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看着毛小闲的胡满巧克力的大黑牙,微微点头示意,“希望村。”
“你也去希望村?!你是半路上来的吧,也是中奖参加那个乡村七日游?呵呵,我叫毛小闲,你叫我毛毛就行了。”
年轻人看着毛小闲伸过来的手,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握上,“唐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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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是叁
目的地相同,毛小闲也睡饱了,于是就嘚啵嘚啵地跟唐悔海聊,确切地说,是她聊,他听。
或者,他根本就没在听,他只是在不停地发邮件、收邮件,间或对毛小闲的话题表达几句简短的看法。
毛小闲终于没忍住,挡住他的手机,“年轻人,你不要这么日理万机啊,我们都是去希望村放松的,别搞得比主席还忙好吗?”
唐悔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手机装进兜里,气氛冷了三分钟后,唐悔还是提醒了毛小闲一下,“等出了幸福县,就没有手机信号了,你不需要跟朋友打个电话讲一下么?”
毛小闲的第一反应不是她没有朋友可通知,她在惊奇,“没有信号我怎么上网?”
唐悔:“上不了。”
毛小闲越发激动,“那电视频道能搜到芒果台么,我还要看《我是歌手》的决战赛呢!”
唐悔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没有电视。”
“……”毛小闲提着包就站起来喊,“司机师傅,停一下车!”
司机笑着说方言,大意是:“小姑娘你开什么玩笑,已经上了高速,下午就要到汽车站啦,下不得。”
毛小闲欲哭无泪,觉得自己上了贼船,“唐悔,你怎么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再者,你既然知道,你还去希望村受那罪干什么?”
唐悔一本正经,口气淡淡,“我是回家。”
“……”毛小闲又再次喊起来,“司机师傅你行行好,放我下车啊,我要回家!”
司机无奈,“你这小姑娘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这里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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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是肆
北京时间下午六点三十六分。
毛小闲同志“降落”在幸福县快乐乡汽车站,有爱的列车员告诉她,“每天早上六点发车,一天一趟,明天再见。”
“明早六点是吧,我就在车站找个旅店住,您明天发车时要是没见我就多等我五分钟啊大姐!行吗!”
列车员笑得更欢了,“姑娘,你这坐了一整天的汽车颠颠簸簸地就为了在车站睡一觉,你这是图什么啊?”
是啊,我图什么啊!毛小闲真心觉得,她抽风的人生还能更抽风的。
“喂。”
毛小闲扭头,发现是唐悔,他背着硕大的包,映着晚霞看着她。
“你叫我?”毛小闲指了指自己,有点好奇。
唐悔很冷静,“希望村,不去了么?你不是说是来放松,寻找陶渊明式的生活么?”
“可我哪知道陶渊明那个大宅男那么的不靠谱啊!我……”看着唐悔的表情有点不善,好像嫌弃他的家乡真的很不应该,毛小闲摇摇后槽牙,“好吧,我去,免费的乡村七日游,不去才是傻蛋!”
毛傻蛋跟着唐悔走上小路,还没走二十分钟,她就开始娇喘,“我说唐悔,我们就不能坐车去么,哪怕,哪怕找个随便的代步工具也行啊,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唐悔非常后悔劝她来,这种缺乏锻炼的高跟鞋女战士,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条崎岖的小路上,看着她跟着自己跑,他都想替她喘。
“那我们在路边等一下,说不定村里去县城买货的车正好要回去。”
“哎呀你早说啊,害我走得脚都要断了。就等车吧。”
二十五分钟后,饿得前心贴后背的毛小闲坐在拖拉机上对唐悔说:“……我有点晕车。”
唐悔不解,“这么通风你还晕车?”
“颠得我想吐。”毛小闲捂着自己放佛都被颠瘦了一杯的胸,诚恳地说道,“你们村真的没有比拖拉机更拉风一点的车了么?”
