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自己面前这些男人相争的那个女人,是自己素未谋面的皇上。而赵玉,是自己一人的妻主,一生一世可以二人相守的妻主。相比之下,他们的对话无疑是种可悲。
想到此处,面上重新有了笑意,韩洛焱认真地品评道:“万里江山,风光自是无限好。褚兄开阔胸怀,此画便是将风光皆收入了眼底去。”
“洛焱的胸怀,自也是宽大。”毕澜则低声一笑,故意回眸瞪了席间的两个良人一眼。
“无谓者,何必在乎。”将折扇敲上手背,韩洛焱转身回到了席间。
焦急地等候着,西鸿玉坐立不安。时而想要换回那身粗布衣裳,时而又想借这身风光的凤袍告诉赵无忧,自己过得很好。
总是觉得不妥,她只好在屋里来来回回地乱走。
几个月不见,老大她会不会瘦了?为自己这破事,她算是费尽了心思。在外面奔波,她的确需要好生补补。可是还没见到人,就吩咐御膳房端补品来,是否有些不妥。
回到书桌前坐下,随手翻着桌上的折子,西鸿玉屏息间,终于听见了门外伺人的通传声。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囚衣的女子被带入了书房内。她将头埋得很低,凌乱的发丝垂下将脸完全遮盖。囚衣被鞭子抽得破烂不堪,尽是血渍和泥渍,让人目不忍视。
被强迫着跪倒在地,女子猛地将肩一抖,不耐烦地别过了脸去。
西鸿玉摆摆手,示意旁人都退下,可是随荇却不放心地道:“主子,这人虽上了拷子,可将她与您搁在一处,仍是不妥当。”
“朕自有分寸。”西鸿玉克制着情绪,故作冷静。
无奈,只得躬身行礼,随荇带着一众人出了御书房,顺带着将门紧闭。
松了口气,西鸿玉正欲起身向她走去,却不曾想她猛地站起身来,几步便冲向了书桌。高扬着一块尖锐的碎瓷片,赵无忧几乎是丧心病狂地吼道:“狗皇帝,老娘要跟你同归于尽!”
本能地用胳膊挡住脸,西鸿玉吓得缩成了一团,“别别别,老大我错了还不成吗!”
就在瓷片即将插入西鸿玉心脏的前一刻,赵无忧及时收了手,一把将瓷片扔在了地上。
门外随荇带着一众侍卫冲了进来,见赵无忧扶着书桌,倒是吓得够呛。
“无事无事,没有朕的命令,你们莫要进来!”连连摆手,西鸿玉悻悻道。
这可是被自己生猛的老大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啊!
心有不甘,随荇瞪了赵无忧一眼,只好带着一堆侍卫重新出了屋,关了门。
怔然打量了西鸿玉半晌,赵无忧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回过神。
跳下椅子,绕过书桌来到她身侧,西鸿玉拨开赵无忧凌乱的发丝,终是看清了她的脸。脸上也挨了鞭子,不过看起来倒更是威武霸气了。
一把抓上西鸿玉的手,赵无忧低头见着自己脏兮兮的手与那白净的手形成对比,便犹豫着轻轻放开了她。挤到唇边的话,也被她尽数咽了回去。
屋子里很是安静,没有西鸿玉期待中,那两个人抱头痛哭的场景,也没有两个相见大笑着团聚的场景。平日里大嗓门的赵无忧,此时,却静默了。
“老大,我这就寻太医来给你……”
“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玉……陛下。”赵无忧兀自地吐出这么一句,让西鸿玉心间一痛,自也无话可说。
笑容完全僵在脸上,西鸿玉紧咬着下唇,还是试探性地向她凑了凑,“不要耍性子,你的伤需要上药。”
自顾自地跪倒在地,冲着西鸿玉叩首,赵无忧面无表情地道:“求陛下赐死。”
蹲下身子,西鸿玉用手抬起了她的头,再也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了怀中。泪水骤然而下,她赌气地捶了一下赵无忧的身子,这才失声痛哭了起来,“笨老大,别人给你银子你就敢杀皇帝。为了我,做这些事值得吗!还好我见到了小乔她们,不然你死在天牢里,我这辈子就算是造大孽了!”
