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当她真的知道顾长生喜欢男子时,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苦涩,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只是内心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把日夜煎熬绣出来的手帕拿给他看,他嫌弃的摆手:你这是什么东西?鸭子吗?
她有些委屈,锲而不舍的又把画了一天的画捧到他面前。他瞪大眼睛,脸几乎要贴在画上面,有些惊奇:“真是了不得哟,这朵牡丹花竟是长在了水里,真是成精了!”
千秋玥呆,她明明画的是荷花,所有人都说她画的好,怎的到了他这里就……
到了后来,那凤倾夜拦着她,冷酷的宣誓着自己的特权,“以后不要再来了,长生只是本尊一人的。”
那时候,她看着顾长生对凤倾夜的那种依赖,任性,而凤倾夜对他的那种宠溺时,就突然明白,凤倾夜他是江湖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打打杀杀,从未间断,而顾长生却还是喜欢了他那么久那么久,而凤倾夜也甘愿安逸的呆在一个小小江湖神医身边。
原来,无论她如何改变,如何顺着他心中的样子去改变,依旧改变不了让他喜欢她。
此时,国难当头,她也不管那些儿女私情,只要他能幸福,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带了明月派千名杀手来援助,虽人不多,却也个个是使毒的高手,想来也能帮上一些忙。”千秋玥仰头,看着言北柯,满脸大义凛然。
一旁顾长生涩涩的笑了笑,白皙的脸颊上露出了浅浅的酒窝,那时,他百般刁难她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不要浪费精力在他身上。她终究是,想开了啊。
言北柯点了点头,“有劳。”
凤倾夜全盘托出自己身为魔教教主,亦带领了一干人马前来支援。几人制定了计划,决定围攻,胜算极大。
一路乘胜追击到达了都城未央,皇宫位于未央中间,远望去城门上言北航言北鹤站在上面,指挥着放剑。
顾长生躲在门后,“北柯?”
言北柯轻声:“再等等。”
突然城楼之上出现一抹青色的身影,言北柯猛的瞪大了眼睛,紧握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言北柯!你以为你将这皇宫包围了就一定能成功吗!哈!”言北鹤押着青棠,猖狂的大笑着,“且不说你的皇后在我手上,光是这巫蛊便够你们受的了!”
说罢,一声令下,城楼周围突然出现了很多人,正是彼时在太后那里举着铜杖的巫师,围了整整一圈。
青棠看着身边无数爬行的虫子,以及那法杖上散发着诡异绿光的珠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虫子爬到侍卫身上,发出密密麻麻的“咔嚓咔嚓”的声音,不一会儿随着侍卫凄惨的叫声,一个人便活生生的被啃的血肉模糊。
青棠忍不住颤抖起来,“言北柯!小心那些虫子,不要管我,火速攻城!”
身后静默着的赵国太子立马揪了她的头发,恶狠狠的道:“你且看着,你青国的皇上,你的夫君,是如何一点一点被啃噬为白骨的!”
青棠狠狠的瞪着他,“休想!”
“贱人!”言北鹤立马一巴掌过去。
青棠冷不防一下子跪坐在地上,重重的咳着。“你们,不会得逞的!”
