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
那个巨大的树墩桌边,坐满了人,临风正坐着调息,享用着如若给他端上的通气的药汤,宋铭则坐在王洛成身边,正被王洛成缠着问东问西,小脸儿忽红忽白的。绿萝受了伤,半躺在一边的藤椅上休整。
花影月影交织,淡淡的花香和药香气弥漫在整个花厅,有一种宁谧和热闹交织的感觉,莫谣很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一起坐在一起聊天玩耍了,甚是开心,正要凑上去,被桓安一把揪住,塞到手里一杯茶,使了个眼色,不容拒绝的意思。
“莫谣谢谢各位英雄搭救之恩!”莫谣学着上次南珠教给自己的敬茶的做派,端着茶一个个敬过去,最后敬给王洛成。
他瞅了瞅桓安,又看了眼低着头恭顺地端着茶的莫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莫谣是吧?茶呢我喝下了。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当是回报了,可好?”
莫谣虽然感激他们搭救,但是毫发未伤的王洛成可没有让她对他之前的行为有什么改观,本就是在桓安私底下的压迫之下才给他敬茶的,此时听到居然还有要求,脸色自然不好。“还有要求?”
王洛成一副看戏的样子,心想,才这么一点小刺激,你的本性就要露出来了吧?
莫谣头一歪,就瞅见临风和他身侧的如若,两人一柔一清,真真是对璧人,被这样的两人含笑看着,不得不低头,“问吧。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我在想,花神赛上,你是不是和金妈妈串通好了?”
“嗯,她要名,我要利。”
“她怎么会相信你这个小丫头片子?”
“嗯,你的问题问完了,现在我不用回答了。我不告诉你。”
“通融一点嘛,我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你高看自己了,还不知道那堆人是不是你招来的呢?你得罪了那么多姑娘,他们要联合杀你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莫谣偷瞄了一眼桓安,便低着头。此话一出,大家都七嘴八舌说了出来,连少言寡语的临风也爆出了王洛成各种囧事。得欢时少愁时多,大家虽然受了伤,却谈笑风生,只享受着此刻的花前月色,简单快乐。
莫谣放肆两句,瞅瞅桓安又一副小娘子的架势。大笑两声,又忙捂住嘴瞄着桓安是不是生气,倒成了众人眼中的一出好戏了。桓安见她这般,终是摇摇头提步先行离开。
庾府
文君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说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没有看到任何人,但是有人进了桓府,庾亮好像还没有下落。担忧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不一会儿,庾亮带着浓浓的酒气踏进了大厅,庾文君还未见人就先闻到了酒味,陪侍一旁的茯苓连忙上去扶着庾亮,“大公子,我和小姐在府中担忧万分,等了这么久,你倒不是一身伤,怎么却是一身酒味回来了?”
“文君,文君。”庾亮喊着庾文君的名字,茯苓顺势将他扶到文君旁边的软榻上坐好。
“哥哥”文君拉着他的手,“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很少见你这么醉过,是不是——”想到桓安,庾文君哽咽着差点说不出话来。
庾亮支撑着看着担忧的要哭出来的文君,说“桓安很好,是我,你的哥哥,他很不好,很不好,嗯——”
“哥哥,你怎么了?”
“她回来了,我看到她了。”
茯苓一脸茫然地看着庾文君,文君却是大为诧异,哥哥说的她文君自然知道是谁,可是她居然还活着,或者说,她居然还在建康。如今可怎么办。庾文君挣开庾亮的手,任凭茯苓扶着他,坚定的说,“哥哥,忘了她吧。”
“我以为我早忘了,可是见到她,才明白我做的一切都好似是为了她。文君,文君,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好像长高了一点点,也瘦了很多……”
庾亮叨叨不绝,茯苓不明所以,听的云里雾里,看看文君一脸的担忧和焦虑,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呆呆站着,许久,庾亮酒劲上来,醉得更加彻底了,晕倒在茶案上,她才赶紧叫人扶了进房休息。
“茯苓,今晚上你听到什么,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哥哥。”庾文君舒了口气,命人解除了严防,才缓缓出了大厅。
☆、第十三章 决意离开
莫谣和宋铭到底是孩子心性,对这个挺身而出,为自己挡了一箭的司马裒并不太上心。倒是莫谣的贴身丫头南珠,被桓安派给了司马裒,平时对自己倒不见得多细心,对他照料的是尽心尽力,不知道用心多少,宋铭为了和莫谣多呆一会儿,知道桓安不会放莫谣出去,便是在桓府住下了,美其名曰等救命恩人好了才搬回红袖院去。自古美人爱英雄,南珠日以继夜的照料,桓府中人看在眼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只有不谙世事的莫谣不知道,经常推门而入,要么就看见南珠握着司马裒的手低声抽泣着,要么就撞上南珠睡在司马裒的床边,要么就听见南珠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南珠啊,他不会有事的,是药性的关系,要休息好几天才能醒,没有性命之忧的。”莫谣把窗户打开,让阳光透进来。南珠起身,擦了眼泪,“二小姐,开着窗不会着凉么?”
