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要是西鸿玉死在外面,东方估计闹翻大半个西华都止不住。我啊,只是为了让东方消停点。你快去忙吧,我再补个回笼觉。”凤凛躺了下来,翻过身子去,不再理会弥莲。
点点头,弥莲并未多留,便匆然离去了。
昭元殿内,连日来的死寂,让殿内上下都喘不上气。尽管紫仪殿那边也相差无几,但随荇每一日都会来此处探望流旻。
宫里昭元殿外之情之人,只有随荇。就是毕澜则前来探望容贤亭,都会被流旻阻拦。大家都以为容贤亭一气之下病入膏肓,朝中老臣咄咄逼人,形式极为严峻。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西鸿玉当真已死,容贤亭又病逝,那么就只能让年幼的西鸿璧即位。
一旦少主即位,朝中老臣自然会成为辅政大臣。而赫连忱,更是有可能独当一面,成为西华首要的重臣。如此一来,朝中权势,自有变动。
看似平静的朝堂,已然暗潮汹涌,各方势力皆像一只只野林子里的黄皮子,伺机等候着猎物出现,先到者便可先得。
担心长兄身子,容怡潇三番两次想要进宫,却被府里管家劝下。如今这风口浪尖,自己若是上门,便可能会被朝中老臣扣上与帝君密谋的帽子,到时候西鸿玉不在,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压抑着怒气,容怡潇每日只能在府里看些闲书,时而暗自叹息,近年来这西华倒真是不太平。自从西鸿玉登基之后,皇族与朝堂内皆是争斗不断,究竟何时可以太平,她也不敢再去多想。只求此番,容家可以安然度劫。
夜幕降临,江面漆黑一片,唯独剩下了乌篷船的点点灯光。船家累了一整日,此刻便急着想要将船靠岸,暂且在码头上度过一宿。毕竟近日江风颇大,夜里停留在江上无人照看,实为不妥。
一路上,容贤亭的话极少,时刻皆是满面愁容。西鸿玉倒也知晓,经过了这些日子,想要他回到当初的他,已然极为困难了。自己的屡次认错,让他根本得不到任何安全感。
此番平安回宫,自己还能给得起他幸福吗?
手边的江水在夜色中深不见底,只是一片黑渊。西鸿玉昔日在夜里沉入此江中,如今触及此情此景,仍是心有畏惧。她起身进了船篷,只求船快些靠岸,今夜早些歇息。
想起容贤亭的头风病,她不禁又探出了身子,招了招手,“外面风大,你还是进来罢。”
已然双目无神,呆滞地望着江面了几个时辰。听见声音,容贤亭回过头见西鸿玉正唤着自己,并未多言,便起身进了船篷。
船身猛地剧烈摇晃,容贤亭一个不稳,倒在了甲板上。西鸿玉连忙抓紧容贤亭,侧身去查看,却发现船身被一众铁爪紧紧扣住。
抓起佩剑将铁爪的绳子尽数砍断,西鸿玉恍然发现,曾几何时,自己身处的这条小船,已然被三条小船包围了。
三条船上的黑衣女子齐齐举刀,随船向西鸿玉这边逼近。西鸿玉随手抓起穿上船家用来暖身的一坛酒,狠狠砸在了迎面而来的一只船上,又掏出火折子将明火吹着,掷到了对面船上。骤然间,对面那只船泛起了熊熊的火光。
刺客们惊慌失措地跳下了水,却都拼命向西鸿玉这边游来。
“贤亭,好好待在里面不要出来!”西鸿玉用身子护着船篷,一手提剑便将险些登船的刺客刺中。哪知更多刺客扑来,不出一会儿便有人上了西鸿玉的船。
大惊失色地用剑挡住了来人的刀,西鸿玉一脚将刺客踹进江水中,转而又用剑与另一个刺客博斗。小船摇晃得厉害,船家惊得立刻跳入江中,弃船而逃。
容贤亭惊恐间,却发觉身后有刺客,竟从船的另一端潜入。就在刺客的刀即将砍下的前一刻,容贤亭果断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入刺客的心脏内。刺客倒地,容贤亭惊魂未定。那把削铁如泥的波斯匕首,自己带在身边用来防身多年,没想到今日当真有了用处。
“你们几个快上啊!”一个带头的刺客更是高声叫嚣着,但她坐在船头,并没有出动的意思。西鸿玉见她戴着眼罩,便晓得是那个紫衣女子。
果然,又是那伙人。
再行重伤了上船的一个刺客,西鸿玉一面与另一个刺客周旋,一面却又不看向了那独眼女子,“这是我和你主子的恩怨,与我夫君无关!若是你们想要取命,对我动手便罢,莫要伤及无辜!”
