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饿了,这情形,实在没有心情吃啊。
“我自己的妹妹,我怎会认错。”郭均拉着她坐在软塌上,一面命郎中进来,“其实早就探明了你的身份,只是时候未到,若不是柳毓帮忙,兴许还要晚一些见面。”
“可段长决没有说过你有妹妹呀?而且。。。。。。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你要是没有死,为何不与段长决见面,他一直愧疚的很呢。”颜笑一句一句,连珠炮般全是偏袒段长决的话。
郭均也不甚在意,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于未经历过从前恩怨的颜笑来说,太过冲击,只是噤声让大夫察看颜笑的伤势。
颜笑背过身咬着牙,虽然在第一次见面的男人面前脱衣露背有点尴尬,可这伤要紧,而且她也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很是随意的配合着,郭均还以为她会扭捏一番,没想到这位妹妹那般痛快,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他找了这个妹妹那么多年,竟是被段长决藏起来了,若不是柳毓通风报信顺藤摸瓜,恐怕相认又要晚上好几年。
颜笑发着呆也在思索,感叹这狗血的命运。
虽然她暂时还不能消化这个认知,可是,许多事情却又说得通了。
比如她穿来后一直疑惑自己的身子那么光滑水灵,双手柔若无骨,对农家事全无经验和印象,简直没有道理。如今看来,是那户名义上的亲戚一家从来没有让她做过,有哪个清贫人家会把女儿当娇滴滴的富贵千金一样养,从不让帮忙烧菜洗衣的呢?
她也忽然明白,为什么段长决会娶自己了,明明她一无所长,起先她以为段长决大概是娶谁都无所谓,都会一样对夫人好,但是世上并没有那么凑巧的事,娶她定然因为她的与众不同,而这与众不同,便是她忌讳的身世吧。
上好药吃完饭,颜笑无比感叹,这恐怕是这辈子最舒服的时刻了,虽然后背依旧痛感清晰,可她能忍,大概真是被痛习惯了。
“我本想,趁着杀到这里,让那些小的们直接带走你便是,不必与那段长决碰面,谁想他还挺护着你。”郭均灌了一口陈酒道。
颜笑默默吃着菜,心中唏嘘,原来之前那两人不是色急,是要带她走吗?
“柳毓为什么要帮你?”
郭均还以为颜笑会问些关键问题,竟是这一句无关紧要的,“她与我可是结发夫妻,怎会不帮我?”
夫妻?!
颜笑一时大脑当机,片刻后觉得好笑,枉自己把那柳大小姐当作情敌,她竟然已经嫁人了!
“我寻了你那么多年,竟是不知段长决与你一起,不过,若不是他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我也以为他下黄泉了。”郭均漫不经心道。
颜笑眼皮一跳:“你这么想让他死?他三年前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
郭均放下酒杯,神情缥缈。
“恨?也不算。想必他肯定与你说过郭家的灾难,不然你也不会处处帮他说话。”
颜笑点头如捣蒜,心中却嘀咕,他是我夫君,我不帮他帮谁?
“三年前,确实是顾瑾设计让我中了埋伏圈套,要说恨,他首当其冲。不过,段长决是该有所愧疚,”说到此处,郭均脸上显出一抹厉色,“因为,他并非因为中毒而不来营救,他是故意不来的。”
颜笑刚握上手的筷子,“啪嗒”一声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年旧怨一朝清
帐外三三两两的人声逐渐匿去,火把的光亮趋于平静,这夜尤为安逸。
段长决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隐约嗅到一抹熟悉的烟味,说是熟悉,只因为这味是黑心客栈必不可少的玩意儿——迷魂散。
不过,就这伎俩也想让他没了警惕,会不会太天真了一点?此举肯定不是郭均所为,纵然两人多年未见,但对彼此的身手和灵敏度也是知根知底的,怎么会拿这种小家子的手段?
他正思量着到底是何方神圣,那帐口裂开一撮小口,一个娇小的身影窜了进来。
段长决觉得更为好笑,这么大手大脚行刺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不过刹那他便知道来人是谁,光看身影就已经知晓,是他那冒冒失失的段夫人。
颜笑蹑手蹑脚做贼般靠过来,二话不说便开始动手解绳子。
“你。。。。。。”段长决讶然的正要开口,颜笑比着食指“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外面守着的人被我迷晕了,我知道你警惕性高,大概。。。。。。可能不会被迷晕。”
段长决笑了一下:“那是自然,不过你是要私自将我放走么?”