“玉……玉儿,你别哭啊。”声音有些沙哑,赵无忧不确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第21章 出使大乱(4)
捧着一件柔软的云锦长袍走到浴桶旁,随荇极为有礼地向赵无忧点头示意,便命人开始伺候赵无忧沐浴。
西鸿玉对外只称赵无忧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旁的一概不提。自然,下面的伺人们纷纷改了态度,费尽心思地开始去讨好赵无忧。
坐在屏风后,品着一盏茶,嗅着淡淡的焚香,西鸿玉自是惬意。
护着自己的胸前,面红耳赤地看着周围想要上来伺候的男伺人,赵无忧终是忍不住扯着脖子喊道:“陛下,让他们都先出去成吗?”
“随荇,赵小姐不习惯,你们便不必伺候了。让朕与找小姐说说体己话,你且去传韩伺君到寝宫候着。”悠闲地放下茶杯,西鸿玉缓缓起了身。
听到开门关门的响声,西鸿玉这才放下心来,几步来到了屏风后。
绯红的面颊衬得平日里跋扈的赵无忧无比……古怪,她见西鸿玉一味盯着自己,又不好气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她,难为情地道:“下回别让那些子男人进来!”
“好好好,那些子美男怎么配得上伺候老大您呢!”忍着笑来到赵无忧身后,拿起白巾仔细地替赵无忧擦起了后背,西鸿玉却感受到了她的颤抖。
眉头一皱,西鸿玉不禁问道:“伤口痛吗?我下手轻些。”
“没……没事,你还是别擦了,当心外面人给瞧见。毕竟你现在演人家主子,这样不好。”赵无忧侧过脸来,很是认真地道。
为了不让赵无忧和自己疏远,西鸿玉只得将所有事情半真半假地告诉了赵无忧。如同瞒着韩洛焱一般,她只说自己是在假扮皇帝,却没胆子告诉他们自己本就是那个人。虽说,自己根本记不起过去发生的事。
披上那件柔软的衣裳,赵无忧坐在软塌边稍稍歇息时,便见着西鸿玉端来了一堆瓶瓶罐罐向她靠拢。
“来,我给你上药。”笑眯眯地伸手扯开了赵无忧的衣裳,西鸿玉小心翼翼地取了药来,仔细涂抹着赵无忧的伤口,“老大,几个月不见,你身子又强壮了不少!”
“贫嘴,别看你现在演皇帝。就算你演天王老子,老娘照样抓住你就是一通乱打。要你让老娘我白担心,也不写封信报平安。”侧过脸气呼呼地说出这些话,可是话刚说完,赵无忧面上却泛起了笑。
她还在人世便好,便好。
使坏地将衣服一紧,故意勒得她喘不上气,西鸿玉一手勾起了赵无忧的下巴,“瞧瞧,晒得比以前更黑更难看了。”
拍掉西鸿玉的手,赵无忧松松领口,“嫌难看就不要看,老娘没逼你!”
“切!我还不稀罕看呢!”撇嘴拧过身向门那边走去,西鸿玉头也不回。
“玉儿,你去哪儿?”见她要把自己留在这陌生的地方,赵无忧紧攥着衣角,本能地便问道,生怕她一转身,从此又消失了。
在门前止步,唤来随荇吩咐了两句,西鸿玉便回到了赵无忧身侧。
松了口气,赵无忧向后靠了靠,“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我虽不懂得国法,但也知道行刺皇帝是要掉脑袋的。”
“亏你晓得。老大,冒充使臣这一条,就已经涉及破坏两国邦交,是铁铮铮的死罪了。朝中上下皆知此事,就算我想包庇却也无能为力。你的同党们,必须死。”愁绪染上眉梢,叹了口气,西鸿玉坐在了赵无忧身侧,“顶多,我只能保住你一人。”
“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可是她们出身大多凄苦,如今……”
“老大,当你跟着她们一起做这些事时,早应该考虑到后果。而参与这些事,她们也应晓得无论行刺成败,结局必然是一死。如果此时此刻,我不是皇帝,我也不会允许你去做叛国弑帝的蠢事!”倒是掩不住这满身愤慨,西鸿玉觉得她冲动起来太过可怕了。
茫然了,赵无忧无话可说,只是将脸埋在了膝盖里。
从未见过如此的赵无忧,像是谁家受了妻主欺负的小夫郎那般委屈。西鸿玉心里一紧,也不知该不该去劝。
“主子,韩伺君此刻到了内阁中,您需要移驾吗?”随荇的声音由门外传来。
应了一声,西鸿玉不放心地拍了拍赵无忧的肩膀,“老大,不要多想了。出什么事我帮你扛着便是,就像以前你护着我。至于其他人,我根本不认识,也没能力相助。我不愿你为难,也请你莫要为难我。洛焱来了,我晓得你不想见他,所以……”
“让我静一静,你且忙你的去罢,”平淡地道出一句话,赵无忧不做其他。
已然入了夜,西鸿玉沐浴后换了身柔软的寝衣,便向寝宫的内阁走去。一日的疲惫,将她再次拉回过往的日子。这些天因为假使臣的事,她倒是耽搁了几次见韩洛焱的机会。
今夜倒是极为静谧,仲夏里的虫鸣声少了些许。亦然不晓得,是她的心神已然倦了,还是虫儿们都乏了。
放眼望去,内阁中空无一人,倒是让西鸿玉大惊。方才随荇明明说洛焱到了,可是如今,他怎的没了影子?
