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从苏牧的手掌蔓延至周身,疼的他咬破了唇。
苏燕容冷眼看着床上因疼痛而抽搐的’可怜人‘,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苏燕容再次拾起那荷包,低头摆弄的一会儿。
苏牧疼得嘴唇发抖,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奈何他动不了,只得用极其憎恨的眼神瞪着苏燕容。
苏燕容笑着举起荷包,在苏牧眼前晃了晃。“绣功一般,缎料质地稍次些,该是世家里庶子用的东西。这上头还绣着一对野鸳鸯,可见这厮是个好色之流,喜欢玩弄女人。咱们家是清流之辈,断不会出这种东西。叫我猜猜,大哥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而这个人保不齐还是个姓傅的。”
苏牧也忘了疼了,惊诧的瞪大眼半张着血红的嘴看着苏燕容。这件事除了那个人知道外,根本没人知情,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苏燕容勾嘴:“看大哥的表情,真的对这个荷包很熟啊。”苏燕容料定自己的推测没错。那个继室太太想害她嫡姐,但碍于女子的身份,她根本没法子从爷们身上偷到这种东西,能帮她干这个活的,唯有愚忠于她的苏牧了。苏牧是男子,有机会接触其它的世家子弟。
苏燕容随即冷冷的盯着苏牧,厉声问,“那你倒跟我说说,一年前,这东西怎么会跑到我大姐的枕头底下?”
苏牧身子突然一震,看苏燕容的眼神愈加恐惧了。
苏燕容挑眉,伸手拔掉了银针。
苏牧顿时闭上眼,解脱地松口气。
“再不说,还有更好的对付你!”苏燕容说罢,就将银针靠近了苏牧的眼睛。
苏牧吓得再次闭眼,忙道:“我说,说,你想知道什么?”
苏牧看见苏燕容晃了晃手里的荷包,会意,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解释道:“这荷包是我从傅家三爷身上偷来的。”
“没了?”
苏牧心虚的看一眼苏燕容,口气坚定道:“没了,其余的不是我干的。我当时并不知情,后来听到些风声,才猜出个大概。”
“你那么聪明,会不知偷着东西的用处?”苏燕容冷冷的瞥一眼苏牧,冷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未嫁的女子,闺房内的枕头下面藏着一个男人用旧了的荷包,绣的又是这图案,一旦别人瞧见了会怎么想?得亏那天大姐临时有事突然回屋,及时发现这荷包,才躲过一劫。可又有什么用呢,这一劫是躲过去了,可她还是死了。”
苏燕容与大姐是孪生,俩人自小就好像心灵相通一般。尽管她二人相隔千里,苏燕容仍旧可以感受到大姐身处苏侯府的恐惧和惊慌无助。母亲死了,父亲对大姐又不甚关心,她只能孤零零的呆在后宅,拼力保护幼弟苏云。大姐事眼铮铮的看着危险降临在她身上,却无力反抗。
苏燕容太了解大姐身陷恐惧的那种孤独和无助,她好恨,恨自己没能有机会出手帮她。
苏牧惊恐的摇头,表示他当时真的没有考虑那么多。随即,他反应过来什么,惊讶的瞪着苏燕容,“你人不在这,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苏燕容目光清冷,冷笑一声。
苏牧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们姊妹早就私下偷摸通信了。”
“我与自己的亲姐姐联系,天经地义。”
苏牧轻笑:“照常理可以,可二妹妹你别忘了,你因为什么被流放。苏家唯恐避你不及,你竟然还敢私下通信联系。你要知道,既然当初父亲选择留下了大姐,你就注定是被遗弃的那个!”
“呵呵,”苏燕容轻笑,目光柔和下来,用可怜的眼神儿盯着苏牧,“那大哥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你会比我更惨,你也会成为被遗弃的那个。比如说,父亲知道是你害死了我大姐。”
“我没有杀她,我去的时候她已然断气死了。我也挺可怜她的,不过她都已经死了,我只是吊起她的尸体而已。”苏牧哭喊道。
“我猜父亲是不会听你这些理由的。三妹妹是嫡尚且可以舍,你,一个庶子,呵呵……”
“苏燕容,你不能告诉父亲!乌祁已经答应我,不会说——”
“他是他,我是我。”
苏牧恨得咬牙,若非此刻他身子动不了,他真想疯狂的抓住苏燕容,狠狠地掐住她的脖颈。
“你无路可选。”苏燕容回身在桌边坐下来,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即便茶凉了,极为难喝,她仍可以优雅的慢悠悠的品着。
苏牧红了眼,狠劲儿的瞪着苏燕容。
半晌,苏牧败下阵来,眯眼打量苏燕容。“你想怎么样?”
