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飞沙
青晓是个行动派。一个人就这么不言不语的去了撒哈拉待了许多天。谁也没通知,谁也不知会。也可以这样说,没什么人需要她通知,没什么人需要知会。青晓骨子里其实是个怕寂寞的,偏表面装作无所谓。莫承的事情,更让她觉得她是一个人了。幼稚地想,干脆把自己埋在沙漠里好了。她强烈地没有归属感,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难不成是为了制造麻烦而生?
沙漠那边很干净,沙漠那里最干净。她也这样信着。她甚至想当初要是一走了之,岂不是就不会有这些纠缠?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才使劲地摇了摇头。
下飞机的时候正好是上午九点多。忽然间的阴雨,她感到微微不适,嗓子痛得厉害。舒家的司机还是那个为人老实的王叔叔,青晓感谢地一笑,“谢谢。”
王念国刚刚关上后备箱,被青晓的破锣嗓子吓了一跳,“二小姐,你这是……要不要先去医院?还是请祁医生来看?”
青晓想了想,点点头,“先送我去医院吧。”说完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王念国忧心地看着她,也没法帮她,只能干看着,赶忙递过青晓的热水杯,“二小姐你这是去受什么罪了?咱们马上去医院……”
车子快速地行驶,青晓渐渐平复下来,盯着外面的雨愣神,穿线一样的银芒,青晓有些眼花,不由想起了清真寺广场石柱子的故事,传说把那些石柱子全数下来,眼睛就会瞎。青晓连忙闭上眼,多亏,栽在那样无意义的事情手里。
医院在市中心,离机场有一段距离,青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是王叔把她叫醒。王叔人还是很好的,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青晓苦笑,说是要脱离那个家,可她在那里生长了十多年,有些东西还是脱不了干系。
一说要住院,青晓有些蒙,她十分怀疑住院的原因,却又碍于说话不方便,对在外等候多时的王叔道,“您先回去吧……我自己走……”青晓的破锣嗓子成功地引起了医生的注意,听得医生不禁皱眉轻斥,“舒小姐,请您不要再说话了。”
青晓莞尔,她自己也知说话不好受,她已经斟酌了字数才开口的。
青晓讨厌雨天,似乎总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此刻她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能听到窗外细雨声,能看到如雨滴一样的液体渐渐滑落流入自己的血管,她难以表达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心里有些慌乱,耳畔忽然响起了突尼斯民歌,她看到茫茫大漠,漫天漫地的黄沙永远也看不到尽头。她坐在帐子前画画,才勾勒完骆驼的形状,再抬眼便看到司炳晨正坐在骆驼上遥遥地冲她笑,青晓不敢相信地怔愣在原地,她想站起来可好似千斤压顶就是丝毫也动弹不得,她急得要命,慌忙看远处的司炳晨,便伸手去够掉在沙子上的笔,可如何也够不到。远处的司炳晨转眼就变成了莫承的脸,一遍遍在那里问着,跟不跟我回去,跟不跟我回去。青晓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拼命地摇头,大声喊炳晨不要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段奕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医生护士压住青晓乱动的身子,抓住胡乱挥着的手,大声地叫她的名字。段奕辰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奔到病床前,也跟着喊,“舒青晓!醒醒!舒青晓!”
医生见青晓还在不停地用嗓子,刚要打镇定剂,只听青晓一通猛咳,咳得撕心裂肺,双颊通红,人也终于醒过来。
段奕辰眉头紧蹙地看着青晓,发凌乱地黏在额头上,眼角似乎还有泪水,唇色苍白,他第二次见到她脆弱至此、憔悴至此,眼神微动,还是先拉着医生到偏厅询问病情。
缓过来的青晓十分困难地眨了眨眼睛,泪水顺畅地滚过滚烫的面颊,她的呼吸还有些重,耳边听得低低的叹息声,焦距终于对上段奕辰的脸,他正拧了湿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
“还难受吗?真是傻透了!”语气很重,下手却很轻柔,“傻透了……”
青晓忽地闭上眼睛,微微侧过脑袋埋在枕头里。
段奕辰停了手,等发现青晓是在不停地哭时,急忙翻过她的脸,又是这样,哭也不出个声音,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段奕辰先是十分耐心地给他擦眼泪,却似乎怎么也擦不完,“唉,你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别哭了……”
“唉,你别哭了……不许哭了听到没有!”
