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苏帮着他,边忙活边问:“你有何打算?”
萧渝把泠苏给的急用药放进包裹里,回答道:“我去找赵翊将军。”
泠苏并不意外,她在江南探听了这些年,深谙朝中利害关系,她很清楚,眼下只有赵翊将军有这个能力与陈初抗衡,萧渝前去投靠赵翊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你要以何名义去投奔赵翊将军?”
萧渝看了一眼泠苏,有些不适应地回答:“沈怀奚。”
泠苏愣了,从这张脸说出来的这个名字让她呆在了原地,半天都无法动弹。萧渝自顾自地收拾细软,见她半天没有回应才随意地抬眼一瞥,发现她呆立在原地,眼神迷蒙。
萧渝只当她是一时适应不了,便道:“这个身份对于我来说也很是陌生,慢慢适应吧。”他利落地捆好了行李。
萧渝问:“你有何打算?继续留在江南?”
泠苏思索了片刻,脑子里闪过另一个女子,便道:“我自有安排……”她顿了一下,语气复杂地对萧渝道:“羽商……我把她葬在了南城后山上。”说着她朝萧渝看过去。
此时萧渝正背对着泠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身体很显然地停顿了一下,只是说的话仍旧没有感情。
“与我无关。”
泠苏叹了一口气,走到萧渝的跟前,她看着那张脸,道:“此去前途未卜,你自己多加保重,陈家人知道你尚在人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你行事多加小心……”说着拎起了桌上的剑,同萧渝一齐出了门。
“我送你出城。”
事情过去了大半月,南城内依旧是戒备森严,但大多的人都相信萧渝已经离开了南城,毕竟挨家挨户的搜查都没有半点结果。城门的两旁站着两列守卫,神情严肃地对来往的行人一一检查,生怕漏过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泠苏和萧渝两人走在离城门不足十米远的地方,泠苏对萧渝低语:“当日我救你时围着面纱,他们认不出来我,我们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即可。”
萧渝没有看她,微微点头答应着。
走到大约一米时,守卫对他们喊道:“你们,停下。”
他们随即停下了步子。
守卫拿着一张通缉令过来,展开给他们看,萧渝低头一瞥,正好对上了通缉令上自己的画像,果然相像!他不禁在心底叹道,朝中的画师的确非同凡响,难怪当日在小城客栈内的过客会那么轻易地就认出他来。看画像的同时,他也瞥见了通缉令上的文字,他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守卫大声询问道:“你们,可在城内见过这人?”
萧渝不屑地偏过头去,懒得理会他们。他这一举动对于已经站岗多日十分疲惫的守卫来说无异于挑衅,其中一名守卫显然是被萧渝不配合的态度惹怒了,大声呵斥道:“你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竟以这种态度对待朝廷的紧急通缉令!你眼中还有王法吗?!”说着就有想动手的迹象。
萧渝刚想扔出一句“当今天下还有王法吗”就被泠苏猛拉衣袖挡了下来。泠苏上前去对守卫笑道:“这位公子不是南城本地人,对这事毫不知情,还望谅解。”
守卫见泠苏这样也不好再发作,只得闷闷地对萧渝道:“年轻人别太嚣张了。”说着摆手就让他们快走。
泠苏也没给萧渝反应的机会,用力一拉就把他带出了南城。
直到走离了百步远,泠苏才小声地对萧渝道:“你好不容易才安全了又想闯祸了?你的师父在教你武艺的同时没有教导你要行事低调?”泠苏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萧渝双眼直视前方,远处是客店的酒旗在风中摇曳。
他对泠苏道:“你没有经历过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你不会懂得。”
泠苏忙偏头去看萧渝,萧渝没有回头,清秀的侧脸上没有波澜,他每一步都迈得很坚定也很沉重,泠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步子,直到走出去十步远她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吗萧渝,我懂,我比你更懂,从记事起我就没有了父母,我也曾一夜间失去挚爱,我明白你报仇心切,可是……”她冲到了萧渝的前面,挡下了他,萧渝看着她,只听她道:“仇恨只会让你走入歧途,痛苦一生,你所爱的人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萧渝苦笑,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心在天山 身老沧州
泠苏陪萧渝走了很远,直到一个小客栈她才停了下来,她让萧渝在客栈外稍等,自己跑进了客栈。
一刻钟后,她牵出了一匹马来,萧渝远远地就看出来那是一匹好马。
泠苏走到跟前,把手中的绳交给萧渝,“我想你此行路途遥远,光靠轻功是不够的。一匹好马能助你一臂之力,这匹马跟了我两年,你大可放心,绝对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萧渝有些发愣,没有接过,而是问道:“把马给我了你该怎么办?”
