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心急火燎的骑着快马直奔司马府,然后经守门侍卫通报后,方疾步向茗轩房屋走去。馨儿恰好正要去竹亭转转,忽然看到有些气喘吁吁的嵇康,遂赶忙迎过去,笑着问道,“你怎么会来,是来看我的吗?”
“茗轩呢,他在府里吗?”嵇康并未抬头看她,只是四下里搜寻着茗轩的踪迹。
“茗轩哥哥就在院子里,找他有事吗?”馨儿好奇的问道,嵇康听到后便拂袖离开,再无多言,更没多看她一眼,对于他如此漠视自己,馨儿不禁有些失落。出于疑惑,便也紧跟其后,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嵇康如此反常。
“茗轩兄,快随我来,也许只有你可以帮我了。”嵇康一眼看到茗轩在院子里同子冉悠闲的下棋,邓艾与石苞也在一旁围观着。嵇康这会儿突然出现,把茗轩刚思虑好的棋局全都搅乱了,不禁剑眉皱起,不解的问,“叔夜,你把我一盘好棋都搅翻了,看来你要陪我再下一局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节
“如若茗轩救得好我的母亲,即便天天陪你也未尝不可,还请茗轩兄快快随我回去看看我的母亲吧,”嵇康乞求道。茗轩感觉到事情的严重,便立即站起身来。
“你的母亲病了,好,我随你去便是,你莫要惊慌,我去把药箱取来,”茗轩匆匆回屋。
“叔夜,茗轩定会想办法治好你母亲的病,你休要心急,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便是,”子冉拍拍嵇康的肩头,安慰道。
站在远处的馨儿才知嵇康为什么这般焦急,遂慢步上前,仰脸说道,“你不要难过,你母亲肯定会好起来的。”
“馨儿,谢谢你,”嵇康这时双眸凝视着她,很是真诚。馨儿慢慢握住他的手,关切的望着他,瞬间感到眼前的男人似乎也很脆弱,也需要别人的抚慰,并不是那么的孤高自赏,不懂人情冷暖的冰山人。
很快的功夫,茗轩拿着药盒便与嵇康离去了。馨儿默默在心中为他祈祷,只愿他的母亲可以平安无事,他可以早日重展笑颜,哪怕挖苦调侃她也好。
茗轩骑马很快来到嵇康府上,直奔其母卧房而去,从屋里头不时走出服侍的丫鬟,阮籍看到嵇康与茗轩进来,顿舒了口气,轻声问道,“这位想必就是萧神医了,失敬失敬。”
茗轩小心地坐在床榻边,凝视片刻,又沉着冷静的把脉,屋子里顿时沉静许久,待茗轩轻轻将其母的手放回锦被中,嵇康便问道,“如何,我母亲怎么样,得了什么病?”
“你母亲平日里可有心口疼的毛病?”
“茗轩你果然医术高明,其实自从我父去世后,母亲便难展笑颜,故心口时常作痛,但凡着了气恼,就会发作,往日发了这病,却是甚么样医治都难除病根,茶水也不能咽一口,只是将药搓成药丸,定量服用,才稍减疼痛。”嵇康在一旁低语回道。
“你母亲应该前些日子着了风寒,加之体虚,旧病复发,方成如今状,不过无需太过忧虑,我开一方,你们拿去抓药便是,不过,还须熬些人参汤,和着黄连煨些汤一齐服下才好。”茗轩不紧不慢的写下一药方,递给嵇康。
“我府上还有些人参燕窝这等补品,只是还须买些黄连来,不过这也并不难办,多谢茗轩。”嵇康在旁施礼道。
“且慢,我所说的人参并不是一般常见的参,那等俗物怎能治的你母亲的病,而是千年灵参方可,”茗轩郑重其事的说道。
“千年灵参,这恐怕在药铺也难以寻得,不知茗轩可否指点迷津?”嵇康躬身作揖。
“普通人家自不会有此等宝参,不过朝中皇亲重臣也许会藏储这等灵参,也未可知啊,”茗轩瞟了一眼满目愁光的嵇康。
“司马府上应该会有吧,我与他也算有些交情,不妨过府相求,”
“叔夜,你晚了一步,本来昭公子府上是有那么一棵灵参的,但昭前些日子看馨儿身子单薄,便命人每日顿些参汤给馨儿滋补,如今恐怕只剩下半点残须了,你还是另谋他处吧,”茗轩摇头遗憾回道。
“我素来就很少与朝中之人来往,如今让我去求何人,真是鱼游浅水,难展身,这可如何是好?”嵇康闷声伏在床边,甚是愁容密布。
