。
  却说屋外放眼望去竟不见一个丫鬟走动,青天白日的,倒是难得一见,清羽忽然想到这样不正好可以去拜会那位壮士吗,不论昨夜那究竟是不是个梦,总之与那个壮士扯不上一点关系,倒是那壮士的武功让清羽有些惦念,临走之前需和他再会一会,这样好的时机简直就是上天特地安排的。
  清羽大步流星般轻点草木穿梭而去,尚未落地,在半空中看见壮士的身影抖然愣住,等清羽双足落定时,那人才突然惊醒站起,方才他正蹲在地上用手比划着什么,见是清羽,那人惊讶之中面露尴尬,现出一丝微赧的神情,心下叫苦:好不容易偷会儿懒,竟被人给发现了,轻功这东西若是在别人身上,还真不怎么好。
  “你方才在干什么?”清羽好奇道。
  他刚才聚精会神,神思飘远,远没有昨天的灵敏,若自己是敌人,那刚才他弄了个重伤不说,至少恐怕已经处在下风。
  那壮士低头默然,脸上微微泛红,显然有些局促不安,正是做了亏心事的表现。
  “我瞧见了,你在地上画着什么是不是?”清羽清脆的声音复在他耳畔响起。
  那壮士抬起头来,慢吞吞憋出几个字:“是小人失职了” 
  清羽看着他紧张的神情,想到昨天他还义正言辞,一副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气势,今天一下子就被自己抓住小辫子了,不禁心里好笑。朝他道:“那你告诉我你在画什么,我便当什么也没看见。”
  壮士欣然答曰:“我并非在画什么,乃是在写一个人的名字。”
  清羽刚想笑出声来问他是不是他意中人的名字,只听他意味深长的仰望天空一字一顿道:“是我最崇拜和敬重的一个人。”
  这回答倒是激起了清羽十分浓厚的兴趣,在地上写自己敬重的人的名字,倒是一种颇有新鲜的“玩法”。
  清羽猜度道:“你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那壮士挺了挺精神,眉毛飞舞起来,眼睛也泛出神采:“那是自然,我们谁不想成为像高将军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清羽正为他口中的“我们”好奇,突然出现了个“高将军”,清羽愣了一愣,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而那壮士此时脑海中正浮现出高舒玄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血流满地,却仍然神色不改的盖世豪气,根本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人的情绪也随着曾经战事的记忆一道涌了上来,竟有些血脉贲张。
  “高将军,是那位高舒玄将军吗?”
  那壮士没想到清羽这个异地人竟然认识他心目中的大英雄,激动地两眼放光,重重答了一声:“正是!”
  “他是你的上司?”
  壮士颔了颔头,手挠着头发舒舒笑道:“我只是他手下一个小兵而已,跟他打过几次仗,但没有一次不是凯旋而归的,高将军不仅武功好,而且懂战术,不像我们这些粗人,哈哈,只会拿个兵器,兵法也不懂。高将军不仅仗打得好,而且对我们这些手下简直就像亲兄弟一样,得了什么好的战利品,都和我们将士一起吃,这样的将军我们弟兄没有一个不是心服口服,真想跟他一辈子!”壮士想起曾经将军打了胜仗后弄了个篝火晚会,他吃到了那呲啦啦的烤羊肉,还有醇美甘甜的马奶酒,那滋味真是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哎,怎么就自己这么背,被调到这种地方当值呢?
  清羽觉得这次他说的话颇多,有些抑制不住,恐怕坐下来谈的话,他兴许要说上一天一夜也不一定呢。高舒玄其人确实有武将之资,犹记得当时第一次相见时他一下子认出自己的身份,一双强而有力的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领,而一双寒眼如凶猛野兽想要吞了自己,深沉冷峻,肃穆不善言,这些对着敌人,倒确实是很有威慑之力的。
  “他真的如你所说这么好?那要是你的亲兄弟和他同时遇到危险,你倒是救哪个?”清羽有些挑衅的况味。
  那壮士的热血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凝眉深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许久,方才郑而重之的答道:“高将军。”
  壮士本就没什么亲兄弟,他家中只一个亲妹,何况他亲妹怎么会和高将军同时遭遇危险,再说高将军这样的能人轮得到自己来救吗?不过他思索这么久,确实是认真设想了这个情境的:亲兄弟死了,只是他们一家的危难;若是高将军死了,那就是全南诏的危难了,南诏有了危难,他们一家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若是自己有亲兄弟,他一定也在军营,也理应让自己先救高将军,男儿喋血战场,光荣至矣。
  清羽为他的话所震动,方知他刚才所述,没有一丝夸张,可是一个人要有多么优秀,才能在他的士兵心中建立这样的威信,这是她难以想象的。
  “那么你家太尉呢,他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吧?你觉得他怎样呢?”
  那壮士被她这话吓得有点傻眼,恍然悟道:她尚不知太尉的身份,但自己心里清楚的很,那可是南诏的一国之君,我们这种小民哪里敢谈论皇上的事,这是嫌活得太长了吧!可此时自己又不能不答,于是只是含糊答道:“自然了不起,了不起。”头上已经虚汗直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中真意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却说世间万物,奇巧之事,皆有因缘所致。清羽所见的大白天偌大府内不见丫鬟走动,自然也有它一番道理。此时她们正聚在厨房一隅,共有十来个人,原本太尉府里的丫鬟自然不止这十来位,因主人已不在太尉府居住,大都被遣散了去,菡儿也择了几个伶俐的和她同入宫中。此时厨房里烧饭师傅自然不在,那十来个丫鬟紧紧站在一起,排了两排,面色均凝重惶恐,只因她们面前站着的乃是一向不苟言笑、如今手握君权的重煜。
  菡儿发现有毒的凤梨酥后,自然不敢声张。以她这种精明能干的个性,本来她应该立即抓住那个来送凤梨酥的丫鬟,然后再通知重煜,这样重煜一来便能处置她,行事才有效率。
  可此时她却遇上一个看似不难却又难人的问题,要找到那个丫鬟自然容易,十来个丫鬟,只需向清羽问一声,她定能指认出那个丫鬟是哪个。可问题便生在这儿,一问清羽,清羽定然生疑,好端端的怎么问起送酥的丫鬟是那个,想那日自己把送到她手中那盘凤梨酥假说晚饭在即,硬是拿走,已经令她有些觉得不对劲,此时要是这么一问,她定猜出那凤梨酥有问题,这样大人极力要隐瞒的诸事不免要牵一发动全身,说不定连大人的君主身份都要暴露,自己不仅讨不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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