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吃得满头火起,可也不敢再招惹心月,毕竟这饭菜都是人家做的。她白吃白喝的再挑刺儿,这个大嫂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有了上次不刮干净茅厕不给饭吃的经历,她这一段谨言慎行多了。心月的话,她就算心里不当回事儿,面儿上也得唯唯诺诺的。
吃过饭,心月就盘算着怎么找些吃的东西。
鸟儿虽然能捉到,但是也不能顿顿吃啊。再说还得有粮食才能引得鸟儿来呢。
天上飞的弄到手了,干脆再试试河里游的吧。反正地上爬的她暂时还没法子弄来。
外头日头很好,暖融融地照得人浑身发懒。
二丫本来就胖,这一吃完了饭就更懒得动弹了。
但是心月绝不会让她闲着的,和她一般大的人,凭什么在她面前摆小姐的款儿?
她让她把昨儿夜里三郎和三丫吐脏的衣裳洗了,反正是她的弟妹。又不让她到村头的溪边去洗,家里的柴禾多,烧些水就行了。
可就这样,二丫还是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这要搁在杨氏那儿,绝对不会这么好心,不仅得让心月到溪边洗去,还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不然,棍子又得追着打。
心月起身找了根绳子,又拿了一柄做农活用的铁叉,让王二郎提了一个瓦罐,就往门外走去。
三丫和三郎虽然昨夜里折腾了大半宿,但是到底是孩子,好起来也是很快的。
见大嫂和二哥往门外走,就追上去问道:“你们要到哪里?我们也要跟着。”
心月回头朝他们笑道:“我和你二哥到河边看看有没有鱼,你们待家里跟着二姐玩好不好?”
“不好,二姐才不跟我们玩。”三郎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三丫也跟着撇嘴,“二姐成天就知道梳头打扮,才不理我们呢。”
无奈,心月只得带着两个跟屁虫,不放心地又千叮咛万嘱咐:“到了河边可得听话,不然掉进去淹死了就再也见不着我们了。”
三丫和三郎懂事地点点头,四个人就往村后走去。
村头洗衣裳的小溪里因为水浅,并没有什么鱼虾。村后倒是有一个大池子,那是山上的雪水留下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鱼。
到了池子边上,心月先把绳子拴在池边的大柳树上,一头拴着自己的腰,慢慢地沿着池边往下走。
又让王二郎看着弟妹不要乱走。
她手里拿着铁叉站在池水边,盯着那清澈的水面看。
古代不似现代污染重,池水都是透亮的,能清楚地看到底面。
一尾黑鲤摇头摆尾地走过来,心月大喜,手起叉落,扎向水面,无奈力度方向掌握地不好,连片鱼鳞都没有扎到。
鲤鱼受了惊吓,打了个水花游走了。
水面上又复平静。
她等了半天也没等着鱼过来,急得烦躁不安,难道就这么等着饿死吗?
岸上王二郎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忙从兜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面饼子抛下来,“大嫂,这里头的鱼没人喂,想必也饿了。你试试看。”
心月捡起地上的面饼子,这还是早上那干野菜做的。也不知道鱼吃不吃呢?
