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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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香御寒-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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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说到来到南诏魔兽的山洞口,我虽然口干舌燥,却能不停的说给小师弟听,我仅拣重要的和他说,可是时间却已在指缝间悄然滑走,此时已近黄昏。我觉得有些饿了,但说不清楚,也许是我对接下来的事终究难以启齿,所以生理给心理找了个借口罢了。
  小师弟听得津津有味自然不想中断,可是听到我说要吃饭,他也很高兴,认为我终于振作起精神了,前几日他大概认为我会活不下去,但这点他着实多虑了。我虽然颓废,虽然心灰意冷,但绝对不会这么做,师父千辛万苦把我救回来,淼他这么照顾担心我,家中的父母牵挂着我,更何况我怎样也要再去南诏走一遭,给自己讨个公道,即使我更愿意从此和南诏的人事再无瓜葛,但为了清羽,我也要去一趟。
  淼知道听故事来日方长,他得先把我喂饱了再说,于是便火急火燎地朝厨房跑去。这个点蜀山还未开晚饭,众师兄弟还在山间练功,小师弟和厨师阿生要了点今晚要吃的伙食,央阿生为我先做点垫垫饥,虽然蜀山门规森严,“食有时”,然而我是伤患,自然例外。
  何况凭我和阿生的交情,阿生还特地挑了一条新鲜的活鲫鱼给我煲了鲜到眉毛掉的鱼汤,需知对于蜀山弟子,一条鱼要供数十位师兄弟瓜分,能吃到点肉就不错了,我却独占了这条新鲜大鲫鱼。转念一想,也许是师父特地叮嘱的阿生也未尝可知。师父对我平时虽然严厉,但我知道他在众师兄弟中是最看好我的,我来蜀山原比浩轩来的晚,他也比我长两岁,论资辈,轮不到我来当大师兄,但我的悟性比他高,武功很快超过了他,后来弟子越收越多,师父觉得有必要分个资辈来,竟提携了我来当这个大师兄。我也觉得,是时候,去见师父一面了。
  淼因为要照顾我,近来连功都不用练,这很得他的心意。确切的说,除了我受伤这件事他略神伤以外,他简直过着梦想中天堂般的生活:不用听师父讲道,不用每天去小竹林练功,勤跑厨房,偷吃这种事情根本不用经过考虑,阿生又是个烂好人,不会向师父告密。兴许淼他也在矛盾,到底是希望我早些好呢,还是慢慢的恢复,慢慢的,不急
  他巴巴的看着我把鱼汤喝个精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直盯着我,我被他看的怪难受的,我问他要不要喝点鱼汤,他竟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还留给我一句:“师父教导我们,‘食有时’。”这很不像他的作风,因为他是个贪吃鬼。
  我寻思着一来他可能在厨房偷盗已毕,腹中已饱,二来他在等我吃完饭继续给他讲故事,我偏不遂了他的心愿,我得去见师父一面了。待我吃完饭跟他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他没办法阻止我,“师父”他是没办法抵抗的。蜀山上的师兄师叔师伯,大抵都能被他勾引去,唯有两个人,他是搞不定的,一是浩轩,二就是师父,此二人搞不定的原因完全不同,而师父则属于他上天入地怕的第一人。
  我换上了蜀山弟子的白衣,这白衣里夹着丝丝缕缕的浅蓝色,当蜀山弟子站成列阵时,从远处望去,就像湛蓝的湖水喷薄流淌着,和蓝天交相辉映,格外有气势。我将我的头发梳理通顺,用一根新的蓝色发带挽好,这当然也是蜀山弟子专用的。一番打理下来,我自己也觉得整个人清爽了,心中清嘉极了。
  “师兄果然是这蜀山风流倜傥第一人啊。”淼他看见我换上的装束,用一种偏离他平日的“恶心”声音赞叹道。我没睬他,知道他这是溜须拍马的表现。
  我出房间门时,听到他轻轻一声咒骂:“坏人!”这是他的口头禅,他自以为我没听到,我嘴角微笑了一下,不和他计较,因为心中仍觉伤痛。
  我的心有点忐忑,师弟们虽然在山间练功,但那都是由师叔们看的,师父现在在“思道阁”进修,我朝里走了进去。思道阁常年点着蜡烛和香,那香的味道真是永恒之物,从不改变,所以我进去时感到如此亲切,已经一年多了。如今已近黄昏,屋内不甚明亮,蜡烛开始起作用了,外面的寒风一吹,里面的烛光闪烁不定,正如我此时的心情一般。