莫谣心内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要给这丫头好好普及一下药理了,“要晒晒太阳,而且要透透气。这样才好得快。”莫谣打量着南珠,“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关心照料呢,你照顾我都没有这么细心。”
南珠脸上飘起红云,“二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裒公子为了救小姐才受的伤,公子派我来照顾裒公子,我这是帮小姐还恩呢。”
莫谣将信将疑,她从小住在茗山,哪里懂得什么儿女情长,虽然看了不少书,但书里说的什么情爱,不过是一个字,无色无味,并不知道是什么。想不明白南珠的异常,莫谣自顾去了宋铭的住处,昨晚府里人多又乱,桓安好像又是在气头上的样子,她压根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今天见司马裒见好,众人也都一早回去了,炼红又告知桓安出门处理什么生意,明日才得回来。莫谣收拾了些杂物,搬过去客房和宋铭一道睡,时隔四年,当时分别的太匆忙,如今好不容易见面,正有说不完的话。
两个人端了些鸡爪小吃和糕点,窝在床头,宋铭正要开口,莫谣做了个嘘的手势,从广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袱,“看,这都是好宝贝!”
“诶?这块玉!你还留着呀?”宋铭拿起那块狼型玉,细细查看,“谣姐姐,这块玉看上去价值不菲啊。”
“那是肯定的,也不想想从谁身上弄来的,战乱之中,安然带着小孩子的匈奴人,不是大王也是将军。”莫谣一脸自豪的表情,接过黑玉,“我就是看它很值钱,以为之后闯荡江湖可以用得上,没想到后来发生那些事,阿木师傅再也没有让我下过茗山了,才四年的功夫,外面的变化好大,不再有那么多流民,四处景致盎然生机,建康城更是楼宇连片,灯火连天,歌舞升平。只有茗山,漫山遍野的山花年年开年年败。”
“话说,我们分开之后你去找你的姐姐,之后怎么样了?”
“青姐姐接到了我,可是她发的信号也引来了敌人,虽然青姐姐武艺高超,可是敌人太多,我们就跑散了。我一不小心撞到贵族车队里去了,还好遇上个讲理的公子。找到青姐姐后,我们一起南下,我后来在南方又碰到这个公子,不过这次可是我救了他喔。”莫谣得意的从这堆宝贝里翻出一个系着红绳结的腰佩,“这个就是他给我的。”莫谣突然抓住她的手,“对了,你们后来怎么样了,那个,那个柳?柳姐姐呢?”
宋铭一脸失望,“当时我太小了,很多都不明白,也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姐姐把我藏在箱子里,后来来了一帮人要杀我们,不过姐姐最后还是被哥哥带回来的人救了,然后姐姐就把我交给了隔壁的大婶,她送我来了建康城,我也找到了亲姐姐,不过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救我们姐姐了。”
“好可惜啊,我还说要报答她的呢。那那个哥哥也不见了吗?”
宋铭摇摇头,“希望他们一切安好。”
“放心吧,他们肯定长命百岁的。”莫谣认真道。
宋姳笑起来,“你应该祝他们白头到老才对!”