“唉……青晓?青晓别哭了……我不就说你傻么……我错了成不成?”
“唉……青晓……晓晓?青青……小青?”段奕辰自己忍不住笑了下,见青晓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古怪,似是难以下咽这些个奇特的称呼,眼神便柔和起来,点点她的脑袋,“没心没肺……”
青晓抬眼瞪他,眼睛还很是酸涩,只见段奕辰十分开心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兔子,你想吃萝卜吗?可不是我抢走的……”
青晓气得直翻白眼,段奕辰更是高兴地笑出声来,换了毛巾仔细地给她擦着脸,目光专注而温柔,邪魅的眼睛载着夏日繁花般的绚烂,青晓不由出神地看,眼中的迷惑忽近忽远,光点聚集又聚集,只绽放了一刻,就缓缓地散去。不料段奕辰突然望过来,青晓眼睛眨了眨也毫不退缩地对视了一会儿,只一会儿又微微撇开眼,就这一会儿,段奕辰已然笑着凑上前来,二人离得很近。
“你脸红什么?”段奕辰故意逗她,也知那是刚才的红晕还未消褪。见青晓又瞪着红红的眼睛瞪他,便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小白兔真可爱。”
青晓双颊滚烫,不自在地移开眼,往旁边移了移像是想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还好这尴尬未持续多久。嗡嗡的震动声,段奕辰看了看手机上的名字,又看了看青晓,青晓想那可能是个需要避开自己的人。是谁呢?青晓还想继续想,可她实在是很累了,闭上眼睛又沉沉睡去。梦中重重叠叠,光影连连,她倒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又是现实了。逃不过的总是那几个名字,盘旋之后又无影无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渐染
“你说你有气管炎,还跑那么大老远吸那么些沙子……你说你是不是脑子里有炮啊?”
“……”
“撒哈拉好玩吗?还要不要再去了?”
“……”
“你知道什么是报应不?这就叫报应……”
青晓闭了闭眼,把被子往上拉,把自己全部塞到被子里。
“嫌我烦了?被子哪有什么隔音效果啊,你应该盖一铁皮,没准还能跟里头听响儿呢。”
“……”
“你也不怕把自己憋死……快出来。出来听见不?医生说你得多呼吸空气。”说罢,段亦辰上前掀开青晓的被子。青晓在里头死攥着,真是快被他烦死了,平日里也没见这么能说,从医院回来到现在,怎么一直跟个话痨一样。
段亦辰眼睛半眯,透着十分危险的味道,手掌下移,对着那一团毫无章法地乱挠一通,就见那一团在里面滚来滚去,压抑着破碎的笑声。果然,不一会儿,便见青晓红着脸从里面出来,目光凶狠恨不得将段亦辰碎尸万段。
段亦辰忍住压强,勇往直前,不怕死地凑近青晓,“叫你不听话……跟我好好呆会儿就那么难吗?”说罢迅捷地截住青晓凌厉袭来的一掌,顺势猛地将她拉进怀里,“怎么跟小猫小狗一样……不能招,一招就要挠人。”
青晓推他,再推,再再推,依旧是没推动,朝着他肩头就是一拧,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就听那厮疼的吸了口气,却依旧是一动不动,甚至还低声笑了起来。青晓抬眼瞪他,谁知越瞪他他笑得越起劲。夏日衣服那样薄,不可能不疼。正想着,脖子上一凉一痛一痒。
“像不像吸血鬼?”段亦辰声音闷闷的,头抵在青晓的颈窝里,脸上是餍足的表情,“我真是恨你,恨得牙痒痒……”
青晓心中一震,默默地垂下眼睛。
生病是一种生理与心理上共同的折磨。在她胳膊腿儿完好无损的情况下,为什么一定要给她喂饭呢?青晓扭头便走,枉顾段奕辰在后面一声声地叫。
“让我试试,实话告诉你,还真没有谁享受过这种待遇。”
“……”
“本少爷屈尊喂你吃,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吧……”
谁让你喂了?谁需要你喂了?青晓在心中一阵腹诽。
“青晓……晓晓……晓儿?青青……小青?”段奕辰用惯了这一招越用越顺手,就见青晓死死地捂住耳朵一脸阴沉地大力关上门把他锁在外面。
良久便听某个恢复正常的人低声道,“好了,不闹你了,快来吃饭吧,等下要凉了……还是要我给你送上来?”