泠苏微微一笑,道:“我自有打算,我不必长途奔波,用不着这么好的马,它歇着也是屈才,倒不如跟着你,我相信你是个好主人。”
萧渝只得接了过来。
泠苏又拿出了一个锦囊,递给萧渝,道:“这里有几颗药丸,是我离开师门之前偷偷拿的。它能救你。”
泠苏看他踌躇不接,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只得笑道:“你放心,我懂医术,况且我也受不了这么重的伤,即便受了,我也有办法,不需要这些,你快拿着吧,神医可不是次次都会从天而降的。”说完自己笑了。
萧渝没有笑,他把药丸接过来,无言以对。
泠苏道:“萧渝……前路凶险,凡事你要多加留意。切记你现在是沈怀奚,不是萧渝,不要流露出任何一丁点对萧家的情感来,哪怕对赵翊将军也暂时隐瞒。待你羽翼丰满的那一天,再用萧渝的身份报仇雪恨。我知道你憎恨朝廷的人,但万万不可轻易与他们起了争端,毕竟你现在只是一介平民,斗不过也没有时间跟他们斗。这一路都是未知数,但愿你能在危机的时刻多遇上几位贵人。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萧渝看着她,她的眼神无比真诚,他只得点头。
泠苏轻轻一笑,退到一边让出路来,道:“走吧,保重。”说着向他挥了挥手。
萧渝也道了一声保重,而后便挥鞭策马而去。
泠苏站在原地,看着马蹄扬尘而去,江南的青砖红瓦下是她单薄的身影,她目送着萧渝,喃喃自语。
萧渝,但愿沈怀奚这个身份能为你带来好运。
多保重了。
这边,就交给我吧。
泠苏心里还记挂着另一个女子,她没有逗留多久,而是迅速跳进了身后的客栈里。她径直走到客栈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屋子里,屋内干净整洁,一位女子躺卧在床。看得出,女子受了很严重的伤,面容上全是血迹,面目全非,全身上下多处受伤严重。整个人都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
泠苏站在床边,看着她还没有苏醒过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命也是太苦了些。但愿我能够救活你。”
说着便上前,小心翼翼地为她换了药。她在换药的时候女子没有半点反应,她去探她的气息,好在还有微弱的生存迹象。
陈初这几日都忙着在向圣上呈递秘奏,奏折的内容无人知晓。但似乎大家都能够猜得出其中的内容,因为在某一天,圣上向诸位大臣宣布了这样一个决定。
废黜皇后。
话语一出,举朝震惊。
当今皇后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管理后宫井井有条,且育有一儿一女,并无任何过错。更重要的是,外戚势力强大,一旦废了皇后可能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但圣上给出的理由却让诸位大臣鸦雀无声。
萧涟余党,皇后涉嫌卷入萧涟的谋逆计划中,且派人拦截通缉萧渝的圣旨。
萧涟的余热还未散去,在宫中人人提及萧涟都还是讳莫如深,动不动还有一些意图邀功的官员上书把萧涟的一些陈年旧事添油加醋地复述一遍。圣上虽说痛恨萧渝,但对这些谄媚的小伎俩还是一眼看穿,往往都是一笑了之。但这次,牵扯进皇后,情况就极度复杂了。
按说皇后牵扯进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理由,高居皇后之位的她和萧家没有半点纠缠,更不可能冒着危险联合萧家造反,更何况皇后的远房表兄赵翊是圣上管理边塞的得力将军,深得圣上的信赖,这样的处境换了谁都不可能还有任何非分之想。
于是退朝后,大臣们纷纷上疏劝谏圣上三思而行。毕竟废除皇后是一件极为复杂的政治问题,处理不当很容易埋下隐患。
但惟独陈初一人按兵不动。
这时人人都看出了端倪,废黜皇后的始作俑者是陈初。
朝臣的奏疏统统石沉大海,为了让群臣信服,圣上找到了替皇后传递谕令的人,没费多大力那人就供出了皇后,并把过程细节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时间整个朝廷一片哗然。
百官纷纷私语“皇后此行意欲何为,参与进萧家的谋逆对皇后并无益处”,众人皆难以置信。
于是有人站出来替皇后说话:“皇上,即便皇后当初的确传递了谕令,那也不过是耽搁了圣旨几日,虽说这是一大过错,但罪不至要被废,废黜皇后这一事圣上绝不可意气用事啊。”
陈初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皇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吐出一句话:“敢问大人,依照我朝例律,拦截圣旨该当何罪?”
