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既然人不在,整这么多有的没的有什么用?我突然感到心中一阵烦闷,放下了纸条,又随手拿起了旁边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款黑色的钛制男式表,我拿在手上掂了掂,还蛮有质感的,应该不便宜。
真是浪费钱,我在心里嘀咕着,将手表放回盒子里,又把盒子和纸条一同锁到了我房间的抽屉里。
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满桌未动的菜肴,我稍稍犹豫了下,走到厨房盛了碗冷饭就着凉菜又吃了顿,一直吃到实在撑不下了才收拾好桌子走回房间。
我从抽屉中第二次拿起了那张纸条,字迹很潦草,完全不像他的风格,应该是在匆忙中随意写就的,连姓名和日期都没有署上。我微微哼了一声,望了一眼垃圾篓,终究没有将它丢掉,而是放回了抽屉里锁好。
我将自己重重地甩到了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下午,我再一次一反常态地早早回了教室,却发现自己依然跟不上安琪的速度。我心里有点疑惑,虽然安琪也是个勤奋的女生,但没听说她到校的速度有这么夸张啊。
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才一点四十五分,整个校园估计除了那些住在校内的老师也就我跟她了。连学校的大门都还没开,我还是翻墙跑进来的,难不成她一个中午没回去?
看见我,安琪依然是那种一如既往的,似乎真能达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平静,只是微微向我点头笑了笑。我有心想说点什么,也想问问她怎么来得这么快,却又苦于不知道应该如何开腔,最后只得颓然回到座位上,继续我未完的睡眠大计了。
迷迷糊糊地,耳边又传来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声音:“宇……宇哥!”
我懒洋洋地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可算是等着你小子了!”
刚刚坐下的孙亮惊得手一抖,脸色“刷”地变得煞白,显得有点害怕地看着我:“宇哥,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那声腔,简直就是一个被歹徒胁持的小媳妇。
我横了他一眼:“你怕啥啊?又没人要吃了你。我问你,你干嘛拒绝了班主任给你调位的事情?”
听见我不是要找他的麻烦,孙亮明显地松了口气,但说话语气依然是畏畏缩缩的:“他们都排斥我、看不起我,我调过去也没有意思,在这里起码宇哥你不会拿有色眼镜看我,有时还会跟我说说话……”
“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我恶狠狠地打断了孙亮的话语,又把他吓得满头是汗,“你能不能别活得这么窝囊?人活在这世上不需要谁来批准,更不必谁来看得起,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就行了!更何况,你看你自己那副样子,值得别人去看得起你吗?我知道你在自卑什么,不就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吗?全中国十几亿人口能有几个祖祖辈辈没当过农民的?有什么好自卑的?换了原始社会你想当农民都没资格呢!你说你想改掉身上的怯懦,那就快从我身边滚开!一直缩在我身边的话你永远也不可能自己站起来!”
