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吕大人已经把话撂到这儿了,你自然要办好才是,到时你若升了官,我也想和你凑个热闹。”
话说到这儿,韩春才听明白,哦——梁守财一定闻到了什么味儿,觉得马总督这个靠山不保险,要与吕巽套近乎了!便一笑说道:“梁大人果然明理,知如今朝廷上的事全由大将军说了算,只是,这赈银的事该怎么办呢?”
“韩大人怎么忘记了,城外有一伙山贼,素日以劫财为生,我们只需编个谎儿,说那些赈银全被山贼抢了去,至于能不能追的回来,还需咱们费心吗?张廷尉岂会袖手旁观?”梁守财微有醉意,轻抚他肩头,贴耳低语:“今夜我会派些家丁假扮山贼,韩大人不妨与我好好演上一出戏,也让他们瞧瞧咱们的本事。”
韩春含笑点头,甚是夸赞。
伏在梁上的男子薄唇微扬,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暗自语道:一帮蠢材,还想私吞赈银,看来师兄猜得不错,这批赈银可真算是白送我们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百一十九节
雨夜,星暗,风急。
一众黑衣蒙面贼人,带了短刀,闷根,麻绳,火把,冒雨前来,打开韩春府门,呐喊杀入,慌得他家里若大若小,是男是女,都躲得远远的,韩春携着家眷,战战兢兢地四散逃走顾命。
那伙贼,拿着刀,点着火,将他家箱柜俱打开,把些金银宝贝,首饰衣裳,器皿家伙,尽情搜劫,韩春割舍不得,拼了命,走出门来对众强人高声喝道:“你等贼寇不怕王法吗?敢私闯官宅?”
那众强人哪容分说,赶上前,把韩春撩一脚踢翻在地,又斥道:“老子就是王法,即便我们抢了官银又如何,你再嚷,老子一刀捅了你!”
众贼得了手,走出韩府,顺城脚做了软梯,漫城墙一一系出,冒着雨连夜奔西而去。
那韩家僮仆,见贼退了,方才出头,韩春伏地放声哭道:“快去禀报吕大人,张廷尉,赈银被贼人劫去了!”又悲悲啼啼,倚柱阖目,暗念道:“梁大人那边可别出什么岔子,否则我等休矣。”
将四更时,那伙贼寇来至城外一口枯井前,将数十箱赈银藏于井中,然后迅速换回家仆衣裳,悄悄溜回了梁守财所住的驿馆。
这一切尽被雪矜看在眼里,他躲在一株桑树下,喃喃自语道:“难为他们想得出,竟藏于一口枯井中,不幸的是全被我知晓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欲向天际发出信号,忽听得细碎的脚步声正朝这里走来,雪矜一缩身子往后,自捡起一桑树枝遮住了大半边脸,只露出右眼在外。
过了一会,从山坡下来了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四下里张望着,就在此时,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那男子回首一望,拧眉不语,只听得马蹄声细碎,越行越近。
雨幕中,一匹骏马驮着一个女子疾驰而来,雪矜遥见之下,心中一凛,“她不是白日里遇见的那个丫头,她来这里作甚么?”
只见红玉驰到距男子数丈处勒定了骏马,冷冷的向他扫了一眼,脸上全是鄙夷之色,似乎不屑与他说话。
那男子斥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盗我白马?”
红玉冷笑一声,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又细又薄的弯刀,宛似一弯眉月,银光耀眼。
男子冷了脸,厉声喝:“还我马来,我并不想与你多做纠缠。”
红玉一扬刀,笑道:“你赢了我,我便还你。”
刀锋在空中划过,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此言一出,男子讶然,惊讶的是她孤身一个女子,居然如此大胆,也没有什么理由,强要与人比武。
雪矜却隐隐觉得不安,趁天明之前,定要设法挪走那些赈银,他们在此大打出手,岂不坏了自己的大事?