“叔夜这会儿怎么把曹苏菱忘记了,难道贵为长乐亭主,曹氏宗亲,连人参都没有吗,叔夜何须舍近求远,眼前楼月倒看不见了?”茗轩快语点破玄机。
“不要提及曹苏菱的名字,她那等刁蛮,我怎可屈身去求她,那岂不是自找麻烦?”嵇康愤懑的回道。
“叔夜还是忍下来的好,如今也只能去找她了,否则你母亲的病又该几时渐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即使被人奚落一番,也当过眼烟云罢了,何须认真?”茗轩劝说道。
“萧神医说的极是,叔夜还是委屈一下自己,到曹府好言相求,伯母的病才能治愈,再说女流之辈的闲言碎语,不需挂在心上,”阮籍在一旁帮衬的劝道。
“也罢,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空手而去,还是准备些什么礼品为好,韩管家,替我备好一份礼品,待会儿我就去拜访一下曹府。”嵇康一脸不悦的说道。
“哪里需要备礼前去,想那曹苏菱府上不缺什么的,我看你只需带把古琴过府即可。”茗轩意味深远的注视着嵇康笑言道。
嵇康此时默不吭声,心想昔日曹苏菱多番派人相请过府抚琴助兴,但都被自己婉拒,如今自己主动去拜访她,也只有如茗轩所言,抚琴相求了。真是万般无奈之举,不然以嵇康秉性怎会去曹苏菱面前乞求低语。
“来人,把我素日弹的古琴抱来,”嵇康阴沉着脸吩咐下人道。
“既要上门相求,何必板着脸,还是笑脸相迎的好,那曹苏菱再怎么苛责刁难,也不会打笑脸人的。”茗轩站起身来,在嵇康耳旁低语道。
嵇康无奈的抱起古琴,径自离开,直奔曹真府而去,不情不愿的苦恼只得硬生生吞到肚中,揣测着那苏菱不知会如何羞辱自己,又是一阵叹息,马蹄声似乎听起来也那么无精打采,春风吹拂着嵇康有些怯意的脸颊,仿佛在安慰眼前这个无奈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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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
却说曹苏菱一袭浅紫水裙,外罩金丝纱衣,几颗浑圆玉白的珍珠发钗斜插青丝间,驻足阑干前,望着一池春水盈盈,碧波荡漾,亭边杨柳依依,楚楚动人。火红的杏花在枝头绽放,浓浓香气扑鼻,垂柳在和煦春风里漫舞,飞絮蒙蒙,很是恬静安宁,但此刻的长乐亭主却按耐不住心中的烦乱。前些日子在狩猎时看到嵇康很是在意昭身边的女子,便知道其中端倪,只是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心乱烦忧,那个男人爱谁看谁,与自己何干?苏菱虽然数次告诫自己不能再如此想着他,但还是忍不住气恼不已。不时扭绞着丝帕,在亭中走动着。
她的贴身丫鬟喜鹊,看到苏菱独自一人在亭子中徘徊,遂提裙快步走过来,手中还拿着新采摘来的杏花,笑言道,“主子,这杏花开的好艳呢,主子何不过去看看?”
“杏花开的虽好,却始终比不过宫中妖娆的牡丹,如此盛放,又能有几人观赏,依旧那般俗贱不堪,”苏菱几番话,正说中了此刻的所思所想,如牡丹般娇艳的亭主,竟比不过街边的杏花夺人眼目,真是可恶至极,遂将怒气撒到那捧杏花上,夺过喜鹊手中的杏花狠狠地掷到地上。
喜鹊心里一惊,顿然知晓苏菱的气恼,遂安慰着说,“主子何苦又发恼,不过几支杏花,还能抢得过我们主子的风头去,”言毕又弯身一一拾起。
“还就有这等野花野草的强冒出头来,以为自己怎样的清高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真是可笑之极,”苏菱冷冷的轻蔑一笑。喜鹊听出话里有话,也不敢再多言。
这时一小厮急匆匆跑过来,躬身施礼说道,“主子,嵇康求见。”苏菱听到有些不敢相信,花容瞬间失色,疑惑的问道,“就他一人吗?”
