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声叮嘱所有人,入水的时候要贴着水面朝前游动,这样就不会被雾水障眼迷路。
邓项涞此刻不忘那群士兵,大声问道:“我那群兄弟还有你那些手下该怎么办?我们不等他们了?”
“先回船上,再想办法!”蒋异浪表情凝重,命令道:“现在,快跑,离开沙滩,回到船上。”
方吼娘跑的最快,扛着箱子一溜烟冲进了海水里。她一肩扛着财宝,只用一条胳膊两条腿划水,迅速朝船的方向游了过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跃入海水之中,将财宝运回船上。
上船后,蒋异浪即刻下命令,令船掉头,并命令海盗,在船掉头后加速航行。
船刚掉过头,离岛便如同地裂般猛烈颤动起来,连带海水也跟着颤抖,起了滚浪。
☆、95。第95章 饿斗13
之前在浓雾中乖顺的海水,像是不舍母亲离开的恶劣婴孩,翻起大大小小的海浪,胡闹着在海里打滚。
一道十几米高的海浪,突然从船头拔起,劈头盖脸砸向甲板。
船被巨浪砸的头部下陷尾部翘起,仿佛要一头扎进海水里。
舵手紧忙转舵,将船头转向右侧,避开下一波巨浪直击,也令船头回升到原先高度。
白云天与宣铃兰归放好财宝后,从船舱钻了出来,顶着狂风,弓腰艰难来到蒋异浪身边。
白云天右手挡在侧脸边,避免声音被狂风干扰,喊道:“老大,财宝放到了你的房间里,空寂大师邓项涞牛闯方吼娘他们四个人在你房间里守着。”
“嗯。”蒋异浪点点头,并没有看向白云天,而是皱眉环看着船的四周。
海葵右手把着船侧板上的绳子,左手指向离岛,“快看,岛裂开了!”
离岛像是被无形雷电劈中,冒着灰烟从中间裂开,裂的无声无息,裂的左右均匀。裂成两瓣的离岛,像是根茎尚纠结在一块的两瓣蒜,缓慢朝两边海水下沉。
几眨眼的功夫,离岛便整个沉到了海水下面。
随着离岛消失在海面下,海水在剧烈震颤过后,诡异的恢复平静。
雾散浪平,海面犹如一面没有烧好的镜子,晃着细致但均匀的波纹,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碎光。
几分钟前的巨浪和地动,仿佛噩梦一场,消失的无影无踪。
蒋异浪站到海葵身侧,皱眉观察着船侧海面。
他并没有因为离岛的消失而感到庆幸,反而更加提心吊胆。离岛消失的太容易,太诡异,透着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心脏在细细颤抖着,先于大脑给他发来警告,提醒着他,风平浪静后将会落入更大的险境。
海葵右手搭在眉骨上,细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海水:“九婴应该在船下,我们要小心。”
蒋异浪盯着颜色碧蓝的海水,神情由紧张严肃渐渐变化成悲重。
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悲伤,悲伤他始终不得运,自小便坎坷,活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龟缩逃命中度过。这次眼看要翻身,却遭遇上古巨怪,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老天憎他啊,蒋异浪在心中悲叹。
他越想越觉难过,仿佛被什么东西梗了咽喉,无论怎么挣扎都呛吐不出来,便渐渐认命,失去了斗争活命的勇气。
侧头看向海葵,蒋异浪沉声道:“如果九婴攻击我们,我们不一定能逃开。”
“是肯定逃不开!”海葵直言,“我们这只船,还没有九婴的尾巴尖长,怎么逃?它不用整个起来,只需要甩卷一下尾巴尖,船就会碎裂。”
蒋异浪紧皱着眉头,叹出一口气,“但愿九婴不会攻击我们。”
他们现在就像是砧板上的鱼,是死是活都不由自己,由厨师掌控。九婴就是那厨师,抛了两个鱼饵,勾上了他们这些贪婪的鱼,将他们抓到了砧板上。
蒋异浪苦涩勾了勾唇角,眼角眉梢透出颓丧气,眼里涌动着后悔,“我爸死在贪心上,我以为我能避开这个词。可我到底没避开,也要死在贪心上。其实等上十几年,未尝不可,可我不甘心,想尽快占了这天下。我太贪心,贪财宝,贪权利,贪图能够趁乱占领天下。”
“别绿头大苍蝇一样的嗡嗡罗嗦!已经这样了,你啰嗦后悔也没用。”海葵用力拍了一下船侧棱,不耐烦听蒋异浪言诉悔恨。
一腔春水遭牛饮,海葵根本理解不了蒋异浪的心情。就算她能理解,她也没那个耐心去理解。
蒋异浪自嘲的笑了笑,道:“要早知道会死在这里,我就不该威胁你过来。”
海葵看不上蒋异浪这种听天由命的样子,厌烦道:“这还没到最后关头呢,你就闹这种苦命娘们儿模样,垂头丧脑的认命等死。你着什么急啊你,空寂不是说过了吗,你还不到死的时候呢。”
“我不想死,更不想你死。”蒋异浪吐露心里话。
海葵目光坚毅看向远方,掷地有声,“我也不想死,更不会死在这地方。我们冒险拿到财宝,当然要好生生将财宝带回去。要不然,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蒋异浪动容,被海葵话语触动。
他身上弥漫的颓丧气,在海葵话语落下后,仿佛雾水触碰到烈阳,消散的一干二净。
看着海葵清澈坚韧的目光,蒋异浪消失的主心骨倏然撑回心脏,心中腾然汹涌起激动情绪。
连不足他胸口高的海葵,都有信心活着离开,他岂能早早失了斗志?