她掰了一小块揉碎了,撒在水面上,静等着鱼儿过来。
不多时,果然有鱼儿过来了。
心月大喜的同时,双手紧紧地捏着那柄铁叉,掌心里都是汗。
这次可不能再失手,不然鱼儿受了惊吓就不敢过来了。
她相了相,选好了角度,狠狠地一叉下去。
为了活命,只能吃你们了。
她默念了一句,睁眼看时,铁叉上果真叉着一尾黑鲤鱼,约莫有斤把重。
“哈哈,叉到了,叉到了。”她兴奋地大叫起来,手里把那鱼从铁叉上拿下来,就朝王二郎扬起。
王二郎看见了,拎着瓷罐乐颠颠地就从上头冲下来。
还是他家大嫂厉害,才一出手就有鱼吃了。
今儿是个大晴天,日头暖洋洋地照着,积雪正在融化。
王二郎吓得急了些,不防就滑到了。
手里的瓦罐骨碌碌滚下去,碰到水边的一块石头给撞烂了。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心月,自嘲地笑道:“我真是没用,连拿条鱼都做不好。”
“这有什么?谁还没有摔跤的时候?”心月正色道,把鱼递给他,“拿上去找跟草棒儿穿着。”
待王二郎拎了鱼上去,她又接连叉了几条。
一天的饭食算是有了着落了,王二郎把插上来的鱼都用草棒儿穿上了,和三丫三郎、心月四个人满载而归。
六十一章 激将
家里,二丫已经把三郎和三丫的衣裳洗出来了。
她倒是会享福,一点儿冷水都不用,烧得满大锅的温水。
心月知道王二郎做不来杀鱼的事儿,索性自己亲自动手,刮净鱼鳞,收拾了内脏,用二丫使剩的温水洗起来。
今天她预备弄个烤鱼给一家大小解解馋,家里还有她秋日里从山上摘下来的花椒等好几种香料,她在西里间的墙角里还拿瓦盆种了一盆呢。
虽然已是冬日,但是屋内一直没断过火盆,瓦盆里竟然长出了嫩绿的花椒苗儿,看起来很是喜人。
这更让心月心内的那个念头冒出来,若是冬日里也能种上一些菜蔬,那一年到头都能有新鲜的菜蔬吃了。
三郎和三丫围坐在她身边,三个人有说有笑地盘算着怎么烤鱼,外头的篱笆院门口突然传来响声。
“大嫂在家呢吗?”好像是李氏的声音。
心月探头出去望了望,就见李氏披着一件老羊皮袄儿,手里攥着一块雪白的帕子,笑模笑样地往里张望。
“婆婆到镇上去了。”心月知道李氏是个什么人,自然不想搭理她。
李氏自来熟地推开篱笆门走了进来,站在锅屋门口就看到瓦盆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半盆鱼。
她那双椒豆一样的小眼滴溜溜转了几圈,嘴边咧开一个大大笑,“你们家冬日里还能有鱼吃啊?真是好享受啊!”
说着就往里踏上几步,也不嫌腥气,一手攥着帕子,一手就去抓那瓦盆里的鱼:“是卖了柴禾的钱买来的吧?你婆婆不在家你这做大嫂的倒是漫手撒钱啊!正好你二叔这几日嘴馋,唠叨着连个下酒菜都没有,我带回两条给他下酒去!”
手上已经捡了一条最大鲤鱼拎起来,心月装作不经心地拿刀朝她手背上划过去,李氏的手就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鱼儿身上滑腻腻的,李氏攥不住,那鱼重新掉回了瓦盆里。
李氏瞧了瞧心月的脸色,见她始终淡淡的,自己也觉得讪讪的。
刚才她拎起鱼的时候,瓦盆里的水都是温热的。
她就啧啧叹了两声:“你们可真是享福啊,冬日里连一滴冷水都不用!”
说完回身就往锅屋看去,“你家大郎也真是能干,这一冬打了多少柴禾!可够你们一家吃香的喝辣的了。可怜你二叔腿脚不行,我们家一冬连个炕都烧不起,你大妹妹手脚都冻出冻疮来了。”
说着话人已经捞起了一捆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禾,“咱们一家人不分里外,眼看着家里冻得冰天雪地的,这柴禾我可得报一捆回去烧!”
见她如此厚脸皮不识数,心月再好的素养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就夺过那捆柴禾,脸上还不忘带着笑说道:“看二婶说的,我们享了什么福了?这点儿柴禾哪里够我们一家大小用的?大郎被抓去当兵,开了春我们一家大小连吃喝都没地方着落呢?二婶和二叔很该照应照应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才是!”
手里用了几分力气,轻松地就把那捆柴禾夺了过来。
气得李氏瞪圆了那双小眼,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婆婆在家也不能和我这样,我说要什么,她也得好好地送我!”
见心月不为所动,丝毫不买账,她又换了一副笑脸,“他大嫂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就能忍心看着你二叔连盘下酒菜没有,你大妹妹手脚都冻烂了?”
真是死缠烂打所有的招数都用上了。
心月暗中嗤笑:有这样的厚脸皮,当初为何不到山上多砍些柴禾呢?他们家里就一儿一女,比不得王大郎家兄弟姊妹多。若是父母勤劳能干,家里也不至于这样!
如今却跑来沾他们的便宜,是觉得他们都是孩子好欺负吗?