  若说思道阁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正中墙壁的对联和画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横批:“上善若水。”正中被对联和横批掩映着的画正是“老子骑牛图”,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蜀山的源头了,那正是道家老子的一脉。
  以我粗浅的学识其实这蜀山派的历史,师叔师伯们也是郑重开了几堂课专上的,只是我对这些念书类型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师父教我们乘御术的时候,我算是听得最认真的一个,可是一坐下来给我们讲道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说的难听点,就是放屁扯淡。这种时候,大多数弟子虽都是凝神谛听,不过他们究竟是不是真的热爱听这种东西,我不得而知,不过浩轩他绝对是全神贯注、一心一意的,因为他常常点头以示明了师父所讲。
  而我和淼的缘分也是从这个时候结下的,很不幸,他不止对听道这功课没兴趣,就连我深爱的蜀山武功乘御术他竟然也持无所谓的态度,他认为人生在世的宗旨无非吃、玩二字,什么上善若水在他的字典里就是人要活的爽,要活的逍遥自在,这个虽然和我的想法略有偏差,但“逍遥”二字总算是契合的。因此在听道课上我们结为同盟,坐在师父看不到的偏远位置,边听师父的扯淡,边发表我们对这些“扯淡”自己的看法,我们总能说到一处,他神一样的扭曲见解常使我憋笑憋得很难受。
  所以并非是我学识粗浅,而是我自己没好好听那几堂蜀山历史课,所以对蜀山的来历只知些皮毛:唐朝以来,儒佛道三家成鼎立之势,而道家则大致分为三派,蜀山一派发展最为光明,乃是继承老子学说,奉《道德经》为圣书,武功路数也最多,其中以乘御术为大宗,然而蜀山发展虽浩浩荡荡,却一向沉稳内敛,不善炫耀,因此常驻山中,不大与武林所谓正宗门派有什么瓜葛,所以少林武当的名气远比我们蜀山要响的多,但蜀山武功却绝不在他们之下;
  另一派以庄子《南华经》为主,这一派比我们蜀山更隐蔽,已经鲜有他们的消息,在秦朝时曾盛极一时,但之后就很少到尘世上来活动,就算有,他们也从不亮出他们道家的身份,所以相当于没有。在我看来有日渐衰微之势,不过师父曾说过一句,我也不知怎记得如此清楚,他异常肯定且欣喜且感叹的说,庄子一脉发展的甚得道家真传;
  还有一派,便是自称道教的,以炼丹修仙为课业的,那是蜀山的敌人,我们虽然都属道家,他们却早已偏离了道家的精髓所在,而行至旁门左道里去了,我们两派之间从无任何交集。
  师父早就听到了脚步声,但依然没有被打扰,继续静坐修炼。直到听到我跪下去的声音时才站了起来,扭头一看,竟然是我,他没有料到会是我,他以为我不会这么快来见他,但他明白,我迟早是要来见他的。
  “至云,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他赶紧过来扶我,我的头低着,只能看到他一袭玄色长袍的尾端,感觉到他手的温暖。“师父,就让我跪着吧,我,对不起你。”我的声音哽咽了,但没有流下泪来,我也不敢流下泪来,师父讨厌看到弟子哭哭啼啼的,所以我极力忍着,但情到深处也难抑制,我颤颤的声音在沉静的空气里,像一阵雾般湿润。
  “你没有对不起我。”师父斩钉截铁地说,他也不再扶我了,他明白既然这样可以让我好受些,就让我跪在这冰凉的地上吧,那比起我心里的难受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正欲开口解释所有的一切,他却比我先了一步:“师父问你,和你一辈的师兄弟名字都是依据什么起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问我这个,但我知道答案:“名字里都有‘水’”。
  我叫至云,一个云字,虽然和水并无直接关系,却蕴涵着水气,师父认为不必改,所以我难得的沿用了父亲起的名字,而其他师兄弟几乎都是师父给起的名字。而父亲起这个名字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至云至云”便是到达青云之巅的意思,当然是希望我的科举之路能一帆风顺,成为国之栋梁。师父所认为的“至云”确是另一番境界了。我正对我的名字产生无限遐想之时,师父却打断了我的思绪,一步步循循善诱。
  “为什么你们这一辈都要有个水?”