他要活着到达陆地!要带着财宝活着到达陆地!要重整蒋家军!
还要,将海葵圈在身边。
海葵是宝藏,一座能给人信心和力量的宝藏。
无论遇到任何情况,海葵始终没有动摇过,像是暴风雨中的灯塔,光线虽然孱弱,却从不熄灭,为海船指明方向。
他倏然明白,为什么当初蒋家军会连连败退,最后不得不龟缩在东海,落海为盗。
因为他缺少一个灯塔。
一个无论任何情况下,始终散发着暖光,坚定为他指明方向的灯塔。
“海葵。”蒋异浪眼眶湿润。
“别吵我。”海葵紧张观察着海水。
在她看到海底有巨大黑影涌动时,她握紧拳头砸向船侧甲板,皱眉咬紧后槽牙。
蒋异浪也看到海底涌动的黑影,催促海葵:“你去船舱,我来想办法对付九婴。”
“闪开!”海葵打开蒋异浪拦在她身前的胳膊,屈腿弹膝,跳上船侧,直立站稳。
她的脚地板仿佛蜥蜴的璞爪,牢牢粘固在不足十厘米宽的侧棱上。
张开双臂,海葵深呼吸一口气,微微张开嘴唇,舌尖翘起,吹响藏匿在舌根下的哨子。
蒋异浪听不到海葵吹响的哨声,但看海葵的模样,知道海葵在召唤鲨鱼。
他眼里划过惊喜,激动的眼珠湿润起来,几乎有了痛哭流涕的冲动。
蒋异浪无比庆幸,庆幸自己设计将海葵带上了船,庆幸自己在途中改变心思善待海葵,庆幸自己慧眼识珠。
随着海葵吹响哨声,远方海面开始接二连三冒出鲨鱼背鳍。
不同形态的鲨鱼背鳍,犹如一道道贴在海面上的利剑,以极快的速度,朝船这边刺射过来。
白云天惊骇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被海葵呼唤而来的群鲨背鳍。他目光艰难从海面移开,移到海葵脸上,不可思议的看着海葵。
宣铃兰惊恐尖叫,受不住群鲨汹涌而来的煞气,差点儿软了腿脚。
船板上的其他海盗和士兵,皆被海葵召唤群鲨的异象震慑,惊骇呆立原地,犹如被点了穴道。
☆、96。第96章 饿斗14
在群鲨离船尚有几百米距离时,船底海浪倏然涌动起来。
九婴犹如蝎子挑尾,将尾巴尖贴着船尾刺出海面,直直刺向高空。直至刺伸出海面约四五十米,九婴的尾巴才停止了动作。
它尾巴模样诡异可怖,肖似无数怪异鱼鳃叠长在一起,能透过其间缝隙,看到内部灰白色的骨头。
被鲨群震慑住的众人,在看到九婴尾巴后,由点穴状态进入假死状态,不仅动不了发不出声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海葵紧张盯视停竖在半空的九婴尾巴,舌尖一挑,转换哨音,让鲨群加速。
蒋异浪则冲到船头,将呆滞在船前的海盗推开,亲自掌舵,将船驶离原处,与九婴尾巴拉开距离。
在九婴尾巴砸船之前,鲨群汹涌到两条船周围,并在海葵哨音的控制下,张开大嘴,露出利齿,扑咬向九婴。
九婴尾巴上鱼鳃似的皮肉虽然难看,但鲨鱼却在咬过之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美味似的,不用海葵哨声继续控制,就汹涌扑击而上。
鲨群犹如抢食恶鬼,贪婪啃嚼着九婴尾巴。
尾巴中间的骨头被一头双髻鲨咬断,四五十米长的尾巴尖朝着船砸落。
蒋异浪快速转舵,令船躲开九婴的尾巴。
他们这条船躲开了,另一条船却没躲开。
船上十几名海盗和士兵,随着砸成两截的船一起,沉落海水当中。不等他们呼救,鲨鱼就循着他们身上的血气扑了过来,撕扯开他们的皮肉,将他们吃进肚子。
海葵注意力都在九婴身上,没注意到那条船。
等她听到白云天喊叫,想要驱赶鲨群时,那些落水的人早就被鲨鱼吃了个干净。
鲨鱼狼吞虎咽着九婴硕长的尾巴。九婴在海下翻滚,令大海涌起巨浪。船在巨浪中,仿佛枯叶,根本无法自主掌控方向。
蒋异浪与冲出船舱的方吼娘一起,奋力转舵,将船转了方向,飞快离开九婴涌动的海面。
