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重新回到韩国,总不能因为红酒被他抓住把柄。
“夫人,社长直接上楼……”
听到保姆接下来的通报,琦爱把含在嘴里的红酒又重新吐回了酒杯里。
“喂,为什么总是把重要的事情放在后面说!”
就在这时,姬南把琦爱的酒杯夺过来,把红酒倒进了汤里。
“阿姨,你疯了吗?”
不顾琦爱的怒吼,姬南迅速擦掉了琦爱嘴角的红酒印,把酒杯藏进了自己的围裙中。这一系列动作刚做完,元就踏进了餐厅。琦爱若无其事地、优雅地迎接着元,保姆们悬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如果不是姬南,她们肯定会因为琦爱的发疯而辛苦好几天。
“不吃。”
餐桌上全都是没见过的小菜,明摆着就是姬南从琦爱家拿回来的,恩尚的胃口一下就没了——我们又不是他们家的垃圾桶。即使说过不喜欢,姬南却一直这样,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恩尚的神经质,慢慢用手语回答道:
—(编者注:此符号提示以下为手语)哪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你以为就我们现在的处境,能吃上这种小菜很容易吗?
每次妈妈这么说,只会让恩尚更加生气。
“我们现在的处境难道是我造成的吗?您自己多吃点吧。”
狼狈不堪的感觉涌上恩尚的心头,她实在是无法咽下任何东西。那一刻,她觉得世上的一切都如此讨厌:在不知不觉中流走的时间、摆满了别人家小菜的自家饭桌、不能说话的妈妈、不得不放弃追梦只能接受现实的未来,这一切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兼职小妹还是学生。恩尚回到房间,拿起了单词本。这样学习有什么用?靠自己赚的钱能上得起的大学,就那么几所。从专科院校毕业找个文职,就是恩尚未来最理想的结局。连个梦想都无法拥有,恩尚一脸怨恨地看着摆在书桌上的相框。她讨厌相框中姐姐恩夕的那张笑脸,臭丫头,居然自己去过好日子。就在恩尚考虑要不要把单词本砸向相框中的笑脸时,姬南打开了房门。
“都说我不吃了!”
—嗯,我知道了,下回不会再拿回来了。你明天的兼职从几点开始啊?得去一趟银行。
“不用亲自去银行,在网上银行办理业务就行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往哪儿汇多少钱?”
—亲自去才放心嘛。在家敲几下电脑,钱怎么就能跑去美国了呢?银行都不知道我汇款了。
“美国?你要给姐姐汇钱吗?”
—存这里的全都汇过去。
姬南把存折递给了恩尚。恩尚目光呆滞地看着存折上写着的830万。
—让她至少能买个衣柜吧。你姐姐要结婚了。
“什么,结婚?”
再婚。艾斯特就像是说饭、水这些日常用语一样,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再婚一词。瑞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再婚?你才和爸爸离婚多长时间,居然要再婚?”
“已经到了可以再婚的时机了。”
“爸爸也知道吗?”
“告诉他,让他来祝贺我吗?会发结婚的报道,看到新闻他应该就会知道了吧。已经约好了一起吃午饭。换件衣服,你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和谁?爸爸吗?”
“你新爸爸。”
除了无语地看着如此幼稚的妈妈,瑞秋什么都做不了。
不可能。瑞秋一看到坐在餐桌对面的崔英道,就已经知道妈妈的新任老公是何方神圣了:这意思,我的新爸爸就是宙斯酒店的代表崔东旭喽。坐在对面的崔英道同样也是面如死灰。
“正式打个招呼吧。从今天起,她就是你妹妹了。”
“你好,小妹?”
对于英道的挑衅,瑞秋好像很无语一般嗤笑了一下。
“我们瑞秋就拜托给你了。从今往后,作为哥哥,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
“当然了。小妹真是太对我的胃口了。”
崔英道是个疯子,这点瑞秋也是知道的,但绝对没想到他的功力居然如此深厚。托他的福,今天这饭局应该会变得更有意思吧。瑞秋浅浅一笑。英道看着表情僵硬的艾斯特和东旭,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一瞬,东旭的表情微微地扭曲了一下。
“坐下。”
“我还有约。”
东旭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扇了英道一个耳光。
“坐下。”
“现在,我是真的坐不下了,我可没脸见我小妹了。祝你们一家人一起,用餐愉快。”
英道刚走出去,东旭就若无其事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真是可怕的沉着。
“真是太失礼了,我替他道歉。”
“不必了。我想听他亲自道歉。”
这回换瑞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英道给她创造了如此绝妙的机会,她没理由不把握住。
先一步出来的英道正给摩托车点火。对于刚才的挑衅,总得礼尚往来才好,瑞秋高傲地走向了英道。
“嘿,哥哥,看刚才那情形,你属于自找没趣型的啊?”
