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吓,崴到了脚,半握住的风铃被猛的一扯,断成散乱的几颗囫囵的往地下四处散去,几声喑哑之后,沉寂在房里各处。
“原来这些日子你的病一直不好,是因为这样,为什么?”
他受伤的语气让我的心一颤,我回过头,勉强扯出笑脸:“刚才我有些热,所以想打开窗户吹吹风。”
他像是没有听到我说话,情绪激动仿佛遇到最让他难以接受的事,他目光如炬紧紧逼视我:“你知不知道看你那样痛苦我感同身受,你知道不知道你的病迟迟不好我有多焦急担忧,这些天你病着,我是怎样过来的,难道你看不到吗,你到底有没有顾过我的感受,在你心里,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他像一只受伤的兽,低低的咆哮,我不敢看他,也无言以对。
“我不热了,我想回去睡觉”脚下钻心的疼痛这才传来,我强忍着越过他往床边走。
在他身边被他死死拉住,我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怒火要将我焚成灰烬,他却只握了会,打横抱起我,放我在床上坐下。
他在床边蹲下身来,握住我崴伤的脚,除下长袜,他抬起头来:“会很痛,你忍一忍。”
我避过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他也垂下头去,托着我脚踝,脚上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我闷哼一声,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好了”
“嗯”我轻轻的应一声,想缩回脚,他却久久握着,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动了动,他才像回过神来,轻轻放下我脚,将我往床上放平,拉过厚厚的被子盖住我,他手久久抓着被子一角,却没有上来,很久以后才看着我低低说:“睡吧,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好好爱惜你自己。”
他说完就大步离开,我双手紧紧攒着被子,他身影即将转过门口的时候,我终于坐了起来。“我不是想要你伤心的,我只是想要回去”我说。
他脚步顿住,身影立在门口。
“对不起,子清哥哥!”我哽咽出声。
“我没事,你好好歇着吧。”许久以后我听到他回应,而他身影转过门口,门被轻轻合拢。
这一夜我一夜未睡,而他也一夜未回。
我生着病,又吹了风,天亮的时候,还是挨不住困乏,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不是错觉
醒来的时候,我听到马车疾驰在旷野的声音,车轮辘辘,风声呼啸。
白离络将温着的药袋递给我,淡声道:“把药喝了吧,大夫说只要你不再受凉,再吃两日药,差不多就好了。”
这一次马车更是没命的跑,除了途经城镇他会让李德全去添些干粮再换一匹马,几乎是昼夜不停。
有时候我打起帘子,看到外面黄沙荒石,荒芜景象并不像是回锦城的,我不知道他又要将我带去哪里。
我有些疲惫,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禁锢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一辈子都逃不开他的掌控,我想,这也许是我的宿命,我做了这么多努力还是被办法摆脱他,也许,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我没有问过他是要将我带到哪里,他也没有说。
这些日子他变得沉默,除了有时候抬眼看我一眼,我不出声的时候,他大都沉默,一连十来日,我们都沉默以对。
马车空旷,旷野空旷,除了呼啸的山风,辘辘车马声,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可能过了十天,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到城门上天阑城的牌匾,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我惊异的抬眼看他,他只牵着我默默往城里走。
他带我在城东的一户宅院住下,一住几日,不再像马车上那几日默默无言,总是要我陪他做这做那,对我说很多很多的话,像是要把一生的事都做完,要把一世的话都说完,时时刻刻都要我在身边,我耐着性子陪着。
第五日的时候,他还是亲自做了午饭,刚到天阑城的时候,是李德全从外面去买了食物回来吃,我风寒刚好,又车马劳顿,吃得并不多,他便说我是吃不惯这里的食物,要李德全去置了厨房一应物品回来每天亲自下厨烧饭,院子里本来住着一个婆子,他却并不劳烦她看柴火,只要我来做,在桃花源的时候,他做饭已经做得娴熟,烧火于我却只是为着躲他随便在吴婶身边赖赖,认真做起来并上不了手,他也不要别人,只在灶头上指挥我如何做,有时我实在做不好,他便放下铲子来帮一帮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做好打算要放我离开,他那样做,只是想和我多呆一刻是一刻。
吃过午饭照常我都是要去歇一歇,照常他也是要陪着我歇一歇的。
这一日我要去午睡,他没有跟来,我醒来的时候,却看到他坐在我床边,他的手停留在我面颊,见我睁开眼睛也恍若不觉,一寸寸婆娑过我眉目口鼻,我僵僵躺着,像是过了一世那样久,他才凝着我缓缓说道:“瑟瑟,我真舍不得你这张脸。”
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带着不尽的留恋,终于收回了手。
我坐起来,拉过被子搭住自己,看着他奇怪的神情问:“你怎么了?”