海葵见船到了安全地方,想吹哨驱散鲨群。
可鲨鱼们吃红了眼睛,不听海葵哨声召唤,吃光漂浮在海面的九婴断尾后,便钻入海底,在海底疯狂撕吃着九婴尾巴剩余的躯干。
大鲨吃了几口九婴,便追着船游了过来。它窜出水面,在半空甩动了一下尾巴,甩了海葵满身海水。
海葵欢叫一声,屈膝纵越到半空。
她落下海面的瞬间,大鲨钻出水面,接住海葵。
摸着大鲨光滑的背鳍,海葵愉快笑着,早前紧张到极点的心情放松下来。
驱使大鲨游到船前,她朝蒋异浪招招手,指指前方,示意她骑着大鲨在前面带路。
被鲨群救了性命的蒋异浪,自然相信大鲨,更相信骑在鲨鱼上引路的海葵。
如果不是他后背剧痛,他肯定会跳到鲨鱼上,与海葵一起骑鲨前进。
“有一天,肯定会的。”蒋异浪低语。
方吼娘没听清楚蒋异浪说的什么,以为蒋异浪在担心九婴会追上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大力拍打着胸口,“老大,我真没想到,海葵这么厉害,竟然能召唤来一群鲨鱼,把咱们从怪物手里救出来。”
她吸吸鼻子,眼眶红了,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我一开始看海葵特别不顺眼,觉得她屁也不是,凭什么得到你的重视啊。后头她弄断了我的鞭子,我恨不能弄死她。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她是个好人,大好人。要不是她,我这回肯定不能活着出来。”
蒋异浪心中也涌动着热流,眼眶发热,目光紧紧抓视着海葵背影。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简单的话,他道:“海葵确实很好。”
“嗯。”方吼娘揉了把鼻子,将鼻头揉的通红,“以后我拿她当兄弟,真兄弟。”
懂得感恩的方吼娘,由此改变对海葵的看法,实打实的拿海葵当兄弟,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海葵好。
但也有不知道感恩的。
譬如宣铃兰。
宣铃兰不仅不感谢海葵召唤群鲨救了她性命,反而妒火中烧,想夺取海葵御鲨的能力。
她心想,如果会御鲨的是她,那么今天出风头救大家伙的就是她,而不是海葵。
海葵凭什么有御鲨的能力,凭什么一再出风头,凭什么得到蒋异浪另眼相看。
海葵根本不配。
这些都该是她的,而不该是海葵的。
宣铃兰心中忌恨到极点,面孔扭曲。
她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到海葵头上,将海葵踹进海里,她则取而代之,骑上大鲨。
白云天咳嗽一声,用目光警告宣铃兰。
宣铃兰面孔一僵,收敛神色,将忌恨藏到心底,不再表露到外头。
白云天给了宣铃兰一个眼色后,便转移目光,遥看向海葵背影。他眸色深沉复杂,盯着海葵背影看了一会儿后,突的问宣铃兰,“你和邓项涞打的赌,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赌?”宣铃兰早忘记了这码事,这回被白云天提醒,才记起来。
宣铃兰不以为意,“就算我输了又怎么样?邓项涞难道敢强迫我嫁给他?我是大哥的人,大哥不会让我吃亏的。”
白云天低声斥道:“打赌如发誓,誓言不是玩笑,何况有那么多人亲耳听到。”
“发过的誓,就像泼出去的洗脚水,是些臭烘烘的污秽东西,做不得准。”宣铃兰观念扭曲,并不把发誓当回事儿,“你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