唐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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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是伍
北京时间下午七点二十九分,毛小闲“降落”在希望村村口。
她感觉自己饿得能吃一头牛。
恰巧此时,一只傲娇的鸭子带着一只鸡崽子一扭一扭地从毛小闲眼前横穿而过,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这就是希、望、村?穷得都可以卖内裤了好吗?毛小闲顿感无望,她当然知道农村和城里自然是有差距的,但只是没想到这之间的差距竟有这么巨大。
她扯开话题,免得被自己的失落感烧死,“唐悔,你们村儿的家禽都不怕人的吗?我去菜市场卖菜的时候,那笼子里的鸡鸭鹅一见我就吓得嗷嗷直叫。”
唐悔非常不留情面地说了一句,“我们村的家禽为什么要怕你,你一抓不到它,二吃不着它。”
“……别侮辱我们城里人的能耐,我会生气的谢谢。”
“那你去抓吧,我不生气。”唐悔果真没有继续侮辱她,他和村口的家乡父老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进村了,留下毛小闲和村口大柳树下纳鞋底的老嫂子们大眼瞪小眼。
“呃……你们好,请问……”
毛小闲还没问出来,老婶子们就对她予以了十足的赞美与十足的肯定———
“唐悔的对象长得可真俊啊,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而且屁股还这么大,一看就很能生!”
“是啊,城里姑娘就是不一样,又洋气又好看,你看她那头发跟波斯菊一样!”
“俺家三柱儿要是也能找个城里姑娘回家,俺就马上给俺家祖宗牌位磕三个响头。”
老婶子们对毛小闲竖起大拇指,夸得她连自己祖上姓什么都快不知道了。
终于,她留着一丝清明的神智赶忙解释,“那个,那什么,你们都误会了,我不是他对象,我是来旅游的,我中了康帅傅乡村七日游的票,他们在电话里说让我坐那趟小巴车,然后来这个村子就行。请问负责接待我的是谁,我住哪个旅店,里面带卫浴么,还有,我来时的车票谁先能给我报了么?”
老婶子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异口同声的表示:“啥?”
毛小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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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是陆
“这不行!我不能同意!”
朴实的村民跟毛小闲一个劲儿的解释,不知道什么中奖,也不知道什么乡土七日游,还说她被人骗了,所以许诺的什么带卫浴的住宿是没有的,陶渊明式的能拔花种草的小院子也是没有的,只有村里唐桂枝家的院子种了大葱,没有狗,要是想去那里借宿一晚,她们可以去帮毛小闲说说去。
毛小闲快疯了,“不行不行,我不能接受,一百万个不能接受!你们村长在哪?!带我去见你们村长!”
一位大婶满脸疑惑,“老村长刚卸任,新村长就是刚跟你一起来的啊,你真不认识唐悔?”
毛小闲一拍脑门,“怪不得他的气质如此与众不同,我是刚认识他,晕哦,现在不都民主选举么,怎么村长还带即位式……”
“姑娘你不懂,我们就信唐悔,他是大学生。”
毛小闲语重心长,企图开启村民民智,“话不是这样说的大妈,大学生里也有好多禽兽的……”
“你说谁是禽兽?毛小闲。”
唐悔换了一身很接地气的棉麻衣裳走到她跟前,清秀的简直不像话。
毛小闲被这种不常见的气质迷得晕头转向,“别别别,咱不都认识的么,叫我毛毛就行,别那么见外。”
“看见那边那条中华田园犬了吗?”唐悔挑了挑下巴,示意远方。
毛小闲凑近,然后伸着脖子瞧了瞧,“你是指那条土狗,看到了啊,怎么了?”
唐悔嘴角微微上扬,“它从出生起就叫毛毛,所以……”
“那你还是叫我毛小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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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是柒
毛小闲第一次吃农家饭,粗粮馒头、特制腌菜、还有清炒野菜,不停地赞叹,“好吃!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像几天没吃饭一样的毛小闲获得了大部分村民同情的关注,可有一注视线,却极为不善地向她射来,这让毛小闲在闷热的傍晚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你跟唐悔哥是什么关系?”视线的主人极为冷艳地抛出一句话。
毛小闲没想到农村妹子的气场也可以这样强,衬得她才像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大土妞,“那个……妹子你不要瞪着我,其实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什么?”
毛小闲已经吃饱喝足,她一把搂过那位冷艳妹子的脖颈,凑到她耳边叽叽咕咕道:“别把我当情敌看,我虽然长着一张情敌的脸,但是我保证我对你们村长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感兴趣,你喜欢唐悔啊,喜欢就要说啊,我刚失了姻缘,我可以帮你追他,就全当积德了好不好?”
