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音急促,催命一般。
窗外华灯依旧,衬着有些荒凉的夜。
自作自受。
或许真叫她说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属于
一滴,两滴,青晓的目光越过输液瓶,越过段奕辰,看向窗外,一棵老树开始抽出新芽,点点的绿看得人心旷神怡。如果可以,她也想来生做棵树,深深扎根,有目标有方向,只知向上生长,再无任何旁骛。风来就吹,雨来就淋,姿态笔直,阳光充足。
沙发那边传来响动,“醒啦?”段奕辰大步迈过来,拉过青晓的手,吻了吻她的眼睛,“饿不饿?”
青晓摇摇头,慢吞吞地抽手。
段奕辰握得更紧,“青晓……”欲言又止,“想……吃些什么?”气氛有些尴尬,青晓摇头。
段奕辰看着她,终于斟酌着开口,“忘了好不好,跟我结婚好不好?”
青晓不去看他,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再抬眼已是眼睛红红,“你还愿意娶我?”
“我这些年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到我身边。”段奕辰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青晓依然淡淡地笑着,“这是精神病院啊……”
“会好的,青晓,一切都会好的。”段奕辰不忍看她强颜欢笑的表情,抵着她的额头,捧着她的脸,“相信我,答应我……不许再做傻事。”
青晓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小幅度地摇着头,隐隐带着哭音,“我不是……”
段奕辰心疼地搂住她,“对,青晓很健康。”
“我没有精神病……我没有……”青晓渐渐哭起来,头摇得越发剧烈,“我不是精神病!我不是!”
输液瓶开始晃个不停,手腕上开始有点点血迹,段奕辰尽量摁住她,“青晓,青晓安静下来,我相信你……青晓,青晓!医生!医生!”还是按下了急救按钮。
“别碰我!”医生急忙赶来,想要拉住青晓,却被她喝回去。
“别碰我,我没病……我没病……段奕辰,段奕辰!……带我回家,带我走……”青晓伸出双臂抱住了段奕辰的脖子,硬生生扯断了针头,“带我走……”
温继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制止了医生要打镇定剂的行为,微笑着走到青晓面前。
“青晓?青晓,放松,奕辰会陪着你,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只是暂时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家了,你想不想回家啊?”
“我没病……”青晓继续摇头,苦笑,“你不用哄我,你们可不可以都出去。”
温继言对着段奕辰打了个手势,带着一众人离开。
当初舒青晓的重度抑郁便是因为找寻不到自己的价值,她觉得自己活着毫无意义,她感觉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所以选择自杀。
“创造价值,让她感受到你需要她。”
“乖一点,有我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段奕辰耐心地哄着她,想到温继言的劝告,话说出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又补充道,“唯独不能伤害自己。”
见她安静地一动不动,段奕辰叹息着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我不想看你总把自己逼进死角去,所有的困难都有我帮你,你要做的就是呆在我身边,因为……你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青晓。”
“我不值得的……”
聪慧如青晓,很多时候不是不懂得,而是不想懂得。此刻难得坦诚,说不感动是假的。段奕辰扶正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嘴边的笑意渐渐扩大。
多难得,她眼中终于有他的影子,她的眼泪终于为他而流。段奕辰太息着缓缓吻上她,吮她的唇,不够,舌尖卷着她的,不够,像缺氧的鱼儿遇到了彼此,拼尽所有地交换着气息。青晓抚着他的背,慢慢地回应。段奕辰心中一紧,简直要疯掉,越发急促地辗转,越发要命地纠缠。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我爱你,晓晓。”
这是舒青晓第二次主动吻他。
第一次,太突然,太荒谬,太仓促,太……幸运。
段奕辰忽然觉得值得,一切像个生涩的吻一样百转千回,最终终于尝到难舍滋味。
时光悠悠,若是只停在了这一刻,怕是个令人兴奋而欣慰的结局。可终究百转千回还是要千回百转,转来转去,却总转不回当初的时光悠悠。
青晓不久后便被接回了家里,温继言道,医院的抵触情绪反而会恶化她的病情。
二人回到南山的别墅,过起了舒缓的小日子。而季家的事则是心照不宣一般的绝口不提,默契地自欺欺人。
批了李阿姨一段长假,段奕辰担负起亲自照看青晓的职责。段大厨时常亲自操刀掌勺,菜虽家常,但重在氛围温馨美妙。
空气中也开始时而飘荡菜烧糊的味道,青晓被吻得有些喘不上气,用力推他。段奕辰又是一番辗转才低笑着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声音微哑,“怎么办……”
青晓犹自喘息,有些无措地垂着眼,“再做一次呗。”
“做?做什么?”段奕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极其暧昧地看着她犹带雾气却甚是迷人的眼睛,“青晓……想做什么呢?”
