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好生奇怪,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狂妄自大,知恩不报的小人吗?”诸葛恪甚是激动,腿脚又是一阵疼痛,不禁无力的躺下。
“好了,你现在伤口还没愈合,不易动怒,你还是静静的歇着吧。”绣娘端着水走回桌案旁,慢慢坐下,继续看那册竹简。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来到丹阳?”诸葛恪低声问道。
“别人都叫我绣娘,我本来就居无定所,只是暂住在这里罢了,谁会想到你们会来,扰了我的清净,看来我还是另找别处安身好了。”绣娘淡淡的回道,很不在意。
“绣娘,莫非你是魏国人?”
“将军好眼力,不过我在魏国早已经没有家人了,虽然有个结拜的小妹,但恐怕无缘再见了。”绣娘想到我,顿感惆怅。
“既无牵挂,何须愁眉不展,想必是有难言之隐吧。”诸葛恪虽然躺在床榻上,却感觉到绣娘心里的悲恸与无奈。
“我劝将军还是想想破敌之策吧,免得大败而归。”绣娘急转话题。
“方才是我大意了,丹阳山上并无水源,如今我们驻扎军营在山脚下,包围住这条河,想他们撑不了几日,到那时我军清剿他们就易如反掌了。”
“将军恐怕不知道山涧中有一泉水流过,想来你们这算盘也要落空了。”
“什么,真是气煞我也,”诸葛恪愤懑的呵斥道。
“你还动气,这样只会让你恢复的更慢,将军难道不知道声东击西的法子吗?”绣娘慢慢走过来,轻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
“将军如此聪慧,不需绣娘再多言了吧,”绣娘又把被角掖好,眼神中露出关切之色。
“没想到你还懂兵法,绣娘,我对你越发好奇了,”诸葛恪猛然抓住绣娘的娇手,凝视着她,是怀疑,还是想猜透眼前女子的心思,总之一种别样的心绪萦绕在他的脑海。绣娘羞怯的甩开他的手,慌忙走开,生气的念叨,“将军怎可如此轻薄无礼,我既是你的救命恩人,方才又教你破敌之法,是不是应该对我尊重些。”
“是我唐突了,还望绣娘你见谅。”诸葛恪嘴角上扬,丝毫无愧意,反而觉得沾沾自喜。
这时一侍卫进来,躬身施礼,问道,“姑娘,不知将军可曾醒来,张都尉叫小的过来问问?”
“让他进来吧,我有话对他讲,”诸葛恪咳了几声,低声说道。那侍卫便应声走出大帐。
张约甚是大喜,走进来,疾步跪倒在床榻边,轻声问道,“公子总算醒过来了,真是让属下委实心急,真是多亏了姑娘相助。”
“我想到了平定山越的计策,你附耳过来,”诸葛恪在张约耳边嘀咕了片刻。
“公子真是好计谋,看来破敌指日可待了,不过公子伤势还未痊愈,不可再出战迎敌了,还是在军营歇息吧,交给属下去办便是。”张约担心诸葛恪的身体,婉约劝道。
“我现在腿也动弹不得,不过你可不要大意了,”
“属下明白,”
“好了,你去安排吧。”张约叩首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节
绣娘只是在一旁盯着诸葛恪,并不言语,不过心里也不再怨他。毕竟各为其主罢了。
“待山越平定了,你要去哪里安身?”诸葛恪也不知为什么关心起这个女人来。
“一切随缘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又能去哪里?”绣娘呆呆的望向微弱的烛光,滴答滴答发出清脆的响声,显然灯油快要耗尽了。
“跟我回建业可好?”诸葛恪试探的问。
绣娘扭头苦笑道,“我与你只是萍水相逢,既无深交,怎可轻易随你走?”
“我不会伤害你,你是我的恩人,我只是想报答你而已,况且你一个弱女子又能去哪里生活,靠什么生计?
绣娘怔了怔,确实被他言中了,自己也不知道靠什么来养活自己,况且带出来的银两都送给山民了,如今两手空空,恐怕连一日都撑不过去。但是看看眼前这个男人,他可以值得信赖吗,绣娘对男人的蜜语早已不再相信,只是自己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度过呢?