满朝哗然。
看样子是下了决心了。
陈初回到陈府,正好撞见在院中的陈昀,陈初今日心情大好,见了陈昀便笑道:“昀儿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圣上得知是皇后偷传的谕令勃然大怒,正在计划废后。”
陈昀欠身赔笑道:“父亲过奖了,这全是父亲的功劳。”
果然是皇后,陈昀在心底想,也难怪,当今天下敢明着跟陈初作对的人已在少数,有能力与陈初作对的更是凤毛麟角,皇后一贯不爱理睬陈初的态度很容易就让人心生怀疑。不过,陈昀的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圣上这么轻易地就决定废后却是出人意料,陈昀小心地抬眼看了看陈初,他正春光满面,很是得意,扳倒皇后的确是他政治生涯出彩的一笔,更何况,没了皇后这个靠山,想必……远方的赵翊将军就更孤零了吧。
陈昀只能在心底叹陈初的老谋深算。
陈初见陈昀兴致不高,知道他又是所谓的正义之心在作祟,也懒得去搭理他,三两步迈进了前厅,留给陈昀一个背影和久久挥之不去的笑声,那个笑像是被压抑了多年终于释放出来一般,带着酣畅淋漓的快感,但陈昀却是毛骨悚然,呆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直到他的一位贴身随从喊了他好几声他才缓过劲来。
他有些语结地道:“什……什……么……?”
那人吃惊,只得原话再禀告一遍:“羽商姑娘……有下落了。”
有消息了?!陈昀忙问:“她在哪?”
随从面露难色,看了一眼陈昀,半天没吱声。陈昀很是着急,见他这样便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急道:“快说!”
随从没料到陈昀反应这么激烈,他这么一出力,随从整个人被带出去半米,左右摇摆了两下才稳定下来,惊魂未定地赶忙回答:“小的在南城后山上,发现了……羽商姑娘的坟墓……”
“什么?!”陈昀脱口而出,羽商死了?!他头皮一阵麻意。
随从见陈昀有些怀疑,连忙补充道:“千真万确,小的不敢有半点谎话。小的还四下打听了,听说是一位女子埋葬的羽商姑娘……”
陈昀放开了紧抓随从的手,随从吃痛,小心地揉了揉肩膀。陈昀皱起了眉,按说要对羽商赶尽杀绝的只有他陈昀一人而已,怎么还有人在这事上捷足先登了?
不过不论怎么说,即便是借他人之手,陈昀的目的也是达到了。
但此刻,陈昀却没有流露出半点喜悦之情,只得在心底默默苦笑。
萧渝,你我还真是同病相怜。
作者有话要说:
☆、心在天山 身老沧州
圣上的旨意如期下达,皇后跪在深宫中接旨时很是平静,衣摆在她的膝旁围了一圈,她想起她曾在一卷史书中读到,历朝的皇后被废时大多都是魂不附体,泪如雨下,生怕圣上赐上一杯毒酒了卿薄命。但眼下她却一如往常,一如她被立后的那一日。
她与圣上自幼长在一处,同是皇族之后的他们,姻缘自小就被定了下来,年幼的她不太懂得登基的含义,只知她心怀的小小少年终有一天将君临天下,造福苍生。她被立后的那一日也是他登基的一百日,他将他的荣光与她共享,接旨的那一刻,她跪在宫中,一米阳光打在金灿的圣旨上,她在心底暗下立誓,要做贤良淑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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