颜笑手脚很是利索,再不比从前那样,哆嗦半天还解不开一个枷锁,三两下让段长决得了自由。听着他声音里的干哑,从后腰解下一罐水壶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我这里有吃的,不过得到了外面才行,这里不能多耽搁。我也不知那迷药的持续作用有多久,万一他们醒来就糟了。”
段长决也不推辞,咕噜灌了几口水,听颜笑如此一说,顿住了动作,“你的意思是,和我一起走?”
颜笑瞪着眼睛,有点惊讶他会这样问,又有些生气,“废话,我是你夫人,不和你走和谁走?”
段长决盯着她,眼中颇为动情,颜笑极少像刚才那样说信誓旦旦的话,竟让他溢出动容。
颜笑被他看得脸微红。
说起来,段长决曾经在盘山与她过闲适日子时,这番情意绵绵的场景时常见,可如今到了外头,不是两人见不到面,就是见面了,也是一桩接一桩的麻烦事,即使在军营里那几天,段长决作为一军之首,忙得团团转,压根没能把目光投在颜笑身上一下。
颜笑收了水壶扶着段长决缓缓起身,段长决看她身子单薄,也不好借力,只开口道:“郭均是你哥哥,你这样一走了之,不怕他。。。。。。”
颜笑气鼓鼓的打断他:“我对他什么印象也没有,他也不是生养我的人,凭什么相信他的话?”
段长决闻言,身子明显一顿,侧头看了看一身小厮打扮的颜笑,“你这番出来,倒比以前伶俐得多。”
“我以前很蠢吗?”
颜笑十分不服气,她这一路为了眼前这人吃了多少苦,虽然有些是她自找的,可归根结底不也是仗着她放不下他吗?他倒是潇洒,来来去去什么招呼也不打,有什么秘密对她藏着掖着,留她一人冥思苦想,煞费苦心的跟在他后头屁颠屁颠的追,越想越觉得委屈。
段长决但笑不语,只是动作极慢,颜笑看在眼里,以为他受了什么重伤,“那郭均对你用刑了?”
“没有。”段长决回答的干脆,也是,他身上连那后背的伤口都给打理过了,除了捆绑没有其他痕迹。
颜笑急了:“那、那你走快点儿,免得他们醒了。”
段长决却不望他,只看着前方平静道:“他们没有醒,不过其他人却醒了。”
颜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觉得功亏一篑,那前面冷冰冰挡道的,正是她最想提防的人——郭均。
“芸儿,过来。”那郭均气势轩昂立在那里,身后几个面阔额宽的马匪,更显得他特有底气。
颜笑站直了身子,笔挺了腰杆:“我叫颜笑。”
郭均以为她一本正经要说出什么高谈阔论来,却只听到这一句,有些哭笑不得,心知和这位才相认的并不熟稔的妹妹讲不来,继而将视线放到段长决身上。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要带我妹妹走?”
段长决也不提是颜笑主动摸过来的,点头回应:“她是我正经娶过门的妻子,怎能不和我走?”
颜笑本来还担心自己这么一厢情愿的来营救会不会自作多情了点,甫一听见段长决这般笃定,心中大喜,赶紧搀住了他的手,一副誓死不分开的得意模样。
“我难道没有告诉你,他并非可靠之人?”郭均发觉颜笑断不是说着玩的,便敛了神色。
“你可知当日我为什么不去救你?”
颜笑正要反驳,段长决忽然开口,她屏息了心思细听,一同沉默下来的,还有郭均。
诚然,她绝不相信段长决是会抛弃同袍不顾友人死活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至于郭均先前的一番苦口婆心,她不是没有对段长决怀疑过,但她又不是和他白处那么几载,他的为人秉性,不知其一,好歹知其二,很快就打消多余的念头,一番摸索寻来到这里。
郭均端详着他,语气不为所动:“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弃我不顾。”
“那我便问你,你郭氏一家老小,虽是荣华富贵不再,但性命可曾被胁迫?”