“都给你上演了难得一见的表演了,就应该好好吃饭,跟着出来干什么?如果你是来抓我的……”
“我来是为了放你走,只有这样我才能从那恶心的饭局中逃出来。”
“那你放我走吧。”
对于英道的无视,瑞秋表现得早有预谋一样咧嘴一笑。
“你知道我和金叹订婚了吧?”
和瑞秋预想的一样,他停顿了一下。
“如果我们成为兄妹,那么你和叹就是大舅子和妹夫的关系了吧?”
“所以呢?”
“我的意思是,不只你一个人讨厌这桩婚事。不过,比起我来,你好像更加厌烦。怕你忘了,提醒你一下。”
“我可没说过我讨厌这桩婚事吧?”
“什么意思?”
“你妈妈手里持有的帝国集团的股票,最终会落入谁的手里呢?”
真是意料之外的反击。英道笑了笑,把摩托车点着了火。
“所以说,你要是有本事就把这桩婚事搅黄,别到最后从刘瑞秋变成崔瑞秋。”
说着他顺势拉起了摩托车的油门。看着英道远去的背影,瑞秋咬了咬牙。同时,她也决定去美国看望一下叹,想让艾斯特和英道不痛快,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瑞秋一想到这一点,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饭馆刷碗的兼职虽然累了点,但时薪还不错。恩尚机械地边刷碗,边回想着妈妈说的话:姐姐不会回来了,她丢下我们自己去过好日子了。我一辈子都要像这样刷碗来还债,她居然说要结婚了。与不能说话的妈妈,在毫无希望的月租房里生活,这样子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几年,或者几十年。她居然自己去享受幸福生活。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恩尚看着堆得高高的碗筷,思考着:没错,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恩尚把眼下在做的兼职都整理了一下,用攒下来打算交大学学费的积蓄买了张去美国的机票,把妈妈打算汇给姐姐的钱和一小笔备用金都换成了美元。这样应该可行吧。美国总该比韩国好点吧,会有比现在更多更好的机会吧。在美国成功之后,再回到韩国来,到那时就能和妈妈一起过好日子了。恩尚不断地对自己说这些话。如果不这样自言自语,她就狠不下心丢下妈妈一个人离开。
“我今天把钱给换了。”
正在整理冰箱的姬南停了一下,又继续整理起来。
“不用担心,我会把钱转交给她的。再怎么说也是婚礼,一个亲戚都没有太不像话了。”
姬南知道恩尚要说什么,也知道她说出这话时有多么痛苦。她看着内疚的女儿,很是心疼。
“护照我会自己看着办理的,办下来说是要三天。”
如果放她走,何时才能再见一面?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姬南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姬南就像是让她去隔壁小区买东西一样,轻轻地点了点头。恩尚摸着新做好的记事本,不想看姬南的表情。
在姬南为恩夕准备油茶面而挑豆子的时候,恩尚把新的记事本一本一本放进了抽屉里。她随手拿起一本姬南已经写满的记事本,每翻一页,强忍的泪水都会不知不觉涌上来。“很抱歉,夫人。”“消消气吧,夫人。”妈妈的人生中除了对不起,难道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我不太懂英语……我会快点记住的,夫人。”还有那页后面写了满满的“DRY CLEANING ONLY”(只许干洗)。眼泪控制不住地一滴滴掉下来,恩尚怕被姬南发现,强忍着不哭出声,在新记事本里一字一字写道:“对不起,妈妈。”
恩尚坐上了飞机,依旧觉得一切都难以置信:居然要去美国了。直到飞机开始滑行,她才意识到这是真的。看着越飞越远的城市,恩尚回想起在某个地方的妈妈,还有那些令人生厌的生活,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想做个美梦,一个幸福的美梦,美到让人无法承受。