毛小闲阐述了一大堆心路历程,末了却被那妹子一把推开,“我告诉你,我是本村的村支书,你对我放尊重点,还有,对我们村长更要放尊重!”
村支书妹子的眉毛一挑,脸颊微红,这就是明明喜欢,却非得弯弯绕的表情,这也是毛小闲以前的拿手绝招———对着想要的东西说不要。
“是是是是。”毛小闲寄人篱下,必须说是。
唐悔走家探访,毛小闲就跟着;唐悔摆弄秧苗,她也跟着;唐悔爬山下沟,她还跟着;唐悔上厕所,她又想跟着,这回唐悔没让,而且从眉峰的走向来看,我们的村长大人有些薄怒,“毛小闲,都跟你说了没有什么方便面,没有中奖,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亲,你不要这么凶嘛亲,我问你个问题噢,你对你们的村支书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那种想要和她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同葬一穴、共赴黄泉的那种想法?”
唐悔一下子被城里姑娘那甚是异常的脑袋瓜雷蒙了,“你就是想问这?”
“不然你以为呢,你不会以为我一直跟着你是因为看上你了吧?哈哈哈。”毛小闲笑得牙龈外露,花枝乱颤,因为她觉得木讷的会脸红的村长很可爱。
那位可爱的村长接下来却说了一句不怎么可爱的话,“我倒不知道你们城里人有专门给人拉皮条的爱好。”
毛小闲:“啧啧啧,这你就不懂了,世界充满了欺骗,我急需正能量的灌溉,兼职拉一下皮条锻造一段姻缘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对吧亲?”
“我看你还是好好考虑你自己的乡村七日游吧。”
“好吧,既然村长大人都开口了,那我大概会不怎么慎重地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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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是捌
毛小闲考虑好的第一个乡村游活动,就是去希望村村东头的小河流里游个小泳沐个小浴。
当她穿着小背心小裤衩浸泡在水里的时候,唐悔正挑着扁担站在岸边一脸无语,他是来打水的……
毛小闲一紧张,脚底一滑,“啊~~救命啊~~”
唐悔非常无奈地把扁担伸过去,“看见岸边牌子上写得四个大字了吗———‘禁止玩水’!知识改变命运,文盲没有未来,不认识字的城里人并不可怕,关键是你要及时醒悟。”
毛小闲抓住扁担扑腾地更厉害,“唉村长大人你这样居高临下喷我,你不腰疼吗,我哪里玩水了我是在沐浴好吗?别废话唐悔,快拉我上去,我要是淹死了我就是做色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毛小闲一事无成,连个扁担都抓不牢,于是我们的村长大人只能入水救她,与她一道湿身。
毛小闲上了岸,脚步能有千斤重,唐悔将自己湿乎乎的衣裳脱下来甩到她身上的那一刻,毛小闲几乎快被压垮,“喂!你……”
“原来你不化妆是这个样子的。”赤着上身的唐悔竟有着八块腹肌,然后悠悠对她吐出这句话。
毛小闲看得眼有点发直,正想说“那必然是的,你胸肌不赖啊”时,她突然发现村支书妹子正站在不远处。
毛小闲顿时一个激灵,吸着鼻涕开始使用计策喷道:“这里早晚的温差跌涨个十度可真够刺激的啊,人家四季如春,你们这春如四季,阿嚏!我到底图什么啊我?洗个天然浴都被人偷看,对方还仗着自己是个官儿要对我进行潜规则,潜规则就算了,你这潜了一半又不潜了时怎个意思啊,我素颜很对不起江东父老吗!”
唐悔发现毛小闲的眼里又闪满了算计的光,然后回头看见了村支书,他的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杀气值险些就要爆棚,“毛小闲,有你的。”
说完,就扭头转身就离去。
村支书妹子气得手抖,颤颤巍巍指着毛小闲骂:“你,你不要脸!”
毛小闲摆摆手,“还说你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你跟我急什么啊,快去追吧笨。”
“哼!”村支书妹子迈开小碎步顺着唐悔离开的路就追了过去。
“阿嚏!”毛小闲裹紧了潮湿的外套,自言自语道,“我这都是图什么啊我!月老这活儿真不是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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