言北柯冷冷的望着城楼上,心口传来一阵一阵的绞痛。
“言北柯。”
一声清明的声音出现,言北柯转头看了一眼万俟月华,眸子越发深沉,“多谢月华公子相助。”
万俟月华点了点头,“赵国后方已被我拿下,可以攻城了。”
话音未落,顾长生便飞身旋转出去,凤倾夜紧跟其后,二人打头阵,一阵阵的厮杀。
言北柯亦上前。万俟月华微微侧眸,“十夜,控制那些爬行飞行的虫子,不要让它们近了身。”说完便冲入进去。
十夜一身黑衣,恭敬的弯了弯腰,眸中寒光乍现,飞身而出,身后立马跟了一群猫,个个皆是身手灵活。
青棠嘴角溢出些血丝,静静的看着前方的情景,场面极其骇人,虫子所过之处皆是森森白骨,血肉模糊。
然而另一半是成群成群的黑猫白猫飞扑,灵活的厮杀着那些飞虫,不让它们近了言北柯等人的身。凤倾夜,顾长生,千秋玥等人控制那些弓弩手,言北柯带领士兵攻打,十夜控制猫群,万俟月华则是盘腿坐在前方半空中凌厉的弹着琴,手指与琴弦想触碰竟生出风刃,直直对着那些巫师。
不肖片刻,就已是一片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动物的尸骸,人的白骨,一片腐朽。
青棠未曾想到,原来万俟月华的琴也是可以杀人的,本是那般温润谦和的男子。
浓浓的血腥味传到周身,抬头看,灰蒙蒙的天空竟是下起雨来,青棠双眼有些迷茫,全身发冷。
忽而,身旁急匆匆的上来一个侍卫,低声在赵国太子耳边说了些什么,赵国太子大骇,些许慌乱,上来便提起青棠来,拖着她的脖子不放手。
☆、第四十三章:天光大亮。(完)
——原点—西单女孩——
青棠鲜少的勾了勾唇角,竟是笑了。
任由他人拽着她的头发,将那明晃晃的刀刃放在她的脖颈上,她无动于衷。
言北柯是何其精明的人,他又怎会打无准备的仗。他派人围剿了赵国的后盾,烧了人家的粮仓啊!
赵国太子站在城楼高喊:“言北柯!你若再不住手,我便杀了你的皇后!”说罢瞪着眼睛将手中的刀直往青棠脖颈上逼,直到皮肉渗出血丝来!
敌军都被处理的差不多,只有那些巫师还在不停的控制着蛊虫。言北柯站在中央,抬头望去,灰蒙蒙的天际,冰凉的雨水,他的皇后却被敌人以性命威胁!青棠,她怕冷啊。
“你敢!”
赵国太子已然慌乱,抓着青棠身子的手不住的颤抖,“我,我有何不敢,你若再敢行一步,我便将她推下去!”
楼下言北柯默了一瞬,久到青棠以为时间停止。蛊虫越来越多,赵国太子,他在拖延时间啊!
身后已是一片喧哗劝说声:“皇上!不可再犹豫了啊,你身后护着的可是千千万万的青国子民啊!”
言北柯定定的站着,手中握着的的刀剑因他的用力过猛,而发出哒哒的响声。他猩红着眸子,抬眼望着青棠,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青棠低头俯瞰,顾长生那个玉面书生被几只蛊虫咬的哀嚎惨叫,直往凤倾夜身上跳。万俟月华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却还在凌厉的弹着琴弦……蛊虫却一波波的不曾减少。
青棠对上言北柯的褐眸,满目疮痍。神情竟是有些哀恸,她有些失神的望着言北柯,任雨水拍打在脸上,竟不觉得冷了。
言北柯往前走了一步,“好,你放了她!”
众人皆是大惊:“皇上!”
他手一挥,示意众兵不要出声,只是定定的望着青棠,她定是害怕极了。
青棠听到他的话,反而是笑了,微微的笑着,只要她听到了就好,起码她知道,言北柯是真的想要护着她的,哪怕,是骗她的也好。
青棠挺了挺背,站直了身子,意识清晰成一种痛苦,她伸开双臂,仰头望着天空,淅淅沥沥的雨滴使她不得不闭上双眼。
就在众人看着这个女子而摸不到头脑时,青棠猛的扭转身子,一把抓住身旁的言北鹤,往下跳去,连同带着身后还抓着她的赵国太子……
她凌厉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未央城:“奸人已除,青国长安!”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沉重的哀伤的落地声。
言北柯猛的瞪大了眼睛,“啊——不!”
声音嘶哑而悲哀,他飞奔着跑去,一路踉踉跄跄,满脸泪水。
“攻城!”
众人皆讶然于皇后娘娘的勇气,只是一介女子却有如此大义凛然之心,实在是可惜……而此时,正是拿下敌军的好时机,众人瞬时士气大涨,一鼓作气,直接夺回未央!
万俟月华的琴弦随着那声响彻云霄的“青国长安”便先后而断,他吐出一口鲜血,目光追随着那团下落的青色身影再也无法移开,直到言北柯追过去,他才发现,他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权利去她身边,从来都是。
言北柯跑到城楼下,扑到青棠身边,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浑身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伸出手来,轻轻擦去她满脸的鲜血,苍白的指尖还缠绕着她的发丝,第一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好,何以护着苍生!
