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又一黑影腾空而来,只听见“噔”的一声响,刺向岑文甫胸口的长剑被人硬生生挑开。黑衣人被这股力道震得向后连连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他抬起头,见眼前已多了一位容貌俏丽,身姿轻盈的黄衫少女。
“你是什么人!”黑衣人一阵惊愕,他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有人能生生挑开他的长剑,并且还是一个黄毛丫头!
黄衫少女眉心稍蹙,持剑而立,一双美目直勾勾瞪着他,怒道:“本姑娘警告你,我不管你和岑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对他不利。本姑娘发誓,你若伤他一丝一毫,我定会不惜上天入地,也要让你百倍千倍偿还!”
黑衣人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被护卫团团护住的岑文甫,心知无望,于是足下一点,转身向屋顶之上飞去,顷刻便没了身影。
“不要追了!”岑文甫喝住就要追出去的护卫,缓步向前走出人群。
黄衫少女还剑入鞘,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头也未回,急忙提足向前走去。
“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轻喝,黄衫少女宛若未听见似得,依旧快步向前。
“站住!”
喝斥的声音提高了许多,说话的人明显生了气。
黄衫少女终于停下了脚步,却别扭地不肯回头。
岑文甫走到黄衫少女面前,沉声道:“这半年多,你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存了很久的稿子,今天终于有勇气发出来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并给予鼓励
☆、重回岑府
黄衫少女扭头看着岑文甫;眉心微挑,漆黑的眸子里眼波流转,带着几分英气,负气道:“凭什么告诉你!”
“你!”岑文甫凝眸注视着少女,才半年的时间,她的身形竟瘦了一圈,愈发显得单薄,但神色里却平添了许多成熟的韵致。
少女此时正瞪了一双美目怨愤地盯着他,楚楚可怜,岑文甫本来一肚子呵斥堵在喉头,却再也骂不出来,于是敛了怒气,压低声音柔声说道:“回去吧,外面毕竟不比家里!”
黄衫少女毫不领情,哼道:“那不是我家!”
岑文甫一瞬间有些怔忡,顿了顿,忽而柔声笑道:“又说气话呢,生了那么久的气,还没生够吗?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理我这个师兄?”
岑文甫不提还好,一提‘师兄’二字,黄衫少女更加生气。只见她漆黑的双眸里暗了暗,抿嘴直视着岑文甫,怒道:“师兄?你眼中如果真有我这个师妹,你成亲的事,就不该让我最后一个知道!”
岑文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顷刻即逝。他微欠着身子,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告诉了你,你会同意吗?”
“我——”黄衫少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些话,以前没有说出口,以后便更加不能说了。
岑文甫见少女低了头不说话,于是轻轻牵起她的手,低语道:“走吧,跟我回家,红姑想你了!”
黄衫少女垂着眼帘,默默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温度缓缓流过心头,仍是负气地甩了两下手腕,甩不脱,便放弃了抵抗,任由岑文甫牵着,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岑文甫不发一言,牵着她向马车旁走去。
黄衫少女抬眸,觑着眼细细打量前方那个遮住了日光的高大身躯,小声嘀咕一句,“难道你就不想我吗?”
岑文甫足下一滞,却当做没听见,只是悄悄紧了紧牵着黄衫少女的手。
黄衫少女复又低下头,沉默良久,才从鼻孔里挤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林未央又回到了岑府,住进了她原来的房间。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只见这房间里的摆设,和她离开时的一模一样,不曾动过分毫。她停在一束娇艳欲滴的红梅面前,捻了一枝在手里。
红姑在屋子里忙忙碌碌地收拾,她见林未央立在窗前默默发呆,笑道:“大人交代我每天往你房中放一束红梅!说是你喜欢。大人他,最疼你了,你就别再跟他置气了!”
林未央盯着那束红梅,嘴角悄然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睛里却荡漾着化不开的失落。
“疼我?我不过一个外人,哪里比得上昌平公主!”