“我们只是奉命办事,你们二人的命,我们都要定了。”独眼女子嘻笑着,又使了个眼色。一个持着双刀的女子从她身后走来,踏着轻功便点水上了西鸿玉的船。
那女子将双刀耍得灵巧,一招一式都让西鸿玉无法抵抗,只能不断后退。毕竟西鸿玉的武学底子有限,被这样的女子逼到绝路,她根本无计可施。
其他刺客见西鸿玉占了下风,便都跟着将刀砍来。西鸿玉退无可退,仍旧死死用身子挡在船篷前,不再向后退去。
就在她闭紧眼睛准备迎接那些迎面而来的刀时,只听一阵刀剑尽断的清脆声,骤而便是一众女子的惨叫。
江面不知何时驶来一只画舫,借着昏暗的灯火,人们可以依稀看到一个素衣女子踏着轻功,一路从画舫点水而上,向小船逼近。她随手又发出了暗器,一个杀手惨叫着便落入了水中。独眼女子瞠目结舌间,那素衣女子已然落在了她的身后。
冰凉的铁片贴上独眼女子的脖颈,素衣女子一声冷笑,却让剩下的两个刺客,皆停了继续进攻的动作。
西鸿玉趁着这空隙,连忙弯腰去查探容贤亭的情况。见他身后躺着一个刺客的尸体,西鸿玉倒吸了一口冷气,满是自责地将容贤亭一把拥入怀中。
茫然地任由她搂着,容贤亭却不禁将目光转移向了船那边的素衣女子。
“杀了我这个废人也不要紧,你们两个,快给我动手!”独眼女子依旧叫嚣着,没有收敛的意思。
闻声,西鸿玉连忙松开容贤亭,再次提剑警戒地起了身,“助纣为虐,就算你入了地府,也不会有善报!”
两个刺客骤然发狠似地向西鸿玉砍来,西鸿玉一剑挡住了一刀,眼见另一刀偏而向容贤亭砍去。她大惊失色地便扑了过去,死死用身子护住了容贤亭。
“玉儿!”失声尖叫,容贤亭双手接住了西鸿玉的身子,却见刺客还要砍来。
千钧一发之时,素衣女子射出两枚暗器,两名刺客尽数倒地,滚入了江水中。那独眼女子也被素衣女子割断了喉咙,推入了滚滚江水。
汨汨的鲜血从西鸿玉的后背淌出,染得容贤亭双手血红。因为剧痛,西鸿玉的唇角惨白,一声不响,只是默默地抓着容贤亭的胳膊,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我没事。”
“玉儿,玉儿!”容贤亭惊慌地托着她的身子,完全没了分寸。
几步上前,素衣女子弯腰连忙封住了西鸿玉的几处穴道,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精致的小玉瓶,且先行给西鸿玉上药。见西鸿玉昏厥过去,女子这才沉稳冷静地开口道,“容少爷,我们的船就在附近,还是先将西华皇帝抬上去,再行仔细疗伤罢。”
“玉儿她怎么样了?”容贤亭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云大人,云大人!”
“刀伤在右处,倒是避开了心脏。只是具体伤到了何处,还需要再仔细瞧瞧。实不相瞒,云某的医术只专精于解毒之术,这样的刀伤,还是需要能人来瞧。”素衣女子似是想起了什么,便直起身子向已然驶来的画舫挥了挥手。
画舫靠近,大楚的侍卫们纷纷走下甲板,前来帮忙。眼睁睁地看着西鸿玉被抬到大楚人的船上,容贤亭稍稍冷静了些,却略带敌意地质问道,“你们莫非是来西华讨要李存翼的?”
“我……”
“我李氏出了那样一个不懂苍生疾苦,视人命如草芥的混账,我倒是不允许他再活下去,继续坏了我们大楚皇族的名声。”画舫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素衣女子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便道,“这位,是我们大楚女帝。此番前来,我们只为与西华共商李存翼之处置一事。事关两国邦交,我国不会儿戏。”
“一切等确认玉儿性命无碍再说!”容贤亭不再理会这女子,便连忙上了那画舫的甲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第66章 大楚来客(1)
已然是深夜,画舫上却依旧忙碌异常。伺人与太医往来穿梭不断,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屋内端出,倒是让门外的一众侍卫也看着触目惊心。
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西鸿玉冰凉的手,容贤亭一言不发,这也让原本打算商议国事的一众人,不好意思先行开口。
带着一个伺人踏入了房中,女子背着手深吸了一口气,便上前问道,“西华皇帝的伤,究竟如何了?”