青晓一脚跺在他脚上,咬牙道,“做菜!变态!”
段奕辰吃痛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却仍是笑得更甚,“好,我这就去给段夫人做菜。不过……段夫人想到哪里去了?”
受不住他灼热目光,青晓只觉脸颊阵阵发烫,却仍是冷下脸双手推开他,“快去快去!锅都要烧着了!”
一顿饭吃下来,青晓备受煎熬,时时刻刻要忍耐段奕辰不间断的笑容和黏黏糊糊的目光。忍不住了就用力地放下筷子,使劲瞪他,“变态!”
段奕辰似乎很喜欢变态这个称呼,依旧笑得春风满面,“过年的炮妈说还有一箱没放完呢等那天我回去,我带你去放炮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段少爷放炮那得多危险?别不小心把你自己给放了……噗!”回想起上次段奕辰近乎弱智儿童的欢乐玩法,青晓原本绷着脸说他,说着说着却把自己给说笑了,还笑得停不下来。
段奕辰十分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是,我们段夫人想象力一向丰富……”
但她依旧不快乐。段奕辰从未见过真正快乐的青晓,即使笑着,眼底却盛着一片凄惶。像冻雪,如何靠近暖炉也无法融化。她还有怨,还有恨,还有悔。太多的心结若不解开,捆住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舒青晓。
舒适的夜晚,段奕辰洗完澡进屋便看到青晓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揽了她上床,斟酌着开口。
“想没想过以后?我们在一起,生两个孩子,你就是妈妈,我就是爸爸,家里多热闹,然后……然后你就变成了老婆婆,我就成了老公公,你得搀着我,如果可以,我还能抱着你。”段奕辰轻抚着她的头发。
青晓垂着眼,脸上透着微微笑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哦?”段奕辰起了兴致,吻吻她的侧脸,“我要说什么?”
“季家。”
“季家怎么了?”段奕辰偷笑,又亲了亲她的眼睛。
青晓终于抬眼,“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我哪样?”段奕辰无辜地皱眉,轻咬了下青晓的鼻子。
“我想过了。”青晓叹了口气,“莫承的仇已经报了,但我就是不舒坦。”
真诚实。段奕辰摇头笑,含住了青晓的耳垂。
“可以吗?”他在她耳边轻轻吐气,“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青晓忽然揪住了他的衣服。
“乖,相信我。”察觉到她的紧张,段奕辰笑着安抚。
他慢慢地吻上她,撩开了睡衣,只觉拥抱了满怀的冷香软腻。
几番情浓,几番爱抚,便是一听那轻吟就再也把持不住,便要继续疼,继续哄。
无论千回百转还是百转千回,此刻,她是属于他的,她终于是属于他的、眷恋着他的舒青晓。
作者有话要说:
☆、醒来
阳光异常明亮,透过层层窗帘,发出蒙蒙的光。
青晓自段奕辰怀中转醒,眨了眨眼睛便恢复了全部的记忆。目光顺着颜色截然相反的手臂滑到十指紧扣着的手,这么纠结的姿势,睡得不累吗?
青晓右手冰凉,左手却暖得异常,听得头顶传来沙哑嗓音。
“你的手和脚怎么这么凉。”说罢,长腿钩过她的脚捂着,坏笑着凑近青晓的胸口,“我看看心是不是热的……”
尝到滋味的段少爷自是免不了又一番云雨。
等到青晓慢悠悠地起床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喂,齐老师。……啊?!真的吗?真是太好了……什么?我?我?”