见李二婶还一副得不到东西就不走的样子,心月心生一计,丢下手里的刀,朝着李二婶就噗通一声跪下去,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挤出几滴泪,“二婶,您是长辈,眼睁睁看着我们几个孩子没爹没娘的,就忍心让我们饿肚子吗?呜呜,昨儿夜里三郎饿得连三丫的脚趾头都啃了。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啊?婆婆不在家,家里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啊。”
雷声大雨点儿小,倒是吓了李氏一跳。
这要是被邻里听见了还不指定传出什么事儿呢。
她跺了跺脚,小眼睛滴溜溜地在锅屋旁边那垛满了柴禾的堆上转了一圈,不舍得收回视线。又朝瓦盆里的鱼望去,咽了一口唾沫,冷笑道:“你家有鱼吃有柴禾烧的还用得着我和你二叔管吗?”
却是不敢待下去,摇摇摆摆地走了。
王二郎和王二丫这才从屋子里出来,把心月扶起来。
王二郎满脸通红不敢看向心月:“我真是无能,连二婶这样的人都对付不了,还得让大嫂跪她一跪。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心月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若无其事地走回锅屋里。“恶人自有恶人磨!也许,我就是那个专磨她的恶人吧!”
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恶人了?
心月自嘲地扯扯嘴角。
二丫听得怦然心动,大嫂能磨倒二婶真是太好了。上次二婶怀疑她有孕那事儿,到现在她还后怕呢,她一个姑娘家,可是说不过二婶那张什么都敢淌的嘴的。
心月本想着做个红烧野鱼的,可是家里一滴油都没有了,这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望着两个小姑子小叔子围着她转的两张可爱的小脸,心月拿出秋日采摘的花椒,用擀面杖擀成面儿,又把大郎冒着生命危险才弄来的盐巴拿来,在院子里架上木架,把收拾干净的鱼端出来,带着三郎三丫开始烤鱼了。
三郎和三丫甚至是二郎和二丫都从未吃过这样做法的鱼,不说三郎和三丫满嘴里流口水,连不想搭理心月的二丫也跑出来了站一边儿看。
新鲜的鱼抹上花椒、盐巴,掩盖了腥味儿,到嘴又酥又嫩,真是好吃极了。
一家大小围着那个火架吃起来,又暖合又惬意。
只是人是吃五谷杂粮的,没有粮食,这些鱼肉还是吃得不舒服。
心月怕三丫和三郎吃多了,每人吃了两条就不让吃了。两个孩子嚷嚷了一会儿也就罢了。
六十二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且说李氏想趁着杨氏不在家,家里都是孩子,想沾点儿便宜,弄两捆柴禾烧烧,但是心月当着她的面下跪大哭,说是家里过不下去了。
她怕四邻八舍听见了不好,当日并没有在王大郎家赚到便宜。
回去了思前想后,就是不甘心。往年这个时候,王猎户早把她家的院子给堆满了柴禾了,一家老小一入冬就盘坐在炕上不出门,尽享福了。
可今年看看她家过得什么日子哟?
柴禾没有几根,连炕都舍不得烧。一家四口晚上挤一盘炕上还冻得要死,闺女荷花儿和儿子铁牛儿手脚都冻裂了。
眼看着女儿如花似玉的脸蛋儿上都冻出了冻疮,这可怎么说亲哟?
他们一家可就指望女儿能说门好亲事,他们老两口和儿子也能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呢。
不行,她绝不能就这么罢休。
上次拿二丫的事儿威胁心月和二郎没有奏效,那是因为自己观察不仔细。
这次,她要拿得出能让人信服的东西来。
哼,若是小叔子和大嫂有染,会不会更好?
李氏一边想着一边笑得欢畅,这事儿也不用什么凭证,只要传得有鼻子有眼睛就行了。
再说了,王大郎和杨氏都不在家,这小叔子和大嫂子的日久也会生情嘛。
她想得得意忘形处,好似看到了王大郎家的所有柴禾都堆在她家院子里一样,心里畅快地直想吼上一嗓子。
她闺女荷花儿见她倚着门框笑得欢悦,还以为她娘遇到了什么美事儿呢,忙凑前问道:“娘,您敢是拾到金元宝了?”
李氏把手里的帕子往荷花脸上一甩,轻笑道:“去,娘这儿想到了好主意了。管保你脸上手上的冻疮很快就消了,等过了年就请村头的魏婆子给你说一门好亲事!”
说得荷花娇羞连连,低下了头。
李氏甩着帕子就要到王大郎家去,不放刚开了院门,迎头就走来一群披麻戴孝高低不等的人。
吓了她一大跳:这谁死了啊?怎么哭丧到她家门口来了?
还未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