却见红玉一声清啸,手中弯刀直逼向那男子。
男子浅笑,身形一晃,伸手去抓她的右臂,这一下出手迅速之极,红玉不及闪躲,立时被他抓住,她右手握刀,右臂被抓,已不能挥力挡架,不料冷光闪动,红玉手臂一扭,一柄弯刀竟然还是劈了下来。
那男子骇然,急忙松手,又连退数步,怎料身后是那口枯井,他步子没站稳,险些跌入井中。
红玉见到那男子狼狈尴尬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
雪矜正自沉思,听到那女子笑声,闪过一念,手中两把飞镖,齐刷刷射向红玉。
那男子见势,迅疾揽住她纤腰,避开那飞镖,红玉面色微红,倒退几步,怎料井口湿滑,她身子晃了几晃,男子抢步去扶她。
刹那间,飞镖再次朝她袭来,男子与她皆躲不及,两人登时一齐堕入井中,但觉是底空虚,竟似直堕了数十丈尚未着地。
那男子虽然惊惶,仍想到要护住红玉性命,危急中双手将她身子托起,眼前一片黑暗,不知将落于何处,足底是深渊?还是乱石巨岩?思念未定,扑通一声,两人已摔入水中,往下急沉,原来井底之中竟有个寒潭。
男子身子与水面相触的一瞬之间,心中一喜,知道性命暂可无碍,否则二人跌至井底,那是不死即伤,冲力既大,入水也深,但觉不出的往下潜沉,竟似永无止歇,他闭住呼吸,待沉势一缓,左手抱着红玉,右手拨水上升,待钻出水面吸了口气,又爬上岩石,坐稳之后,惊魂稍定,红玉吃了好几口水,人已半晕,男子让她伏在自己腿上,缓缓吐水,只听得岩石上有爬行之声,腥臭气息渐浓,一条巨大的水蛇从寒潭中爬了上来。
红玉翻身坐起,搂住了男子脖子,惊道:“有蛇呀!”
男子笑道:“别怕,你躲在我身后。”
红玉不动,只是搂得他更加紧了,颤声道:“它爬过来了!”
男子又笑,“它可是来给咱们送晚餐的,我还要谢它呢!”说罢,他拔剑用力刺向蛇身,那蛇又挣扎了几下,终垂下脑袋,再不动了。
红玉背上却已惊得全是冷汗,轻声道:“真看不出你这小县令还有这般本领?”
杜预听她语声之中又是温柔,又是关切,心中微微一动,道:“还不都怪你偷了我的马,我们才被困在井底。”
红玉一撇嘴,别过头去。
许是适才使力太猛,杜预顿觉双臂疼痛,低低哎呦一声,红玉忙握住他手臂,另一手轻轻在他额头抚摸,盼能稍减他的疼痛,微露歉意,小声嘀咕道:“对不起,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为了追那些山贼,才借了你的马一用。。。。。。”
杜预抬眸,见她眼圈一红,心下一软,疼痛轻缓稍许,说道:“我救了你一命,还不知你的姓名?”
红玉大眼睛不停闪动,又揉了揉,微笑:“我姓丁,名红玉。”
杜预一怔,良久不语。
“喂,你这个呆子,在想什么呢?”红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觉得好奇。
杜预仍沉默,垂首自顾拧干衣袍。
潭深处井底,寒似冰窖,二人身上水湿,更是凉气透骨,杜预内功深厚,对这一点寒冷自是毫不在意,红玉却已不住颤抖,偎依在杜预怀中求暖,杜预心想她命在顷刻,定然是又难过又是害怕,想说几句笑话逗她一乐,瞥见那只水蛇,于是笑道:“丁姑娘,今日你我一齐死了,你来世想转生变作甚么东西?似这般难看的水蛇,我是说甚么也不变的。”
红玉微微一笑,道:“那你还是变一朵水仙花吧,又美又香,人人见了都爱。”
杜预笑道:“要说变花,也只有你这等人才方配的,若是我啊,充其量也就作涧边的幽草,牛马的口中食。”
红玉笑道:“那很好啊,你那匹白马一定饿不死喽!”
杜预猛然发现岩石后面有一团黑黝黝的影子,似是通道的入口,但隔得远了,不易瞧得清楚,心想:就算这真是通道,其中不知还有什么陷阱,遇上了说不定凶险更大,然而总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反正是死,不如冒险求生,只要把丁姑娘救出险境,自己舍了命便是。
于是他笑道:“我过去看看,你好生待在此处。”左足在岩上一点,身形一跃,已至对岸,贴身岩上,反手探去,叫道:“这里果然是个大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百二十节
红玉受寒气所迫,一时间难以施展轻功,不敢这般纵跃过去。
杜预心想若是回去背负,二人身重加在一起,不但飞跃不便,而且无法依附岩壁,事到如今只有冒险到底,问道:“丁姑娘,你将长袍浸湿了丢过来。”
红玉不明他意,但依言照做,除下长袍,在潭水中一浸,迅速提起,打了两个结,成为一个圆球,叫道:“来啦!”运劲投掷过去。
杜预伸手接住,解开了结,在岩壁上找了个立足之地,左手牢牢抓住一块凸起的岩角,右手舞动浸湿了的长袍,说道:“你仔细听着声音。”
将长袍向前送出,回腕挥击,啪的一声,长袍打在洞口,他连击三下,问道:“你知道洞口的所在了?”