两人嬉笑了一阵,抵不住困意,脱了外袍躺下了。梦里,莫谣又见到了那个一身狼狈,被她欺负的很惨,却笑的无比开心的少年。她在树上摘果子,用果子故意砸他,他举着衣袍在树下边接边躲,一边还喊着小心。
次日芝兰阁
自从那晚从集市回来,如若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连她的贴身丫鬟阿兰都进不去,临风只能靠在门外,虽然心内的忐忑不安也到了极点,却更加不愿意去打扰她。无论她何去何从,他都能接受,真的可以接受吗?虽然是个错误,可是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如若,我只想要你的心。”
“临风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莲妈妈托着一盏茶,递给临风,“万事莫强求,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临风接过茶,并不言语,莲妈妈曾经也是个可怜人,其实她并没有真正强迫过如若,亦或是其他的姑娘,都是如若自己的选择。
“我也老了,不想折腾了,花满楼眼看着也不太支持的下去。公子,听妈妈一句,离开花满楼,勿要死守着这个傻子,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临风定睛看着莲妈妈,严肃道:“此生我临风,只爱柳如若一人!”说完甩袖离开了。
“真是——”莲妈妈怪道,“我好心倒成了驴肝肺了!”又碎碎念了几句,解了气才离开了。
房间内,如若手碰着房间门,原本正打算出门的她,对门外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临风,此生此情,我要怎么还你?
“姑娘!”阿兰见柳如若出来,满心眼的欢喜,连忙扶着如若,“你很久没有吃东西了,阿兰让厨房去备一些来!”
如若扬手阻止了阿兰的脚步,声音孱弱“不用了,陪我去花园走走吧。”阿兰不再坚持,小心地扶着如若下楼。
“哟!我瞧着是谁呢?我们的如若姑娘这是怎么了?”金虹儿摇着羽扇,风情万种的从楼下上来,鄙夷的语气。
“虹儿姐姐,我们姑娘病了,阿兰扶姑娘下去走走。”阿兰不动声色的走到金虹儿上来的一侧,把如若挡在身后。
“姐姐既然病了,就应该在房间里呆着,这样子大白天的到处晃悠可怎么行。”金虹儿眼神一瞥,她身边的馨悦开口道,“姑娘要病的厉害就让莲妈妈叫个大夫来,我们虹儿姑娘晚上可还要去庾府服侍呢,这样进进出出的,万一传染了可怎么好?”
“馨悦!”金虹儿假意呵斥道,“姐姐可莫要介意,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话多的紧,这么点事儿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回头示意馨悦,“还不快走。”
阿兰随着如若下了楼,因着临风的关系,这花满楼上下对如若都不算太差,偏偏就是那个金虹儿,总是爱挑点事儿,见如若一脸平静,阿兰便也忍住了没有开口。
花草流转间,一件件往事浮上心头,泪眼朦胧,“阿兰,你说,七年,算不算久了?”
“姑娘,阿兰跟了你三年,你虽然总是温柔亲切,阿兰却从未见你真心的笑过。阿兰明白,姑娘心里有个人。可是临风公子对姑娘的痴心阿兰也是看在眼里的。你等了那人三年,公子也等了你三年。阿兰觉得,姑娘需要一个人照顾。”阿兰说着,也感伤起来,当年,是如若把自己从人贩子手中救了出来,那时候她自己都顾不及,却还要照顾着生病的自己。“先今姑娘二十又二,我也快二十了,我倒没有关系,总归是陪着姑娘,可是姑娘不能在花满楼待一辈子啊。”
“阿兰,造化弄人,四年了,他终于回来了,可是我却不是我了,要是那天我没有看见,没有看到他和虹儿,我就——我没有资格再站在他面前了。”
阿兰心惊,虹儿姑娘?回想刚才的对话,难道那人,就是西曹掾大人庾亮?“姑娘!居然是,居然是西曹掾么?”
“他当时还不是西曹掾呢?”如若的回答验证了阿兰的猜想。等级观念告诉她,姑娘和他相距甚远,可是即便是皇上,也不应该始乱终弃,还让自己的女人流落烟花场所。“阿兰,是离开的时候了。我和他终究不再可能。这些年的积蓄足矣替我们赎身。”如若回过头看着阿兰,微笑着拂过她的发丝,“等出去了以后呢,我就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阿兰一震,严肃道“姑娘一日不嫁人,阿兰死也不会离开姑娘!”如若把脸扭到一边,不让眼泪流下来,她如此不幸,遇上庾亮,又何其幸运,能有临风和阿兰相伴左右!
☆、第十四章 血染赤沙
经此一事,生活好像渐渐又恢复了正常。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