  这个问题我也答得出来,因为答案就在我的头顶上方,那四个大字赫然在目:“上善若水。”
  “那你懂什么是上善若水吗?”
  我背了《道德经》里的原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这是每个蜀山弟子都能背的滚瓜烂熟之语。
  师父听完我背这一长串,叹了一口气道:“可见你还不懂,不然何必用原话来敷衍我呢,师父不知道怎么背吗?你下山,不就是为了悟道吗,可是这么看来你这趟下山是白去了,连这四个字都没弄懂一二分?”
  “不是。”我抬头反驳道,我和他目光相对,我的眼神没有丝毫犹疑,师父就这样否定了我下山的这趟旅程,使我很不甘心,怎么可能连一二分都没懂呢,我决心为自己辩驳!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湖夜雨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师父一声不吭,眼中似流露出“不是?那你倒是说说看哪!”的意思。
  我明明有很多感悟,比如说以前在听道课上所听到过的道理,《道德经》里的那些名篇名句,曾经觉得那些玄乎又玄的东西把人背的脑子发乱,寻常人不懂那些个“众妙法门”也活得明明白白,自自在在的,何必去看这种书呢?实在是和自己为难。但在下山经历的过程中,我有时竟觉得书中所说甚是有道理。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名之曰大。”我慢慢体悟到这天下间真的有“道”这个东西存在,我走在道中,道包围着我,一种强大而柔和的存在,对,就和“水”一样。“道”这个东西,你去感受,去意识,它存在,你不去感受,不去意识,它也存在,只是不在你的脑海之中。这个“道”字是一点一点慢慢累积起来,让我说出究竟哪件事让我理解了一点“道”,我真的说不清,我的喉咙拼命想发出声音,但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合适,亦不知从何说起。
  “‘道’本是不可名状之物,师父要我说悟道之过程,我认为亦不可名状,实乃心悟。”对师父,我不得不说这种文绉绉的话。
  师父不语,转过身去,但我却瞥到他嘴角流露出的淡淡笑意,看来我回答的应很符合他的心意。忽想起来一事,“师父,我并没有得到任何师姐的消息。”我暗自内疚,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用心去找,自从遇到清羽她们,我几乎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师父听到我的话即刻转过身来,眼中射来寒光,冷冷的说道:“我有让你去找她吗?”
  “可是师父您明明很在乎师姐的,不是吗?”我没想到师父的反应这么大。
  师父似愣了片刻,眼中渐转柔和之光,“你下去吧。”手在空中缓缓的挥了挥。
  这,怎么这样就结束了,这么短的几句话?虽然我没有想过要和师父秉烛夜谈,但至少也得两三柱香的时间吧,这太阳也还没落山呢,他就让我走了?虽然我说悟道不可名状,难道他就不关心我下山后都干了些什么,这次是怎么受的伤吗?
  我缓缓的站起身,觉得一阵莫名其妙,不可思议,正欲离去,没想到他的一只手竟在我头上轻轻抚摩了两下,我立即停住脚,师父从来没有这样的动作,这是多么怜爱的感觉啊,我心中变得熨帖起来。
  他的手放下,我朝门外走去,耳边飘来一句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我觉得心中一阵疼痛,痛的不能呼吸。“至云,六年前是那句话,现在为师还是那句话,放过你自己!一个人犯了错,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原谅他,他不原谅他自己也没有用。一个强盗,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责怪他,他原谅他自己的所为,他就活得心安理得。”偌大的思道阁,本就没有什么物件,那声音飘在半空当中回响,久久不愿散去。
  (我的房中,夜)
  淼是不和我睡一个房间的,蜀山只有师父、师叔、师伯和排行前三的弟子才有单人的房间,其他师弟都四人一间房挤在一起睡的,小师弟是排行倒数的几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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