“大哥难道不奇怪,那日你开了盒子,一阵风刮过,整个人都奇怪了。”苏燕容没有回答苏牧的问题,反而扯向另一件事儿,而这件事才是她此来找苏牧的目的。
苏牧蹙眉:“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我被下了□□。”其实苏牧事后是有怀疑过的,他也曾偷偷请大夫验查那盒子,根本没有下药的痕迹。苏牧甚至为此还自责自己,竟然把嫡母和三妹妹往坏处想了。她俩对自己从来都十分好的,怎么可能陷害自己?
“你就没想过,汪氏既然能爬上正妻之位,必会有些手段的。下药这种事儿,对她来说,做的不留痕迹,太容易了,你说呢?”苏燕容说罢,手上变出一只精致的盒子来,丢到苏牧的眼前。
苏牧一瞧,竟跟大太太送他的那个一模一样。“你怎么会?”
“照着你那样式,去找工匠现打的。”苏燕容扬眉道,眸子在昏暗的夜色中闪闪发亮。
苏牧眼珠子一转,自是想通了苏燕容话中的道理。既然苏燕容可以凭着印象,再找工匠打出一模一样的。当初大太太做盒子的时候,完全可以叫人打成两个一模一样的。他当时魂不附体,一心想着泻火,哪还会顾及那盒子是不是被人换了……难道,自己真的被算计了?
“我的好大哥,你根本不用怀疑你的价值,你就是个随时可弃的棋子!”
苏燕容一句话,令苏牧犹如五雷轰顶。事实证据摆在眼前,苏牧不得不选择相信了苏燕容的话。自小到大,他是那样爱护三妹妹,甚至不惜自己的前途去保护她。没想到到头来,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苏牧感觉自己心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来,伤的血淋淋的,痛的要命。
苏燕容深沉的看着他,默了会儿,语气幽幽:“你有没有想过,兄妹——苟合的下场是什么?”
苏牧大骇,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动了,整个人缩进床里,成了一团。他嘴唇发抖,眼珠子不停的动着,脑海里似乎已然上演那假设后的情景。
待苏牧理清了思路,抬头欲问苏燕容时,屋中却早已不见她的身影。唯有半开的门,正往屋里吹得冷风,证明了她曾来过。
……
醉蝶捏着那枚绣着野鸳鸯的荷包,转头纳闷的瞧自家主子:“姑娘怎么晓得这荷包是姓傅的呢?”
“你忘了我们进京前,我曾花大价钱卖了各世家的消息。这兵部尚书府傅家与乌家、裘家,和咱们苏家都是世代交好的。这几家子弟之中,唯有傅家家风靡靡,子女疏于管教,多是纨绔之辈。大哥是庶子,跟他亲近结交的人物也多是庶子,他想弄这种风流之物,多半是从风流的傅家庶子身上偷。”
“原来如此。”醉蝶明了的点头。
苏燕容蹙眉,当初大姐若真被人算计成了,只怕此刻早已成了傅家的三奶奶。堂堂侯府尊贵的长女千金,竟要配给不学无术风流成性的傅家庶子。得亏那个恶毒的汪氏想得出来!
不过又有什么稀奇,比起这个女人玩得兄妹苟合的招数,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苏燕容想想就恨得不行。她根本无法想象这三年来,大姐是怎么在继室太太的阴险算计下过日子的。太难了,大姐过得太艰难了!
苏燕容想到此,心中就更加恨当年的老国师。就因他一句鬼话,她至死都不能跟大姐、母亲相见了。
“姑娘,您别再伤心了。”
醉蝶每次见自家姑娘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独自垂泪,醉蝶就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心揪扯般的疼。姑娘还以为她不知道这些,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当年先太太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照顾好姑娘,让姑娘每天都可以开开心心的活着。可是醉蝶并没有做到这些,姑娘因没了家人的陪伴,没了先太太的宠溺和大姑娘的关爱,就再也没快乐起来过。
苏燕容收起思绪,转头问醉蝶她的画裱的如何了。
“过两日就能拿回来了。提起这事儿,还要多亏乌大人的帮忙。”醉蝶笑道。
“提他做什么。”苏燕容微微蹙眉,转即道,“跟这个人还是要分清楚的好,既是他介绍的工匠,该给的好处钱要给。”
醉蝶愣住,为难道:“姑娘,乌大人哪是差钱的,您这么客气的给他钱,岂不是有点瞧不起他?”