“绣娘,我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你可以好好想一想,等平定之后再回复我吧,”诸葛恪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绣娘踌躇的踱着步子,不知该何去何从,又怕吵醒他,遂走出大帐,径自默默望着深邃漆黑的夜空,此刻寂寥万分,由衷的为自己不坎坷遭遇感到怨恨。丹阳山笼罩在夜幕中,皎洁的月轮将光华洒向大地,披上银色霞衣,而绣娘这位可怜人则独自嗟叹。
次日清晨,张约便与几位心腹小将在军帐中磋商着。其中一位黝黑的高个儿说道,“张都尉此言甚是,我等定会听候您的调遣。”
“好,你们下去分拨人马吧,”张约伏案说道。
那几位小将便陆续退出大帐,张约沉思半晌,他的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定要一举拿下山越那帮贼匪,也好为诸葛恪报一箭之仇。
过了晌午,几队人马均列在阵前,张约扬鞭望着山顶,喊道,“你们还不赶快下山投降,难道真要等到棺材才落泪吗?”
“汝等小儿,昨日已放你们了一马,敢问你们的将军还健在否?”山越头领轻蔑的冷冷一笑,身边的士卒也相继讪笑。
“看来你们是听不得劝了,来人,攻山,”话毕便有一对士卒卷袖擦拳,来到山下准备攀岩。山越统周遗此时阴下脸来,心想他们已吃了败仗,何故今日又来挑衅,莫非他们在耍什么花样?
“不好,快去守住小径,我们中计了。”周遗霎时脸色惊惶,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统领,这边我们该如何是好?”一人走近前来问道。
“他们在故弄玄虚,根本不会攀岩上来的,快跟我去截住小径,”周遗疾步上马直奔小径而来,他的那些士卒尾随其后。
其实张约的心腹小将早已进到山里,如今正襟危坐在周遗的聚义厅中,其他的山越贼寇已被张约手下擒获,绑在厅外。当周遗匆忙赶到时,早已大势已去,难能逆转乾坤,只得跪地称服,叩首认罪。
张约随即安抚了那匹山越村民,也义释了周遗,好言劝和,周遗顿感激涕零,诚心叩谢。张约即回军营,将捷报告知诸葛恪,事后安排也详尽诉说一番。
诸葛恪听后喜出望外,又转过脸来对绣娘说道,“此仗告捷,绣娘应为功臣之首。”
“将军言重了,不过你能安抚那些村民,又释放了统领,真是不辱大将风范,绣娘曾经的无理之处,还望将军海涵。”绣娘含羞作揖,甚是恭敬。
“不知你可想好去处?”诸葛恪深情的望过去。
“将军盛情,绣娘若执意拒绝,未免太不过人情,不过将来我若想好归宿,定会告辞离别,到那时还望将军不要介怀,”绣娘思虑的很是长远。
“我懂,绣娘你是自由之身,我怎会强留,这些你无须烦忧。”诸葛恪满脸悦色,仿佛已经伤愈。绣娘双眸晶莹透彻,闪烁着未曾有过的光芒,也许是对全新明天的遐想吧。
诸葛恪与绣娘他们便启程回建业,孙权早已得到快报,当闻知平定山越时,不禁大喜,遂下令拜诸葛恪为威北将军,封都乡侯,赏赐黄金锦罗。朝野之内无不赞扬诸葛恪的年少有为,睿智聪慧。而正当大家纷纷向诸葛恪之父诸葛瑾道贺时,他却满面愁容,似有不悦。
这才是,“风光前世岂知忧,谁料后世怎堪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节
皎月斜挂,一抹清辉照在庭院中更显幽静,两行低飞的鸿雁渐渐飞过夜空,不时发出啼叫,似在召唤异途的同伴,唯恐迷失方向。这时从昭的书房纱窗透出点点烛光,甚是通亮。因为隔壁正是馨儿的闺房,帘幕掩映,香风习习,她此刻早已沉睡许久,渐入梦境,昭则还在房内与贾充闲聊畅欢。
“公子,听闻怡香楼近日来了个唱曲儿的姑娘,才貌绝佳,我们明日何不去凑凑热闹?”贾充把竹简掷在桌案上,此人正是司马师之妻贾碧芸的亲哥哥,素来与昭相交甚厚。
“公闾,你怎么也对这些俗脂艳粉感兴趣了?”昭调侃问道。
“公子不知,那女子唱的曲子不是自怨自艾的清贫调子,而是讽今说古的豁达唱词,难为她是一位柔弱女子,如果身为男儿,必会有一番作为。”贾充不迭的夸赞那位女子。
