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二人到了一个名叫西炊的南方古镇,这里古色古香,但是未被开发旅游,人烟稀少,仿佛隔绝看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谢小北去过周庄、去过西塘、去过锦溪,无一不是闻名遐迩、繁华热闹的,可西炊却显得有些荒凉。这里没有喧嚣的人群和浮躁的商人,居民房多是临水而建,一砖一瓦,水上乌篷,显得古老而沉默。
已经是夏末,淡淡的阳光照着木船,空气中带着温柔的暖意。
“哥,我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我们可以多住几天。”
居民房的走廊上,有三三两两的老人,他们走过去问是否有住宿的地方。
慈祥的老奶奶给他们指路,“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过桥之后,第二个路口左转,再走一段路,有家小客栈。”
谢小北连声道谢。
那婆婆瞧着谢小北,道:“姑娘生得水灵,真好看。”
谢小北冲谢斯南甜甜一笑,“我哥也好看,我们家人都好看。”
“这是你哥哥?”婆婆看一眼谢斯南,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逃婚的小情侣。”
谢小北蓦地脸上发烫。
谢斯南紧了紧谢小北的手,“谢谢婆婆,我们先告辞了。”
青石板铺成的路,走上去十分踏实,谢小北心中悄然涌出了想要长久留在这里的想法,“哥,我们一直住下去好不好?”
谢斯南看着古老的路,沉默不语,只是柔柔地捏着谢小北的手。
客栈很老很旧,谢斯南和谢小北住二楼,走在木楼梯上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店主是个穿花衣服扎麻花辫的小姑娘,和谢小北一般大小,十分热情好客,给他们介绍了一堆,从交通、到饮食、到人情。
晚上下起了小雨,谢小北一个人仰面躺着,听着屋外滴滴答答的声音,心中又是安宁又是难过,忍不住抱着枕头哭起来。
昏昏沉沉睡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亮。
雨已经停了,路面有些许潮湿,谢小北换了件当地蓝印花布的布衬衣,也学着店主的样子扎起两个小辫子,看得谢斯南忍俊不禁。
“喂,你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不笑不笑,好看,真的好看。”
谢小北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
他们走过一座座小桥,兴之所至想去划船。船家不是做撑船生意的,但也不拒绝,十分热情地招呼他们上船。
船橹轻摇,水面碧波涟涟,桨声轻柔,教人忍不住就想在这里安居,将这似水流年的岁月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谢小北昨夜并没睡好,这会儿在船上坐着,不一会儿就犯困,枕着谢斯南的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在谢斯南裤子上留了一片口水,顿时脸红。
谢斯南低笑,抚着她的脸颊,“懒猪,睡醒了?”
谢小北这才想起没吃早饭,假意抱怨,“我饿了。”
“我们下船,去吃早饭。”
船家把他们放在集市,大清早很热闹,人来人往。
他们找了一家小小的早点铺,喝豆腐脑,吃油条和芝麻饼。
“哥,这个豆腐脑是我喝过最好喝的。”
谢小北抬头,看谢斯南正用手机对着她,咔擦一声,拍了照。
阳光正好从斜上方照过来,勾勒出温润美好的脸,五官精致如玉,眉似山水灵动。
谢小北凑过去看,“你拍得好不好看呀。”
“好看。”
“唔,才凑合。哥,我们好像很少拍合照。”
谢斯南把手机给她,“你来拍。”
谢小北挪过椅子,两人靠在一起,“我手不够长,你的眉毛出去了。”
谢斯南拿过手机,歪了歪头,“这样?”
“不对,往右一点……不对,再往左,过了过了。”
好不容易调整好姿势,谢斯南按下拍摄的时候,谢小北突然微微侧过头,在谢斯南脸颊上亲了一下。
谢斯南放下手机,就看到谢小北得逞得笑。
手机上,是男孩微微笑的脸,和女孩明快温柔的吻。
就像所有恋爱中的少年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谢斯南捧着手机,忽然对这手机有了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放桌上也不是,放包里也不是,不看的时候舍不得,多看几眼又显得怪异,只好拿在手里,装作不经意。
谢小北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忍不住酸了鼻子,只能大口大口喝着豆腐脑、啃着芝麻饼。
多好啊,能被他这样珍重与善待。
这爱来得艰难,小心翼翼、又措手不及,她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只期冀着时间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谢小北一连喝了两碗豆腐脑,吃了两根油条和一个大饼,只打饱嗝,“好吃,真好吃。”
谢斯南拿出纸巾擦去她嘴边的芝麻,“那我们明天再来。”
“好啊好啊。”
这真的是谢小北吃过最好吃的豆腐脑,以至于在这之后,每一次路过早饭店、每一次看到豆腐脑的时候,她都会怀念到胸腔难受、鼻子发酸。
他们付完钱,又手牵着手去逛集市。
西炊很多地方信号不好,谢斯南和谢小北十分有默契地关了手机。
这地方多好,没有人认识,也没有人打扰。
他们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自由与快乐,尽管这背后,尚且藏着那些引而不宣的不为人知。
作者有话要说:
☆、十 刹那水痕,光阴向背(4)
A城,谢家。
宋宜冰从谢小北的房间里出来后,又走入谢斯南的房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掂量着两枚相同的戒指。
她对着两个金属环笑笑,心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很快,谢家翻天了。
宋宜冰刻意将斯南带着小北“私奔”的事情告知容雪,看着那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和内部刻着的名字,容雪瞬间就觉得呼吸困难。
“宜冰,这是……这是哪里来的?他们是亲兄妹,你怎么能……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宋宜冰笑意盈盈,“如果这两枚戒指还不够说明问题的话,你好好回想一想,是不是谢斯南一接近颜艺馨谢小北就会生气、是不是谢小北一接近殷思源谢斯南就会沉默?”