门外传来一连串脚步声,西鸿玉执着团扇百无聊赖地转过身去,“洛焱你……”
“深夜叨扰,还请见谅。”穿着一身赭色官服,西鸿芮带着一众人兀自便冲了进来。完全不顾礼数,无数带刀的守卫瞬时便将西鸿玉紧紧围住。
沉住气,西鸿玉不由得以扇掩面一声轻笑,“皇姨今夜莫非是要逼宫?”
“皇姨?哈哈哈哈哈,倒真是有趣。你们几个,去把那个反贼带过来!”西鸿芮使了个眼色,身侧的几个侍卫便冲向了门外。
心头一紧,倒是觉得今夜甚是不妙。西鸿玉一点点地敛起了笑容,转而略带愁色地望向了门外。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夜空,似乎一切都在预示着,凶多吉少。
赵无忧被两人拖进了内阁,惹得西鸿玉稍稍一震。
似是察觉了西鸿玉的变化,西鸿芮的底气倒是更加足了。朝中重臣此时皆在门外候着,今日她势必要将这女子推入深渊。
“她,赵无忧,犯上作乱,罪大滔天。试想,昔日陛下如何会包庇此类恶徒!唯一的理由便是,陛下与此人相识。自陛下回宫之后,诸多古怪之举,朝内难道就无人疑心吗?”说话间,西鸿芮看向了门外那些重臣,扬眉一笑。
门外众臣议论纷纷,赫连忱上前一步进了屋,“昔日里陛下专宠小儿,二人情深意重。而如今,陛下竟不许小儿近身,也极少翻后宫中皇君的牌子。倒也不晓得,这其中缘由。”
赫连忱竟然倒戈相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玉,你竟还执迷不悟!”西鸿适忽然侧身进了屋,直指着西鸿玉便大声喝道:“你欺骗东方大人在先,冒充陛下在后。如今,你竟堂而皇之想要某朝篡位,包庇同党,罪加一等!你不过是洛阳城的一个小痞子,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东方宜晓没有出面?当初是西鸿适帮东方接自己去行宫的,可是西鸿适说出这番话,偏袒了东方宜晓与她自己,完全将罪名扣在了自己身上,这……
屏息间,西鸿玉努力克制着怒火,回想起了容贤亭的话。昔日里陛下最亲近的人都咬定自己是西鸿玉,如今自己既是本尊,又何必怕她们一等乌合之众!
“真不晓得你们在说什么,朕累了,想要歇息。朕即是朕,西鸿玉。”她努力在人群中搜寻东方的影子,可迟迟没有结果。
如果东方是这场戏的主谋,那么一切都已然明了。东方失手将自己投入江中,寻回自己只是为了一时的应付。如今,只对外言是有人冒名顶替陛下,且杀了陛下,这样自己也死无对证了。而东方她,便可以洗刷所有罪名,全身而退。
“慢着,若是你一口咬定自己是陛下。那么,便拿出证据罢!”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这倒是让西鸿玉泛出了一阵冷汗。
赫连御寻,他怎么会来此处?
“陛下,臣伺不过想要问您一个简单的问题,若你答上来,今夜全当是群臣的过错。若您答不上来,便证明……你是冒名顶替的恶徒!”盛装下,即使是在夜晚,他依旧那般夺目。“太帝君去年寿宴上,您送了何物与他?”
听了这话,西鸿玉恨不得刎颈自尽。她将过去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又如何晓得去年自己给自己爹爹送了什么礼物。
冷汗直流,她早就晓得赫连御寻并非寻常男子。
“送过太多东西,朕不记得了。”说出这些话,西鸿玉的心险些要跳出喉咙。
听闻此语,倒是连随荇都尴尬地拧过了脑袋。
群臣目瞪口呆,西鸿芮得意地沉沉一笑,便道:“自先帝驾崩,太帝君隐居深宫多年,不问世事,终日虔心修道,从未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