“回主子的话,就他一人,”小厮回道。
“请他到这紫竹亭来吧,”苏菱淡淡的吩咐道,心里却很是欣喜。那小厮便径自离开了。
“主子,要不要端碗银耳汤来?”喜鹊探过头来问道。
“也好,既然有人不请自来,看来我们也不能怠慢了,”苏菱慢条斯理的向池中撒着鱼食,嘴角上扬,两颊红晕,很是得意。
嵇康随着那小厮走进曹府,举眼四面一看,真是“天上神仙府,人间侯爷家,”曹真府上还真是阔绰不凡,皇亲宅邸令人惊艳。绕过一群石山林木,便一眼瞧到苏菱正倚栏观望着自己,顿感不安,又不能躲闪,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几步,躬身作揖,谦卑的说道,“不知亭主近来可好,嵇康冒然前来多有叨扰,还望亭主海涵。”
“嵇康今日之言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往日千百恳求都不能请的动的贤士,如今怎么这么客气了?”苏菱端起银耳汤,轻舀一勺,慢慢送进嘴中,瞟了一眼嵇康,露出一丝自得之态。
“只因我母亲卧病在床,急需千年灵参,还望亭主顾念昔日几面之缘,施手相救,”嵇康强忍着心中忿满,躬身施礼道。
“我说呢,原来是有事相求才登门拜访,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灵参乃是宫中宝物,我怎可轻易相送,”苏菱站起身来,杏目凝视着嵇康。
“如果亭主肯帮我,不管您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照办的,”嵇康委屈到了极点,但还是努力压制住,依旧强作笑脸,虽然看着那么不自然。
“是吗,不过现在一时也想不到什么事需要你去办,不妨先欠着吧,算是你欠我一份人情,他日可不要抵赖才好,”苏菱慢慢缓和下来,因为她看出嵇康委曲求全,心中定是不愿,还不如自己打圆场,给他一个台阶下。
“多谢亭主相救,”嵇康又是一礼,只是舒了口气,绷紧的神经放松开来,想来苏菱也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虽万般娇奢,但还算通达。
“我见你带了古琴来,何不抚上一曲,这庭园如此秀丽典雅,合上一曲应该再适合不过了,你说呢?”苏菱掩饰不住笑意,一抹娇美涟漪印在双颊,甚是妩媚不已。
嵇康此时怎能回绝,只好点头应允,拿过小厮手中的古琴,俯身坐在备好的锦席上,灵动的拨弦,悠扬悦耳的天籁琴音,顿时响彻亭间。丝丝琴弦叩开苏菱萌动的心房,竟痴痴的注视着抚琴的嵇康,那么迷恋,那么向往,仿佛眼前的男人就是属于她的,而且也只能属于她。
嵇康抚毕,便起身说道,“村野愚人,奏不出什么曲子来,让亭主见笑了。”苏菱顿时从遐思中回转神,走近几步,与嵇康只有寸步距离,贴耳低语道,“别忘记了,你还欠我一份人情,我可是要还得。”嵇康顿感一缕幽香袭来,不禁退后几步,尴尬的回道,“嵇康铭记在心,不敢忘却。”
“来人,去西香阁取出灵参交给嵇康,他还等着救人用呢,还不快去,”苏菱厉声呵斥道,几个小厮吓得擞抖抖的颤,应诺疾步去西香阁。
须臾,只见一小厮手捧枣红锦盒,小心翼翼的递到嵇康手中,又各自退下了。
“你去救你的母亲吧,别耽搁了,快回去吧。”苏菱关切的对嵇康说着,似乎开始在意自己的仪态了,语气很是婉约。
嵇康又是拱手作揖,然后便拂袖离开了。翻身上马,急匆匆的赶回去,方才苏菱附耳说的话,由衷的苦恼,今后该如何应对才好,如今看似迈过这座山,但是前面依旧崇山峻岭,而且似乎更加险恶。此时的嵇康真是倍感焦急,既为自己患病的母亲,更为那份难以偿还的人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节
却说嵇康自回到府后,对于曹府境遇只字未提,茗轩早已瞧出他的不悦,但是也未追问,只是好言叮嘱下人煎药需谨慎,把握火候,切莫失了药效,然后便径自离开了。过了数日,嵇康母亲逐渐好转,恢复的很快,看来灵参的作用果真不一般,闻之乃茗轩施诊救治,又不迭的答谢,好生感激,倒叫茗轩颇不自在。
有人欢喜有人愁,魏主曹睿可就不是那么舒心畅快了,自陈美人撒手离去,他便提不起精神,并不是过分感伤,而是心中尤为孤寂冷楚。对于巧玉的撞柱殉主,临死前的几句话语,始终如警钟般敲打着自己的心扉。
伴着习习春风,曹睿漫步在殿前,刹那间感觉这皇宫真的是个牢笼,囚禁着自己,也困住无数宫娥的芳菲年华。
这时,从不远处走过来一内侍太监,稳稳的停在曹睿的跟前,低头作揖,说道,“皇上,长安特使的密件。”言毕恭敬的呈过来,曹睿心不在焉的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