容雪回想起他们离开前的那一晚,哭得泣不成声的谢小北,还有欲言又止的谢斯南……
她捂着痛得剧烈的心口,一步步挪向沙发,“你知道多久了?这事情还有谁知道?”
宋宜冰道:“我从小就知道,只是现在,最方便证实。”
“这么多年,竟然,这么多年了……”容雪忍着痛,问了宋宜冰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是恨谢家,是不是?”
“是!”宋宜冰毫不掩饰道:“如果不是谢家,我会有一个和我同日出生的双胞胎哥哥,我会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我会过得比谢小北还好。是你们家毁了我们家,毁了我的一切。”
“宋宜冰!”谢亭西听到楼下动静,出了房门就听到宋宜冰的话,急忙冲下楼去,“你闭嘴!”
“你凭什么要我闭嘴!”宋宜冰恨恨地看着他,“就因为这多年的施舍吗?你们以为我稀罕?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们家的人,我哪点像你们家的人?”
容雪无奈地摇头,“宜冰,我自认对你不薄。”
“是,谢谢你对我的好,但是我受不起,”宋宜冰眼角起了泪花,“在你们心底里,我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
“不是!”谢亭西一把扯过宋宜冰,怒目圆睁,“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口口声声叫的妈妈,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对!假的,都是假的!我从来都不喜欢你们家,我讨厌你们每一个人!”宋宜冰指着谢亭西,“尤其是你!除了知道帮着谢小北欺负我,你还会什么!谢亭西,我看到你对谢小北好就觉得恶心,真的,只要想到我原来也有这样一个哥哥,可是他被你们害死了,我就觉得恶心!”
谢亭西的脸上出现痛色,“我承认小时候是有……”
“最可恶的是,”宋宜冰打断谢亭西的话,“最可恶的是,我好不容易有了个谢斯南,你们也要把他抢走!”
“宋宜冰……”谢亭西几乎无力。
宋宜冰清清楚楚地说道:“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和谢小北的那档子破事!”
“住嘴!”容雪大叫一声,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抬起手,狠狠打了宋宜冰一个巴掌,“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走,现在就走!”她满脸哀痛,“我们家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宋宜冰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站在原地,忘了要说什么。
谢亭西也吓傻了,自他有记忆开始,还从来没有见过容雪对谁生过气、更不要说动手打人。
“妈妈,你别生气,坐下休息……”
他上去扶住容雪,却发现她全身都在发抖,就在他扶住她手的那一刻,容雪猝然倒下。
宋宜冰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会那么难过,看到容雪哭的时候她就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眼下容雪晕倒,她再也绷不住,吓得大哭起来,“妈妈!妈妈!”
“不准叫她!”谢亭西红了眼睛,狠命推开她,大声吼道:“滚,你他妈的有多远滚多远!”
宋宜冰被摔在地上,脚腕很疼,手掌也磨破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谢亭西,不敢再靠近,只慌慌张张拿出手机叫救护车。
容雪被送进手术室后,谢亭西就开始打谢斯南和谢小北的电话。
关机,关机,永远都是关机……
他坐在手术室门口,看着那盏让人惊心的红灯,只觉得拿着手机的手越来越重、越来越无力。
手术室的门一直没有打开,谢仲城和谢睿东也急匆匆赶来了,所有人都是沉默的,所有人都是震惊的。
谢仲城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对大儿子谢睿东道:“去找,不管用任何方式,把那两个畜生找回来!”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谢小北的手机开机了。
一开机就接到谢亭西的电话,她觉得有些惊讶,“怎么了哥,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啊?”
谢亭西的声音如同来自于冰窖,“谢小北,如果妈妈出什么事的话,我就不要你这个妹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 你对我好,无以为报(1)
谢斯南和谢小北回到A城,是凌晨四点,他们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看到楼道里站了很多人。
这是谢小北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一幕。
楼道里那么多人,但是好安静,好安静。
谢亭西看着她的目光是冷的,那个和她一心一体的谢亭西、在任何时候都站在她这一边的谢亭西,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
谢仲城站在病房门口,那个爱她宠爱,把她当做掌上明珠的父亲,此刻满身戾气,让她不敢靠近。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像是走入一个巨大的黑色深渊。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耳旁响起,却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谢仲城重重的一拳已经落在谢斯南脸上。
谢斯南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谢小北想去扶他,被谢睿东一把拉住。
大哥的手掌是暖的,她回头看他,得到一个警告的眼神。
看着谢仲城一脚踢到谢斯南身上,谢小北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就在这时,病房门开了,众人齐目望去,手术室走出一个护士,“谁是南南?”
谢斯南一愣,随即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是我!”
“病人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时间也许不多了,你抓紧。”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谢仲城冲到护士跟前,“什么叫时间不多了?”
“病人本就有很严重的支气管哮喘和心脏病,这次又发作突然,总之就是……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谢仲城几乎要疯了,“不行,你让我进去,让我跟她说话!”
“不好意思先生,请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我是她丈夫!”
护士拦住他,“病人受不了刺激,你们谁帮我拦一下这位先生!”
谢亭西上前抱住父亲,“爸。”
他才叫了一声,眼泪就掉下来。
谢仲城怒道:“哭什么!你妈妈好好的,你哭什么!”
“我不哭,爸,妈妈会没事的,我们都不哭。”
谢小北蹲坐在地上,倚靠着冰冷冷的墙壁,脑袋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声音,“时间也许不多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她后悔了,怎么办?很后悔很后悔,可是怎么办?
她宁愿没有和谢斯南出去、宁愿没有喜欢过这个人、宁愿没有对他好过、宁愿从来都没有这样一个哥哥、宁愿自己压根就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让她死吧,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吧,为什么要是妈妈?那么温柔那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