“启禀陛下,性命已保,可着实不再适宜颠簸,需要早日上岸静养。毕竟,岸上可用的药材,倒是多一些。”年迈地太医迟缓地起身抱拳答道。
“明日一早,先行靠岸,派人买药上船。”女子示意太医继续给西鸿玉诊治,这才侧身来到了容贤亭身侧。
回过神来,容贤亭与女子点头示意,“若是此番未承大楚陛下相救,本君与我国陛下,自然会涉险。”
“我们大楚亏欠西华在先,也算是我们大楚对西华的补偿罢。”女子又看了看昏迷的西鸿玉,不禁感概,“我们为避耳目,便行水路而去,不曾想见到江上有船只灯火微弱,形迹可疑。原本,我们以为这几条船都是跟踪我们的细作,故此才让我们的人去察看。也是凑巧,平儿她竟无意救了你们。”
容贤亭微微点头,面上略带淡笑,“云大人武艺卓越,自是应多加答谢。”
“听说你们是旧相识,所谓大恩不言谢,西华帝君你就不必谢平儿了。哈哈哈哈,她夫君又有了身子,尚在楚京休养。此番是我强要她随行的,她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大楚。若是你当真要谢她,倒不如……”女子卖了个关子,倒是让容贤亭已然心领神会。
得知李存翼一事不是自己一人可以做主,容贤亭只是应声道,“等我们陛下醒来,本君自会与陛下商议。”
“也好,但愿西华皇帝无恙。夜深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所有人,也都退下罢,莫要多打搅。”女子语毕,冲着他和善地笑了笑,这才带着一众人出了房间。
第二日清晨,船靠了岸。大楚的随从下船去集市寻找药材,其他人都依旧留在船上,未做移动。经过一夜的休养,西鸿玉已然苏醒。她趴在床上,后背朝天,唯一的乐子就是看着面前熟睡中的男子。
趴在床边受了一整夜,容贤亭枕着胳膊睡在西鸿玉的身侧,清晨尚未醒来。西鸿玉见到此状,便使坏地将脑袋凑近了他。面颊被他均匀而温热的呼吸喷打着,觉得有些发痒。西鸿玉仔细瞧着他如玉的面容,高挺的鼻梁,紧闭的薄唇,一时间忍不住,便伸出手轻轻拨了拨他合上眼时显露出的那长长的睫毛。
从小到大,她倒是都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端详他的面容这样久。也难怪,他总是一本正经,更是在乎在人前的仪态,倒是不会陪着自己这样玩闹。
一手拨弄着他的睫毛,一手垫着自己的下巴,西鸿玉发呆地望着他,不由得小声念道,“世间真是奇妙,一转眼,你从我的容哥哥变成了我的贤亭,后来又从我的贤亭,变成了璧儿的父君。不论如何,你最后都是我的。”
脑海中不禁又想到昨夜那素衣女子,西鸿玉倒是觉得有些不是味,“每次云平出现,我都有种夫君被抢走的感觉。贤亭啊,你可千万不要被别的女人拐跑了……”
“那就顺着玉儿的意思,我还是改嫁给云大人罢!”忽然间,他的双眸睁开,让那只玩弄他睫毛的手无所遁形。
尴尬地抽回了手,西鸿玉咧开一脸笑意,身上却冒了一层冷汗,“你要是改嫁,我就只能抱着女儿去云平府门前大哭了。”
“不必劳烦,我带着璧儿一起改嫁。”容贤亭坐起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道。
一听这话,西鸿玉想要起身,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处,疼得缩了回来。她吃力地抓上了他的手腕,却又连忙赔笑道,“别啊,没女儿陪着我去大哭,多寂寞啊。要不然,你陪我去云府门前哭?”
“我为何要哭?”容贤亭皱着眉头问道。
也觉得自己的逻辑有问题,西鸿玉索性又道,“算了算了,大楚路途遥远,你身子不好。我替你改嫁给云大人,你在西华带女儿等我回来,这样总行了吧?”
“哦?西华陛下想要委身于云某,云某当真受宠若惊!”端着新配的药进了屋,云平听见他们俩的话,倒是被逗得哭笑不得。面上尽管依旧没什么表情,她的心里倒是充斥着满满的戏谑之意。
原本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