段奕辰皱眉听着,这女人怎么精神头还这么大,手又不老实地圈住了她的腰。
在快毕业的时候,得知一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交上去的画儿竟然入围了全国美展的参展作品,她是不是应该高兴疯了?全国美展的含金量是不言而喻的。
竞争激烈的里昂美术学院保送名额竟然也落到了她的头上。
双重惊喜令青晓还无法适应这突变,上天忽然如此眷顾,令她十分不知所措。
青晓有些激动地抱住了段奕辰,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段奕辰受宠若惊,“怎么了?这么高兴。”
“我得奖了,我要出国了。”
“什么?”听得前半句段奕辰还举得可喜可贺,可听到后半句喜和贺都跑光了,更用力地拥住她,“你还想去哪里,哪儿都不许去。”
青晓觉得好笑,“我是出去留学又不是不会来,多难得的机会。”
段奕辰叹了口气,“其实外国一点儿都不好。”
青晓只得点头。
两人开始去做正常情侣做的事情。
难得一起逛商场。段奕辰在几家高端女装区停下,挑了两件衣服叫青晓去试。青晓摇头,太招摇。几次下来青晓都是摇头,段奕辰渐渐琢磨出艺术家的品味来,专挑那些棉麻布衣的店,果不其然得到了艺术家的首肯。忸不过段奕辰,青晓挑了几件衣服给他。然后,段奕辰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证明了他对青晓品位的喜爱程度。
吃过晚饭,两人一起去看夜场电影。竟然放的是《情书》。傻傻的藤井树就这样被人爱着,多幸福。青晓喜欢这电影,原因之一是柏原崇某个低头的瞬间,眉目间的气质她似曾相识地恍若看到司炳晨的影子。原因之二,多巧,她也收到过炳晨送她的素描。可惜,无论是藤井树还是司炳晨都去了另一个地方。那么,你好吗?我很好,你好吗?段奕辰瞅着青晓的侧脸,心不在焉地握着她的手。黑暗中段奕辰的眼睛依旧清亮,青晓忽然醉心于那种灿若繁星的光芒,闪动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感。她吻着他的眼睛,然后,感受到他有些颤抖的捧着她的脸,一遍遍地深入。
二人天地难得温馨与甜蜜,段奕辰对青晓百般纵容与宠溺,青晓也难得乖顺起来,连阳光都变得轻快。日子也像上了马达,虽然悠闲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晃过了多少光阴。也许这才叫生活。
周末,段奕辰接了个电话,走得很急。青晓为平复心情,悠闲地去美术馆看张大千的画展。虽然她学的是油画,但她十分喜欢张大千,水墨在他笔下好似都有了灵魂,而洒脱和肆意恰恰是她所向往的。她盯着那副《风荷》看了很久,浓墨重重,却难掩潇洒笔意,白荷安然似乎受到了某种庇护。她呢,她似乎从来不是那幸运得白荷,也似乎不会是伟大的荷叶,她可能只是风中最细小的微尘。
有位老爷爷正在专注地记,在记画的名字,一片咔嚓咔嚓声中如此与众不同。
多幸福,有自己执著和喜爱的东西。
她热爱什么?她常常问自己活着的意义,想得头痛,觉得有句话说得真对,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哪怕经历再多坎坷与苦难,哪怕多么的苟且,都是为了活下去所以活着,千千万万年来能修成一道灵魂已实属不易。这种“自足精神”便是一直陪了她许多年,有时候这么一想,倒觉得现实中遇到些什么也都不算什么。
青晓心情很好地回家,顺路去超市买了水果和蔬菜,难得有心情想要尝试下。回到家便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炒了一荤一素两个菜,蒸了米饭,熬了蔬菜粥,还把买来的水果切成不同的样子摆了盘,自己很是满意。
心中的感觉是从未出现过的。竟然有些紧张,有点兴奋又有点期待。青晓又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椅子,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故又故作镇定地跑去看电视。
八点了。
九点了。
十点了。
青晓终于镇定了,也平静许多。回味过来便觉得三个小时之前的自己难以称之为自己。电视里播着苦情剧,女主撕心裂肺也难以令男主转身,真残忍。
终于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