红姑听她提到昌平,不由轻叹一声,说道:“大人娶昌平公主,其实——”
未央恹恹地拨弄着红梅的花瓣,轻哼道:“其实什么?还不是看上了她的权势,我一个孤女,自然比不上人家金枝玉叶。”
红姑摇摇头,停下手中的活儿,认真道:“你口上说说气话也就罢了,可不能这般冤枉大人,大人待你,毕竟是不同的。上次公主擅自搬走了你房里的东西,大人气得差点没动手打她,到现在两人还置着气,都几个月了,大人他还一直睡在书房!”
睡在书房?未央惊了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娶都娶回家了,还装什么清高,怠慢了公主,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还不得治他一个怠慢皇亲国戚的罪!
转而又叹气,自己真是犯贱,为他瞎担什么心!怎么样也是他活该!心里骂着,嘴上却埋怨红姑道:“你怎么也不劝一劝!”
红姑摇头,“大人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劝得动!”
也是,他那副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脸,光是看一看,就令人发怵,谁敢多嘴!
门外敲门声响起。
红姑高声道:“是谁?”
外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大人差小的送来一床新被新褥,给林姐姐御寒!”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家仆打扮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笑眯眯地将被褥交到红姑手上,又转身朝林未央说道:“姐姐可算是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也没人陪我聊天,阿贵都快无聊死了!”
林未央一只手臂按在阿贵的肩膀上,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笑道:“长高了不少!我看你红光满面的,哪里像是无聊的样子!”
阿贵挤挤眼,笑起来弯弯的,像月亮。
“姐姐要这么说,那阿贵可就无地自容了,阿贵是真心记挂着姐姐的!”
“就你嘴贫!”未央摇头轻嗔一句,顿了顿,问道:“师兄歇了吗?”
阿贵道:“方才还在书房批阅文牍!”
未央迟疑片刻,说道:“我去看看他。”
灯影重重,岑文甫趴在桌子上,已然睡了过去。
未央走到岑文甫身边,看了眼他映在昏黄灯光里的睡颜,然后从架子上取下一件袍子,轻轻为他盖上。
阿贵跟在未央的身后,张口说道:“姐姐,大人他——”
“嘘——”未央将食指放在嘴边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指门外。
阿贵会意,跟着未央走出书房,反身关好门。
未央将阿贵拉到一边,吩咐道:“书房太冷,记得将炭火拨望一些,千万不能冻着大人!”
阿贵笑道:“姐姐放心!”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姑娘!”
尖刻的嗓音突然传入耳中,未央立刻猜到了来人是谁,不由呲牙咧嘴,在心里大叫了声‘倒霉’,然后转过身,脸上适时挤出恰当的笑意。她对着来人恭恭敬敬地曲了曲身,说道:“未央给公主请安!”
来人正是岑文甫半年前娶进门的夫人,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约摸二十几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华服,带着银光闪闪的配饰,甚是雍容华贵。未央只在半年前与她见过几面,心里并不喜欢她,不光是因为岑文甫的缘故,还因为她觉得此女嚣张傲慢,分分钟端着皇亲国戚的架子,实在讨厌。
昌平因为未央跟岑文甫闹了几个月的别扭,心里早就对她憋着气,只是未央偏一副恭恭敬敬的架势,她也不好挑剔,于是神色倨傲地剜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几个月不见,倒是知礼了不少,平身吧!”
“是!”未央嘴上称是,心里却一阵憋屈。
昌平公主斜眼挑着未央,冷冷道:“回来就好,也该收收心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整天在外边厮混,传出去须不好听!”
昌平公主特地加重了‘厮混’两字的语气,其讽刺意味显而易见。阿贵见昌平公主说话如此难听,心里便一阵忐忑,生怕未央会如往日那般出言顶撞,不由偷偷抬眸看了她一眼,却见未央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将昌平的话放在心上。看来这半年多在外头的历练,当真让林姑娘改变了不少。
未央等了一会儿,见昌平不再说话,于是咧着嘴笑嘻嘻道:“公主还有事么?如果没什么事,未央就先告退了。”
昌平捏着帕子按了按鬓角,朝未央挑了一眼,冷冷道:“去吧!”