他凝着我,眼里神色像是看着一件最不愿放手的宝物,缓声说道:“那一夜我从落华阁抱走你,存着最后一点希望,想着用一个月的时间去挽回你的心,那时候我对自己说,不要逼迫你,如果一个月以后你回心转意了,愿意和我在一起了,我会用我的命去好好爱你,好好对你,再也不要你伤心失望。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跟我,我就放你走,无论你选择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那时候我确实是那样想的,可是我做不到,我还是做不到,我知道你想离开,我知道你并不开心,可我放不开你,我不能想象,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了,如果不能每天看到你,我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我想,再等些日子吧,也许呢,也许有一天你会回头呢,就算,就算你不肯回头,也没有关系,就算你恨我,我也受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留着你就行。”
“你知道这一生天涯海角我都是愿意陪你去的,我可以不做皇子,我也不争太子,我可以隐姓埋名,我只是想要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他答应你带你到天阑城找慕容嫣,你知道的,我也可以带你来的,我可以为你去死,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等你开口,等你叫我带你来这里帮你找她,每一次你叫住我的时候,我都期待着你能说出那样的话,可是你没有,我甚至期待你再笑着喊我一声阿络,可你只叫我子清哥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句子清哥哥,我讨厌夜子清这个名字。”
他语气平淡极了,我却觉得空气中弥漫着吹不散化不开的忧伤,浓得让人心慌。
“你想要说什么?”许久以来我以为我已经可以漠视他的难过哀伤,心里陡起的疼痛却让我忍不住出声打断。
他像是没有听到我说话,仍然若有似无的看着我,只是良久不再说话,许久以后,终于慢慢转过头看窗外,又含了笑,道:“外面天色不错,我还没有带你去外面逛过,你起来,我带你去看看天阑城。”
我本能的拒绝,他却不不由分说的拉起我:“听话,起来。”
外面阳光明媚,也许是地处南疆,天阑城风貌和锦都大不一样,处处透着新奇,往来行人也以外族为多,一路行来,熙熙攘攘的街道形形□□的人夹杂杂乱不一的语言,热闹又吵闹。
以往和琴心溜出清和镇去到附近的镇子游玩,见到新奇事物总喜欢大呼小叫,仿佛我和她都是活泼跳脱的人,到哪里都一定要跳脱。
此时却只是不言不语默默走着。
白离络也只不言不语默默跟着我走着。
有时是在我身侧,有时是在我身后,可无论什么时候,我偏过头,或是回过头,总是能对上他深深的目光,像是一个下午这样走过来,他目光都这样定定的定在我身上,一时片刻也没有移开过。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停下几次,意思是问他要不要回去,他都只随便再指一个方向,说:“那边好像很热闹,我们去看看。”“那里人多,我们去看着在做什么”。。。。。。
天阑城并不大,有限的几条街道被我们走了一遍又一遍,他迟迟不说回去,仿佛还要一遍遍走下去。。。。。。
街心几个戏猴的夷人牵着他们谋生的猴子离开,最后一处扎堆的人群也散去,南风猎猎一下一下在空旷的大街阵阵刮过,街道安静下来,夜也静下来,天地仿佛都一片静谧,静得只剩我和他两人。
边关小镇,街上没有灯,入了夜便一阵漆黑,只有四下里的人户渐次点起灯来,灯光透过夜雾朦朦胧胧的照来,像是很近,又像是很远,淡淡的,只一点光辉。
这一点光辉里,他面部的轮廓也才看得分明,我将手拢进袖里,终于转过身看他,淡淡出声:“回吧。”