孙亮被我说的两眼通红,似乎想哭又不敢哭。我扳过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记住,没人把你当外人,但如果你给自己设了一堵墙,那你永远也走不进来。”
孙亮呆住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我环顾四周,除了安琪和孙亮之外别的同学都还没来,倒也不怕这番对话引起什么轰动,让我落下个“欺负弱小”之类的恶名。
于是,我就放心地继续倒头大睡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004
第一节课上课之前孙亮就匆匆忙忙地去找了一趟我们的班主任,也就是齐骏那家伙,将座位从我身边搬开了。在我的要求下齐骏也没再给我旁边安排人,从此我就自个儿逍遥自在于教室的东北角,每日与扫帚拖把垃圾铲为伴,真可谓是拿个皇帝都不换的生活啊,我在自嘲中发着呆度过了第一节课。
第一节课课间,我朝孙亮瞄了几眼,发现他已经开始跟别人聊天了,这速度真让我惊讶。我本以为还得过至少两三天的时间孙亮才能摆脱孤寂的处境,没想到只用了一节课的时间就搞定了。
看来校园还是要比社会更单纯一点,人们的行为还没有参杂太多的利益得失的计较,我心想。
细细看来,我竟发现齐骏给孙亮安排的座位很有针对性,他周围的人基本上都和他水平差不多或者稍差一点,右上角却是一个各方面都挺不错的班级尖子,这样既保证了他能与旁边的同学有足够多的共同语言和共同学习进步的可能性,又能保证他们不会面临题目难度过大而无人咨询的情况。
我环顾四周,发现别处位置的情况也基本一致,同学们大多以不同的学习程度分成一个个小团体,但这些团体都是掺杂着交错分布的,每个人身边都有着足够多的成绩相近的同学,也有着学习程度不同的同学,可以说是最合理科学的座次安排了。齐骏走马上任才一天,不可能对班级情况如此了如指掌,想来这其中大半的功劳都应该归结到安琪头上,也只有那个如此恬静的女孩才能将这么繁琐的事情做得这般细致、完美。
我又瞥了一眼孙亮,他的位置的确蛮好,唯一的缺陷是……
我眯眼看了看他右边座位上跟他交谈甚欢的女生,那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吴清月,也是烂口华那个贱人信誓旦旦一定要泡到手的马子。安琪一向以清静示人,自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安排座位时当然没有加以考虑。
何况她就算知道,也未必会……
“宇哥!”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定睛一看,肥头大耳,一身奇装异服,遍体金银挂饰,分明是太子那个王八蛋。太子也是十三班的学生,真名叫张继中,据说他老爸是我市税务局的局长,家里富得流油,传闻他口袋里的零花钱从来就没低于五千块。由于他“慷慨大方”,酷爱一掷千金的快感,所以大家都叫他“太子爷”,简称太子。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称呼,暗地里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什么“二世祖”、“败家子”、“大肥羊”的都能往他头上套。
太子憨笑着看着我说:“想什么呢宇哥,我都喊你好几声了也不应。”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半靠在椅背上:“我在想你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出殡呢,怎么,来找我有什么事?我记得还没到交月俸的时候吧,难道哪个不开眼的混子又招惹你了?”
太子这家伙满身铜臭自以为牛气冲天,常常惹毛了一些混子把他好一顿胖揍。后来这家伙学精了,拉拢了几个狗腿子,又扯大旗找了几个靠山,校内基本就没啥人敢惹他了。我也是他的靠山之一,每月收他五百块钱月俸,保他免受校内混子的欺负,不过也仅限于校内混子,普通学生和外边的社会青年和他杠上了我都不管。
“没有,没有。自从知道是宇哥你罩着我之后,那帮混子都害怕得不行,哪还敢来招惹我啊?”太子弯腰赔笑道,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沓票子放到我桌上,倒也不是电视上演的一沓沓红牛好几万,而是十块二十块的新票子夹杂而成的,也不是很厚,约莫几百块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一边暗暗琢磨着太子的用意,一边乜斜着他问道。
太子涎着脸将钱推到我的面前:“没什么,只是给宇哥你送点零花钱。”
我摸了摸鼻子,冷笑道:“太子爷的钱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啊,你也甭给我打马虎眼,今儿个你要不把事情摊开来说明白了,我是断断不敢收下这钱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是遭着什么事儿了?莫不是在外边太过得瑟给碰上硬茬子了?”
“没有!哪会呢!”太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急眼了,“天地良心啊宇哥,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我可是听足了你和熊哥他们的话的,在外边一直跟别人和和气气的,从来没主动跟别人红过脖子。宇哥你这话要是给熊哥他们给听去了,造成什么误会,那我可就比那个什么……什么卖鹅的还冤喽!”
“是窦娥。”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他语文知识的匮乏,出口纠正道。
“对,对!就是豆蛾!还是宇哥你有文化,我就分不清什么豆蛾、瓜蛾的。”太子讨好地恭维了我两句,顿了顿,才道出了他的真正来意,“宇哥,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过两天的那次月考的……那时刚好我爷爷的七十大寿也要到了,你看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多搞几分?”