郭均一怔,随即冷笑:“他们当然可以性命无虞,世人都知我郭将军一朝身死,家无顶梁柱,朝廷自然也不会拿他们开刀,免得落下让人心寒的话柄。”
这下,段长决竟兀自笑开,摇头叹道:“郭均,枉你在朝廷树业多年,竟如此糊涂天真。你以为,在你死后,朝廷真不敢动你们郭家血脉?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真担心落人口舌,寒了征战老臣的心,可他们依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碍事之人,你那虎符,你那郭家兵将,如今还能成为威胁太后的存在?”
郭均面色大变,惊疑不定的皱眉,似乎在分析段长决话里的真假。
“那日我若带兵去救你,你一家老小一百七十人,就要尽死于门下,但我想,你那般了不得,定会有办法突围,还是应该先护好你家人才是,可我确实没有想到你被下了毒。。。。。。”段长决若有所思,垂了垂眸子,脸色越发阴暗,“事实上,你果真没有死,我虽看见那城墙下悬着人头,也是不信,那果真是张人|皮面|具。”
说到这里,段长决蓦地抬眼,眼锋冷冽,“既然你活了下来,为何不及时来找我?你我多年兄弟,你却连当面给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竟在此做一骑绿林马匪,莫不是我段长决看走了眼!”
郭均听完他的一席话,反而冷静下来,瞥了一眼颜笑,又转回视线看他,“回来找你?那背叛我的顾瑾,不也是我的好兄弟么?我那般信他服他,他如何待我?若我还回来,也不知你与他那样,会如何对付我!”
“所以你就逃避?”段长决的眉心已皱成漩涡。
“那日我走投无路,就是这群你看不起的绿林匪盗救了我一命!”郭均一时激动起来,咬牙切齿,“我多次回京,四方打听,家中势力倾颓,好在性命无忧,只那虎符不翼而飞,我小妹也在混乱中走失,不想,原来是你在看护?”
段长决嘴角浮出一抹清浅的笑,“非也,颜笑不是我掳来的,是令尊托付于我,远离那高墙深院,免于杀生之祸,我便隐去了她的身份,将她嘱托在闲散农家。你那几个表亲也没有死于非命,他们如今分属于郭家军,隐蔽于四州各地,你想集结他们,我也可以将虎符交与你。”
颜笑聚精会神的听他们一一道来,感觉这许多恩怨是非逐渐明晰,这两人完全是相爱相杀嘛!
在她出神时,段长决忽然回握住她一直攀附在胳膊上的手,望着郭均道:“那些东西原本就不是我的,如今能保存下来,物归原主,也算了却我半辈子的心事,只有这一样,不能还你。”
颜笑听着这恍如告白的请求,眼巴巴的看了眼段长决,又眼巴巴的瞅着郭均。
虽说她对这位郭哥哥印象全无,何况她是大老远穿过来的,除了身体有那么点儿联系,真是半点亲和感都没有,所以心中自然是向着段长决的,可人家身份血缘摆在那里,能得到他的祝福当然最好。
咦,这么说,段长决终于肯把烂摊子推出去,与她双宿双|飞了吗?
颜笑回味过来,心中高兴,也下了决心,不管那郭均态度如何,她铁定要跟着段长决一起走的。
郭均欲言又止,刚要开口,很不巧的,一个小贼兵慌里慌张的忽然报上前去。
“老大,咱们、咱们被官兵包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丞相大人是好人
郭均这一伙虽说抢掠行径并不低调,但扎根的窝却是很隐蔽,除非有内鬼通报衙门,否则官兵们怎么都不会搜到这里。
气氛僵持了一秒,郭均狐疑的看了一眼段长决,段长决被这一眼看到心底透凉,不等对方问,他便主动开口:“我一直被囚在此地,难不成插了翅膀飞出去状告?”
颜笑听着郭均对自家夫君的质疑,对他大为光火:“长决要想收拾你,何必主动让你擒走他?早就不声不响去告状了!”
郭均一愣,想想倒也是,遂歉然的望向段长决,可段长决已经不再看他,只拉着颜笑的手嘱咐道:“待会跟在我身边。”
颜笑乖巧的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叠纸包,献宝般递给他,“我这里还有些迷魂散,万一咱们又被抓了,说不定它会派上用场。”
段长决看她一脸振振有词,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