到达洛杉矶机场之后,恩尚首先把包背到了胸前,在外国最可怕的莫过于小偷了。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放心地把手伸进包里,确认了一下护照和钱是否安好。别害怕,别退缩。出境之后,她再一次紧紧抓了抓手里的地图。
在抵达洛杉矶机场之后,瑞秋一直给叹打电话。即便瑞秋如此锲而不舍地打电话,叹却一通都没有接。马上就要到订婚纪念日了,看他不接电话的样子,肯定没有忘记这件事。听了一阵拨号音的瑞秋发神经似的按下了通话结束键,然后迫不得已给艾斯特打了通报平安的电话。
“喂,是我。刚到。”
听到熟悉的韩语,恩尚本能地转过了头。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打电话的人是个与恩尚年龄相仿的有钱人家的千金。女孩儿的行李由一个四十多岁的外国男子小心翼翼地放进高级轿车的后备箱。
“叹当然来了,怎么可能是我自己?他正在往车上搬行李呢,几天不见变得更帅气了,个子长高了,脸晒得有点黑。加利福尼亚太阳有多毒,你是知道的。”
叹?恩尚看了看男子的脸。那个人不可能是她口中的叹。
“叹也夸我变漂亮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啊哈,被放鸽子了啊。看来不受欢迎的不光是自己,这种奇妙的心情让恩尚扑哧笑了出来。就在这时,瑞秋挂断了电话。
“喂,那谁。”
她把恩尚叫住了。看到恩尚转过身来,瑞秋一步步走了过去。
“刚才你看着我笑了吧。为什么要笑?”
唉!刚才那情况确实容易让人感到不快。恩尚正在苦恼怎样才能从这尴尬的境地脱身。
“那个,怎么了?我是日本人。”(日语)
看着恩尚蹩脚地扮演着日本人,瑞秋嗤笑了一下,随后马上用流利的日语说道:“你如果想装日本人,那么在我喊那谁的时候就不应该回头,不是吗?”恩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打算说一句对不起之后走人,结果瑞秋再一次喊“喂”,把恩尚叫了下来。恩尚觉得这件事已经无法逃避了,无可奈何地转过了身。
“为什么要嘲笑我?”
“不是嘲笑,只是通话内容和我所看到的不太一样,所以多看了一眼。”
“你觉得我现在是在跟你讨论当时的情景吗?”
“再说一遍,我没有嘲笑你,只是觉得我俩同病相怜。在这里,不只是我不受欢迎,类似这种想法。”
“什么?”
“至于装成日本人这件事,很抱歉。那么告辞了。”
瑞秋一脸气愤地看着恩尚道完歉转身离去的背影。即使得到了道歉,却如此不痛快,这心情要如何形容。无论是在韩国,还是在美国,总有这种不知好歹的人让瑞秋不快,没有一样是令她满意的:妈妈也好,崔英道也好,金叹也好,那个臭丫头也好,还有站在这里的自己也是。
就是这附近没错了。恩尚看着握在手里的地图,又看了看路口。她来到了恩夕家所在的马里布附近,但到了这儿才发现更大的问题。站在初来乍到的街区,看着写满英语的路标,恩尚有点犯难了。
“就是这儿!”
恩尚发现了一栋跟恩夕家地址号码相符的楼房,大步踏上了台阶。按下门铃的瞬间,她脑中闪过各种情况。如果姐姐让自己回去该怎么办……这些都是后话,她还是非常想念姐姐的。结果,恩尚看到从门里走出来一个金发白人女子和醉醺醺的男人后,彻底失望了。
居然是服务生!上大学也好,结婚也好,居然都是骗人的!像贫民窟一样乱糟糟的房间,还有站在那些垃圾中间、看起来最像垃圾的姐姐的同居男,这一切太令人无语,恩尚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她用一口蹩脚的英语大喊大叫,才得知恩夕打工的餐厅。恩尚无精打采地边走边回想这几年来姐姐说过的谎言;也回想起因为这些谎言而恨姐姐、嫉妒姐姐的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究竟哪些是谎言?她害怕等待自己的是个更大的谎言,她害怕姐姐经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