他目光越过我看向远处深漆的夜幕,怔怔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我等了很久,他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我,像是低低的叹了口气,声音恍恍惚惚:“回去吧。”
我抬脚从他身边走过,被他忽然叫住:“等等。”
我脚步一滞,他就大步走了上来,伸手拉过我手臂,又慢慢握住我手,慢慢牵起我,不出一言,缓缓往回走。
我微微推拒,他却握得很紧,像是万事他都可以由我纵我,但这一件,不由我分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章 忽如一梦
回到院子的时候,李德全顶着风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踱着步,想是等得已经十分焦急。
白离络脱下外面罩风的袍子递给他,向我轻轻道:“你先进去歇着,我去煮两碗面条,我们一起吃过再睡。”
我摇摇头:“我不饿,我累了,想休息了。”
他转头对一边迎上来的婆子吩咐:“张妈,去打盆热水给她泡泡脚。”
又回头对我道:“回头半夜又来嚷胃痛,你下去歇一歇,等一等我,不用多久的。”
我不再说什么,默然跟了张妈下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李德全就端了两碗面上来。
他跟着李德全进来,就着刚才我洗脸的水洗了洗手,便拉着我在桌子边坐下,将面碗推到我面前。
我看着碗里齐齐整整两个漂亮的荷包蛋,有些怔忡,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煎荷包蛋已经煎得这样好了。
我夹起一片青菜,习惯的去找桌上空出的一只碗,桌上却并没有那样一只碗,他声音却淡淡响起:“边关尘大天燥,蔬菜是必须要吃的,以后你都要多吃。”
我不答,默默的将青菜送到嘴里慢慢咀嚼。
想起以往有不爱吃的,每每调皮的夹到他碗里,他都只微微一笑尽数吃下去,春儿姐姐的事以后,和他相处发自心底的不能再亲昵,他就会叫人准备一只多的碗放在我手边,好让我将不喜欢吃的挑出去。。。。。。
我默默吃面,一碗面吃得极是沉默,他却断断续续说个不停,都是些平常听惯了的嘱咐:“水也要多喝。”“这里不比宫里和孟府,条件恶劣,沐浴不必太勤,容易着凉,若实在不能习惯,你叫。。。。。。”“太阳烈的时候不能任性,边关不比中原,最易晒伤,散心透气也尽量避免正午出门。”。。。。。。
他一句句道来,始终埋着头,我看不到他神情,只听得是平常温温柔柔宠溺的语气,心里却莫名生出恍惚,那时候我嫁给孟明垣,起初的时候妩娘不肯跟我来锦都,我离开的前一夜,她替我慢慢梳着头,也是这样一句句慢慢叮咛。。。。。。
他温柔的说出这些话,我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和我就要生离死别。
后来我知道,这其实并不是错觉。
我起床很久,也没有见到白离络和李德全,只有大厅的桌子上摆着简单几个小菜,一看就知道是白离络做的。
我起得晚,饭菜都已经凉了,张妈有些为难的看着我,这么多天,她热菜的水平总是不能让白离络满意。
我对她轻轻一笑,出声让她将饭菜端进厨间,让她燃起柴火,我站在灶头,将冷了的菜往锅里一倒,胡乱搅和一通,一个才便算热好了。
张妈目瞪口呆看我齐齐整整热好的几大盘菜,显得很不可思议。
我微微一笑,极自然的说道:“我们中原有句话,叫耳濡目染,跟他在厨房呆了这么多天,我看得也有些会了。”
其实张妈也是中原人,只是来夷地久了,所吃所穿都跟了天阑的风俗,汉菜并不怎么会做了。
我慢慢的吃了早饭,白离络和李德全也没有出现。
正午的时候,马儿一声嘶鸣,院子外传来李德全吁的声音。
大门吱一声被推开,我懒懒看出去,便像是被人定住般动不了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