青棠眯着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别哭。”
青棠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的脸上出现如此悔恨的样子,满眼慌乱,脸上淌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就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可怜。
言北柯抓住她冰凉的手,颤抖着双唇:“你别说话,我带你走,我们回家啊。”
青棠闭了闭眼睛:“你……让我说完。此生共君度,青棠无悔,以后,你定要……要娶一个好的女子,她肯处处为你着想,同你白头到老,这样,让她替我照顾你,我才……才能安心。”
言北柯看着她的笑意却是感觉脑袋都要炸了,他摇头,“不,我不能答应你,青棠!我只要你陪着我!我不许你离开!”
青棠轻轻环住他的腰身,闭上眼睛,“再抱抱我吧。”
腰间的手渐渐滑落,言北柯疯了一般扶住她的肩膀,大声的喊着,“连青棠!你敢!你敢……”
向来他都是这般霸道的威胁着她,此时他却失了语一般,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你敢你敢”。可是连青棠她的确有这个本事,她就敢。每一次,她都敢,倔强的谁也不听。
天空放晴,乌云散去,鸟儿婉转着唱着歌。而他们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言北柯抱起青棠,一步一步离开。他知道,他的青棠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呢,以前啊每次来皇宫,都是一副惊恐的模样。他知道,他都知道,她啊是嫌弃这个地方太过昏暗了,禁锢着许多人的一生。青棠那样的女子,她只喜欢平淡无奇的生活,可是,就是这样,他也给不了。
他欠她的太多,如果真的有来生,哪怕踏过千山万水,他也一定要寻到她,只护着她一人,再不管什么苍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服恭敬的声音响彻着整个大殿,如同那日那个女子大义凛然的说着“青国长安”一般。
言北柯抬眸,望着下方匍匐着的大臣们,望着这辉煌的皇宫,他心中仓皇,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他坐享孤独百年的惩罚,终其一生。
“众爱卿平身!”
————
又是一年寒冬,又是一年大雪苍茫。他身着厚重的大衣,站在院子里,静静的望着那颗只剩树干的合欢树发呆。“青棠,看,下雪了。”
“呵!皇叔又在发呆了。”一个少年自圆柱后走出,随年纪不大,却也是一表人才,意气风发。
言北柯转身,看到少年笑了笑,“年溪怎的有空过来?”
少年笑了笑,弯腰作揖,脸颊上酒窝若隐若现,“年溪是引顾叔叔来的。”
说罢便见顾长生在外走来。少年退去了。
顾长生提了些酒来,放到桌面上,斟了两杯淡酒。言北柯坐下,轻轻泯了一口。
顾长生叹息,“身子好些没?”
言北柯没有说话,他自己的身子他知道,前两日还咳出血来了,人老了,身体也便不再似年轻时那般了。
“你当真不再立皇后?”
“若是要凤倾夜再娶一女子,你当作何感想?”
“罢了罢了。”
青,二十六年。皇帝言北柯身体衰弱,精神不振。日日夜夜念叨着已故去的皇后之名。
众大臣侯于门外一整夜,皆摇首叹息,已故皇后委实是青国之恩人。他们也不再逼着皇上另立皇后,听皇帝令,栽培先前十三王爷的儿子言年溪为太子。
青国二十八年,皇帝言北柯驾崩,后宫空无,无子嗣,传位皇弟之子言年溪,享年六十一。
言北柯躺在龙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窗外那开的旺盛的合欢花,莞尔间,见一白衣女子站在树下对他笑,言北柯弯了弯眉眼,青棠来接他回家了。
这些年,他过得一点都不好,白日里忙于政务,夜晚也因思妻过度而夜夜梦魇。这些年,他尝尽了孤独的滋味,来世,定不做皇家人。
他慢慢坐起身,看着窗外树下的女子对他伸出手,那么温柔的模样。
“青棠……我们回家了。”言北柯眼角溢出些泪滴来,靠着床背闭了眼睛,那么安详的模样,手中似乎还抓着什么,一脸满足幸福的样子。
霎时,床边屋外一片哀鸣声,顾长生站在床边,红了眼眶,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安详的男子,转身离去,再无牵挂。
“凤倾夜,爷随你私奔吧。”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