“当真有你说的那般好,看来我也要去会会她了。”昭深邃而犀利的眼神中装满了好奇与猜忌。贾充只是自笑,颇为神秘之色。
刻日晌午,昭与贾充、子冉结伴来到一装潢考究的酒楼外,这里已经是客流满满,甚是热闹,楼上挂着金字匾牌,“怡香楼”,和着徐徐酒香,令人神往不已。
昭款款进到屋内,洋溢着陈酿浓香,屋里已经快要盛满了,子冉找到一偏角,让昭坐下,贾充不时的观望着台榭两侧。
“店家,”子冉挥手唤来小二。
“几位爷,点些什么酒菜,待会儿月娥姑娘就要出来开唱了,”毛头小伙儿很精神,似乎对那位月娥姑娘尤为上心。
“随便上些你们这里的拿手好菜,不过一定要端来上好的陈酿才行,快去吧。”子冉笑言道。
“好嘞,几位爷稍等,”小二飞快的跑到后面去了。
“月娥姑娘莫不就是公闾所讲的那位妙人,今儿个我们可要见识见识了。”昭斜眼瞅向贾充,一抹浅笑划过脸颊。
这时一阵哄闹声传过,从西边的走廊中走出一老一少,老者双鬓花白,拄着拐杖,抱着一把古琴,缓步走到台前。身后跟着一位小姐,一根银簮斜插青丝发间,身袭半新石榴水裙,外罩青色纱衣,虽没有珠宝金饰,却依旧掩盖不了她的花容月貌,只是略点脂粉,却胜过桃花绽放,似喜若悲的含情双眸,流光漪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下宫娥,飘飘然然,扰人心扉。
“此女眉目间好像一个人,公子觉得呢?”子冉双唇上扬,扫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昭。却看见昭双眉蹙起,似有不悦,阴沉而蓦然。
“让各位客官久等了,还请见谅。”然后月娥便示意旁边的老者抚琴。顷刻间,屋内想起清脆的弦音,绕于梁间,沁人心脾。月娥柔声低唱道,“
伊大字之令女,禀神惠之自然,
在华年之二八,披邓林之翟鲜;
明六列之尚致,服女史之语言,
参过庭之阴训,才朗悟而通云;
当三春之嘉月,时将归于所天,
曳丹罗之轻裳,戴金翠之华饰;
羡荣跟之所茂,哀寒霜之已繁,
岂偕老之可期,庶尽欢于余年。
曲音惨怛,词中点点遗恨,昭不禁佯笑道,“众人皆醉,姑娘何故怀瑾握瑜,空伤涕零,何不埔其糟而啜其醣?一笑解怀,大家同乐。”
“公子岂不闻,‘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月娥柳眉挑起,对昭之言轻蔑回道。
“姑娘误会了,我家公子并无恶意,只是聊表关切罢了。”贾充站起身来解释道。
“公子既听出我所唱词中人,必也知其意,懂其理,我在此弹唱数月,您是第一位听懂我唱曲的人,不知公子贵姓?”月娥袅袅下台走过来,轻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节
“我家公子就是司马大将军之子司马昭,若姑娘有苦衷,可向我家公子陈诉,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机,”子冉客气的说道。
“原来是司马公子,刚才多有冒犯,月娥在这里给公子赔不是了,还望包涵。”月娥躬身作揖,昭遂拦住,肃然问道,“姑娘言语似有仇恨,不知可否讲明?”
“一言难尽啊,”月娥泪眼汪汪的答道。
“公子,我家小姐本来是不会受这些罪的,落到如今抛头露面卖笑为生,全要怪-”
那位老者刚想说出罪魁祸首,就被月娥猛然叫住,只得无奈的闭口不言。
“这是我家的老管家,跟随我多年了,一直不离不弃,也算是我拖累了他老人家。”月娥叹气说道。
“月娥姑娘,这才唱到一半,怎么就聊起闲常了,可莫要忘了我这怡香楼给你腾地儿唱曲,不是白白养活你们二位的,”这怡香楼的老板阴阳怪气的冲月娥狠狠瞪过去。
“老板,今儿个我包场了,这些够吗?”子冉从袖中掏出几锭黄金,掷在桌上。那老板顿时乐的合不拢嘴,眉开眼笑的说,“当然,当然,你们慢慢聊着,快来给这几位爷续上茶水。”径自离开了。
“谢谢公子,请受月娥一拜。”话毕便要跪地叩谢。昭忙止住,淡淡的说,“此等闲杂之地,怎可久待,不如到我府上暂住,日后再作打算,不知姑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