青晓面无表情地开了门,面无表情地下楼,忽视一切。
李阿姨这几日渐渐熟悉了二人的相处模式,对他们两个这种情形司空见惯。比如说像现在这样的,就是一个非常好的状态,基本上不用理会,不用发愁。
青晓只能吃些清淡的,其实倒也没什么。却见段奕辰慢悠悠地夹起一块红烧肉,慢悠悠地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然后对管家做出个堪比电视广告的表情,“不错!”
青晓对他的愚蠢行为免疫,不理会他,继续埋头吃青菜。她真心怀疑,段奕辰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与平日完全判若两人的表现实在是早就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她是真心没有看出来那个道貌岸然的段奕辰原来私下里是这样的。难不成是人格分裂?
青晓深深觉得段奕辰处于魔怔的状态。每天也不去公司了,在家里捣鼓捣鼓,然后就过来烦她。一直烦到晚上,不等她睡着绝不后退。青晓几次装作睡熟,被他奇奇怪怪的试探搞得破了功。她不禁感叹他经历如此旺盛,仅仅当个总裁实在是可惜了人才。可他又那么幼稚,怎么能担当总裁大任?那天她收拾东西,开门见段奕辰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前,表情有些奇怪。下午的时候却又恢复活力,央着她给他画幅画。青晓欣然答应。结果就是整幅画画下来甚至连轮廓都不是段奕辰原本的模样。然后他便面色铁青地拿着画走了出去。
深夜里醒来,青晓静静地发愣。她忽然发现那些悲伤的记忆一连几日都没有来叨扰她,而她实在不想把这归功于段奕辰,可自己确实是一直跟段奕辰呆在一起,好像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想起那个临别的明媚的清晨,司炳晨温柔地将她圈在怀里,低低地叹,“你就是太倔……将来谁能受得了你这脾气……”
看堂堂大少爷不顾管家,起早贪黑地有模有样地照顾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可青晓怕上瘾,一上瘾便离不开,离不开便顾忌,顾忌便患得患失,莫名被冥冥中的什么掌控了全部。一旦失去便如死过一般。她不想再死一次。
青晓渐渐好了起来,太久没说话声音还是有些哑。坐在饭桌前,夹了青菜,顿觉味道不同往日,未抬眼继续吃,又夹了一小块清蒸鱼。李阿姨暗暗打量着青晓,又悄悄看了眼段奕辰,忍不住咧嘴笑。段奕辰也不言语,没事人一般兀自吃着饭。一顿饭吃下来,安静异常。
“难吃死了。”终于,青晓放下碗筷,眼神冷冷的起身,脸上全然是不满意。李阿姨有些惊讶,担心地看向段奕辰。
段奕辰摇头笑了笑,放下碗筷,慢悠悠道,“那真是难为你了……难吃你还吃了那么多。”
青晓转过身来调侃他,“段少爷将来破产了,开个小饭馆也能糊口。”
段奕辰弹了下她的脑袋,故作凶狠吓唬她,“说什么呢,我破产了你不是也跟着吃亏?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离婚还得分我一半财产……”
“我那时候早就卷钱跑了,哪会顾得上你。”青晓切了一声,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你破产了也是我策划的,要不就是我找人策划的……你开个小饭馆我也得找个黑社会把它给砸了去……”
“舒青晓——”段奕辰在原地拉长声音唤她,毫不掩饰危险的气息。
青晓自楼上转身看着他,挑了挑眉,表情瞬间又严肃下来,“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说过那句话?你跟踪我?你安窃听器?段奕辰!你也太小人了!”
段奕辰一时语塞,大言不惭道,“你睡觉时候说的梦话。”
青晓皱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段奕辰也就任她看着。
刚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只觉得无比好笑,这个傻姑娘思想原来这样单纯。那天本来要回家,忽然想起她是一瘸一拐地进来的,就追过去,想要把她送回舒家,没料到听到了这么有趣的内容。
他的青晓啊。
他的青晓。
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交错
南山的别墅里,日子似乎不需用天来计算。潇洒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