红玉听声辨形,捉摸到了远近方位,说道:“知道啦。”
杜预道:“你跳起身来,抓住长袍,我将你拉过来。”
红玉尽力睁大双眼,但望出去始终是黑漆漆的一团,心中甚是害怕,说道:“我不。。。。。。我。。。。。。”
杜预道:“不用怕,若是抓不住长袍,摔在潭里,我立刻跳下来救你。”说着呼的一声,又将长袍挥出。
红玉一咬牙,双足在岩上力撑,身子已飞在半空,听着长袍在空中挥动的声音,双手齐出,右手抓住了长袍下摆,左手却抓了个空,杜预只觉手上一沉,抖腕急挥,将红玉送到了洞口,生怕她立足不定,长袍一挥出,立即便跟着跃去,在她腰间轻轻一托,将她托起,稳稳坐在洞边。
红玉大喜,叫道:“行啦,你这主意真高!”刚一回首,便碰到杜预的前额,她一呆一怔之间,芙颊红晕。
杜预浅笑,“这洞里可不知有甚么毒物猛兽,咱们也只有听天由命了。”说着弓身钻进了洞里。
红玉只觉阴森森的风拂来,不禁拽住他的衣角,怯怯地道:“你可别丢下我,我一个人害怕。。。。。。”
杜预唇畔勾起一抹坏笑,低沉道:“那你可要跟紧了,不然后面跑出什么怪物来,我可不管你哟!”
红玉听了,抓得更紧了,杜预心里一阵发热,再不语。
洞口极窄,二人只得膝行而爬,少时,隧洞渐宽,已可直立行走,行了良久,始终不到尽头,地下却越来越平。
红玉一直抓着杜预的手,在这黑漆漆的隧洞之中,猝不及防的突然撞到什么硬物,她“啊”的一声惊呼,直钻进杜预怀中。
杜预伸手去摸,愕然,是一只箱子。
红玉紧紧抱住他,颤声问:“那是什么?”
杜预嘿嘿笑着,“傻丫头,只是个箱子,还当成什么怪物?”
红玉不信,伸手去摸,果真是只箱子。
她讶然,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那些赈银,方才沿路那些贼人,也是在这枯井旁没了踪迹。”
杜预心惊,赈银?他又沿着右壁四处摸寻,不出自己所料,这里真得藏有几十只箱子。
突然,他心中忽生一股难以解说的异感,当下拉着红玉的手,迅速向前奔去,转了两个弯,眼前陡然有一丝光亮。
杜预转面一望,原来左侧有个圆径丈许的大石,日光从缝隙透射进来。
红玉惊诧,“这是出口!”
杜预运气将大石慢慢挪开,旋即拉红玉一同跳出洞口。
环顾周遭,竟发现这里是个雅致的庭院,而出口便在那一带假山石中。
花厅内一片死寂,过了好大一会,宇文才咯咯一笑,问道:“如此看来,韩大人也是祸不单行啊!”
“大人,下官的确是冤枉的,那伙山贼不光抢走了赈银,还带走了我许多家当,下官怎会与那些贼人相互勾结?请大人明察。”韩春见宇文气色不善,忙跪了下去诉苦。
“嗯,城里百姓可都联名写了状子,你自己去看!”
阿斌这才从袖子里小心翼翼抽出那份状子,默默递给韩春。
韩春大致览了一遍,已惊得通身汗流,伏地叩首不止,“求大人明鉴,下官从未做过这等贪赃枉法的事,那都是一些三五刁民不服管束,伺机想要陷害下官呐。”
宇文断喝一声,“住口!我问你,这些年你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可都是为了巴结洛阳的大官?”他瞟了一眼一边的吕巽,目射针芒。
事已至此,韩春一横心,昂起头朗声说道:“下官从不搜刮民财,与洛阳的官员也不甚往来,更谈不上行贿!下官一向秉公办事,清江县被水困,我并未开仓放赈,只因那是军饷,不可随意分发,下官不觉得自己触犯了什么国法,更不觉自己失职!”
“好。。。。。。你顶得好啊!吕大人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