“我没瞧不起谁,我只是不想欠他人情。”苏燕容垂目,似乎在犹豫什么,语气却还是干脆的彻底。
醉蝶老实的点头,在心里替主子叫苦。其实以前在白云山,主子可没少回忆与乌大人小时候的事儿。主子肯定是不讨厌乌大人的,这回回来,主子身负血海深仇,必是怕连累了乌大人,这才对其冷冷淡淡的。
唉,自家姑娘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寻梅接了老太太屋里送来的小寿桃,笑嘻嘻的端了进来。“厨子试做的,先给老太君尝了鲜,她说好吃,便叫人往姑娘屋子里送了一盘子来。”
苏燕容笑了笑,随手拿起一个咬一口,勾唇道:“还真是好吃。”
“那是自然,听说这是宫里头出来的厨子,做法特别讲究,每锅出数特别少。听说这桃子是给最尊贵的坐上宾吃的,我猜国师大人、乌大人必在其中了。”
苏燕容听见‘国师’二字一愣,停嘴了。
醉蝶担忧的看向自家主子。
苏燕容眯起眼,着叹:“他竟要来给我祖母祝寿!”
醉蝶眨眨眼,心中不自觉的给自家主子竖起大拇指:主子不愧是主子,真淡定!
苏燕容叹息完,默了一会儿,蹭的站起身,丢了手里的桃子,着忙的在屋子里打转。“完了完了,这回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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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页 碰见麻烦了
老太君六十大寿这日,苏侯府府门大开,广宴宾客。
赶早儿,两房人便在老太太的花厅之内凑齐了,献寿礼。从苏大老爷开始,皆是些什么金樽玉佛之类的富贵吉祥物件,到夫人们这里,就变成金钗首饰之类,再到小辈,多是献上有关学业的字画、女红之类。苏燕容自然也要落俗套,她没打算出风头,但因她是最年长的嫡女,又是多年不归家的,多少也要冒个头儿,跟众人显摆一下,她还是懂规矩礼节的。
苏燕容准备了一副两丈长的画,用富贵的黄梨木为框装裱,画的是千年老松树、仙鹤以及南山石,上头题字“寿比南山松,石上松鹤庆甲子”。
一大幅画搬进来,占了半个厅。苏大老爷最先惊讶的站起身,摩挲着下巴观瞻一番,而后惊奇地打量自己的二女儿,询问是否为亲手之作。
“既是祖母的生日,哪有叫别人动手的道理,自然是女儿的画作。”苏燕容淡淡的笑道。
苏大老爷哈哈笑起来,赞许的看着女儿,满意的点点头。他踱步走到老太君跟前,指着画笑道,“笔走龙蛇,不同凡响。特别是那几只仙鹤画的,惟妙惟肖,颇具风骨。”
老太君也满意这画,赞许的点点头,笑得合不拢嘴。“不错不错,可见这孩子是用心了。”
苏燕容眨眨眼,对老太君笑了笑。她确实用心画了三天,不过三天而已,别人闲短她嫌长。
苏洛灵忙笑着称赞:“二姐姐画技精巧,堪称一绝,它日可容妹妹讨教一番?”
老太君不等苏燕容回答,先揽住了苏洛灵到身边坐下。“好孩子,你绣的海棠图亦是颇为精巧,没少花费功夫吧?”
苏洛灵羞红了脸,面露愧疚的跟老太君道:“孙女不孝,只用了一年了时间给老太君准备寿礼。”
“一年?那可够长的喽,好孩子,你已经很厉害了,别自责。”老太君乐得泪花都翻出来了,心疼的将苏洛灵搂在怀里,好一顿稀罕。
随后,老太君收了画,象征性的赞美苏燕容一通,最后小声跟苏大老爷感慨了一句:“画虽好,只可惜太大了,屋子里没有合适的地方挂着。”
苏大老爷忙笑道:“母亲,这孩子也就是表一表心意,您高兴的收着也是一样的。”
苏燕容闻言,扬扬眉,正和她意!她可从没打算叫自己的画挂在这地方。
“老太君、大老爷、二老爷,国师大人要到了!”来人通报道。
苏燕容惊悚的睁大眼,转头看醉蝶。醉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