我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应道:“就这破事儿也好意思来打扰我睡觉?不是说好了么,老规矩,三百以下,一块钱一分,三百至四百两块钱一分,四百至四百五两块半一分,四百五至五百三块钱一分,五百至五百五四块钱一分。总共总分也就七百五十分,五百多还不够你小子炫耀啊?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你!”
太子讪笑着对我说:“宇哥,你看这不是特殊情况么?你就宽容宽容,帮我多拿几分吧。也不用太多,就六百以上,跟尖子生那些动辄七百分上下的不还有一段差距么?”
“太子,我之前就说过了,不是我不想帮你把分数弄得更高,只是这样一来学校方面就会盯上咱们了,我干这事也是有风险的,更不想做一锤子买卖,这道理你懂吧?”我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意思是说你可以滚了。
看见我如此坚决,太子似乎很是心痛地咬了咬牙,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宇哥,要是这事成了,我给你五千……不,八千块!”
我眼睛发亮地直起身来:“真的给我八千?”
太子心疼地摸摸口袋,还是坚决地点了点头:“是八千没错,不过你得保证有六百三十分以上!”
我笑呵呵地站起来,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六百三怎么够,起码六百四了。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保管你满意!”
看着被我狠宰了一刀的太子志得意满地带着两个狗腿子走出门去,我摇摇头又趴到了桌子上,这些有钱人的思想对于我们这些贫苦大众而言简直是不可理喻。
萧宇所不知道的是,他跟太子之间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都让悄悄躲在后门处的齐骏给听进了耳中。齐骏本来是找萧宇聊天打屁顺带打探一下他是用了什么办法这么快就哄得孙亮巴巴地跑过来要求换位的,没成想却恰逢其会地听见了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听张继中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叫萧宇给他的成绩作假。可萧宇又不是阅卷老师,他怎么能帮张继中作假呢?齐骏带着满腹的疑问,悄悄地跟在了张继中三人的身后。
“太子哥啊,你干嘛非得找萧宇那家伙帮忙啊?八千块,我看都能贿赂个阅卷老师帮忙了!而且他的态度万万不会像萧宇那么拽!”走在太子左边的狗腿子A满脸忿忿然地对太子说,好像丢了八千块的人不是太子,而是他一样。
太子不屑地乜了狗腿子A一眼,一脸牛气地说:“你懂什么?学校里上上下下的领导、老师基本上都被我老爸打点过了,他们一个个巴不得捉住我的污点向我老爸邀功呢,谁会帮我作假啊。”
狗腿子B一脸贱笑地阿谀道:“还是太子哥心思缜密,算无遗策。要是在古代那肯定是一个智勇双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那个……那个师爷!对,就是师爷,那些劳什子的诸葛亮啊、孔明啊、卧龙先生啊在你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一席话说得太子浑身舒坦,走路也愈发昂首挺胸、趾高气扬起来,仿佛他真成了那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师爷”了。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扭头朝狗腿子B问道:“那个诸葛亮跟孔明是什么关系来着?听着好耳熟!”
狗腿子B一愣,想了想道:“好像是表兄弟关系吧,又似乎是情人关系来着……”这答案差点没把后面尾随的齐骏给乐死。
这时狗腿子A又颇有点不服气地凑上头来:“太子哥,我还是想不通,老师不行的话就找学生呗,找个尖子生当枪手大不了也就千儿八百的费用,何必花这么大价钱去找萧宇呢?”
太子厌恶地瞪了狗腿子A一眼,粗声道:“你想东西用下脑子行不行?那些尖子生平日里成绩都是拔尖的,要是跟我交换成绩,那岂不是平白无故波动好几百分?立马就会被老师察觉出异样来啦!也就只有萧宇这类平日里成绩都挂靠在后边的人才最适合干这事,而这类人当中也就萧宇一个有这份能耐可以提前搞到考试试卷,人家牛B那是有道理的!我知道你在眼红那八千块钱,要是你有那份本事我给你一万又如何!”
狗腿子A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狗腿子B则阴笑着添油加醋:“就是就是,没那份本领就别在这里干嚎!人家太子哥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哪像你这么目光短浅!”
狗腿子A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