未央深深吐出一口气,如蒙大赦般提足向前,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对翅膀飞走,可惜刚走出几步,又被昌平公主叫住。
未央回身,咧着嘴,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昌平冷冷地看着她,直盯得未央心里发寒,才缓声道:“岑大人是本宫的丈夫,本宫自然会照顾,不敢劳烦姑娘!”
未央挑眉一愣,继而重重点头,她压住心底的反感,说道:“好!”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岑文甫一脸倦容地出现在门口,他看着门外的几人,奇道:“是你们?为何站在外边,进屋说话吧!”
“不了,未央还有事,先走了!”未央话音一落,转身向昌平福了福,便提足向远处回廊上走去。
岑文甫看着未央飘然而远的背影,又回眸看看昌平,眉头悄然蹙了蹙。
作者有话要说:
☆、故作刁难
夜深人静,未央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只觉迷迷糊糊间,天已微微亮了。
窗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未央坐起身,将窗帘掀起一个小角,往外一瞧,见灰蒙蒙的晨光中,岑文甫身着官服,匆匆从回廊上下来。她慌忙放下帘子,捂着胸口将后背贴在墙上,不知怎的,心脏突然间竟‘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脚步声经过窗下的时候,似乎微微停滞片刻,复又向前而去。未央掀开帘子,见岑文甫的身影消失在园子的尽头,她知道他这是要赶去上朝了。
未央躺回到床上,辗转反侧,又不知过了多久,便听见门外有丫头唤她去正厅吃饭。
未央说了句不饿,那丫头又道:“是公主特意吩咐奴婢来唤姑娘的!”
未央一听,这其中怎么还有胁迫的意思?心中便莫名不是滋味儿,转而又想,昌平公主毕竟是岑府的当家主母,就算心中有气,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否则倒显得她自个小气了。于是便穿戴整齐,一路由丫头引着往正厅而去,一点走一边劝慰自己:都是为了不让师兄为难!
到了正厅,见昌平公主坐在她平日里坐的位子上,不由一愣,转而压住心头的涩意,屈身向昌平公主请安,昌平公主抿嘴瞧了她一眼,挑眉指指旁边的椅子,面无表情地说了声‘坐吧!’
未央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寄人篱下的凄凉之感,想她从十二岁开始,便一直跟着岑文甫在这座府邸里生活,这么多年来,岑文甫对她照顾有加,丫鬟仆从们也对她十分尊重,她早就把岑府当作了自己的家。
可自从岑文甫娶了昌平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样,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她便一下子成了岑府里特多余的那个人。大家对她都不似往日那般热情,就连被拨去伺候昌平公主的丫鬟,如今在她面前都似乎故作高冷起来。
未央心中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凄凉,别人做的都没错,是她从一开始,便给自己了一个错误的定位。昌平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她不过是无亲无故,寄养在这里的一个孤女,别人看轻她也无可厚非。
她这样告诫自己,心里却有一个坎儿,怎么也过不去。从岑文甫将她带回岑府起,她便将岑文甫放在了心中最重要的一个位置,她也一直坚定地认为,她在岑文甫的心中,也必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对坊间的那些传言视若无睹,人人都说岑文甫岑大人是个为了升官不择手段的人,可是她却不以为意。可是如今,她动摇了,他娶昌平,难道不是看重了她在当今圣上心中的地位吗?
未央不知道如今在岑文甫的心里,她算是什么,她这次回来,就是要弄清这个问题。
未央刚在椅子里坐下,便听见门外一阵喧闹,岑文甫转进屋来,他向昌平说了句话,目光顺势扫过未央,似是向她微微点了点头。未央低了头,装作没看见。
丫鬟端来水,岑文甫脱下朝服,净了手,便在昌平公主的身边坐了下来。
昌平亲手盛了一碗莲子粥,放在岑文甫的面前,笑道:“尝尝这个!”
一旁的丫鬟笑道:“大人,这粥可是公主亲自煮的,您一定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