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无法证明我曾存在于昨夜的梦中一般,那个地方对我来说亦是如此。我真的……去过那里吗?
谁都无法回答她。因为知道这一点,恩尚亦显得更加难过。
每一天都过得平淡无奇。即使这样,叹也已经很满足了。这里有妈妈,还有父亲,而且只要下定决心,随时都有机会见到哥哥。除了哥哥不常回家来,一切都如此让人心满意足。不过,还有一点可疑的事情。最近,叹总是在家里发现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高中女生才会穿的运动鞋、丝袜,还有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恐怖电影铃声、突然消失的长发少女,等等。是最近身体太过虚弱了吗?冒出这种想法之后,叹有空就会绕着家周围跑步锻炼身体。
恩尚则努力不与这家人碰面。琦爱曾说过让自己安静地生活,忤逆她的话并没有任何好处。至少,从这个家搬出去之前,情况是这样的。金会长和琦爱的活动线路很好掌握,问题是这家那个前不久从美国回来的二儿子,不知道为何,他总是在家里瞎溜达,有好几次差点就撞上了。父母是有钱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偶尔看着他的背影,恩尚总会想一想,但也只有那时候会想一想。沉重的现实生活没能给恩尚更多的时间,去想一些更多彩的事情。
姬南把睡得沉沉的恩尚摇醒。因为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看起来灰蒙蒙的,恩尚艰难地睁开双眼。
“怎么了……现在几点啊?”
—你现在赶紧出去,晚上晚点回来。现在家里气氛不太好,二儿子一回家,大儿子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那就叫他回来呗……干吗来烦我们这些无辜的人?我才睡了三个小时而已。”
—会长心情不好,二夫人的脾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小心平白被牵连,快起来!
姬南催促地推了推恩尚的后背。
“让我去哪儿啊,这一大早的……”
恩尚一边嘟囔一边起床,对妈妈发起了脾气。
很明显一身夜店打扮的明秀,动作迅速地从出租车副驾上跳了下来。坐在后排的英道,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明秀:这小子就那么喜欢自己的父母吗?对了,他小时候就说过,自己将来的梦想是做一个孝子。
“等我爸上班的时候,我见他一面,然后就去找你。”
“我在这里等你也行。”
“你可以,但我爸不行,我爸特别不喜欢你。”
“如果有什么误会,正好趁机解释清楚。”
“如果有误会该多好,他就是讨厌你这个人,没理由。从这里一直走下去有个超市,去那儿喝点东西解解酒吧。”
明秀一脸笑嘻嘻地说着这些,让英道无法发脾气。英道咂了咂嘴。出租车又启动了。
明秀一边胡乱喷着解酒剂,一边朝自己家走去,然后很自然地掏出漱口水,认认真真地漱起了口。就在这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了明秀面前。“咳。”他差点儿把漱口水咽下去。
“吓死我了。怎么……你住这儿吗?”
那个女孩,正是还没有睡醒、连眼睛都没睁开的恩尚。恩尚没说话,就这样路过明秀走下了坡。
“是谁呢?金叹家难道搬走了吗?”
这里明明就是金叹他家啊。但疑惑也只是暂时的,明秀又朝着自己家一路小跑起来。
恩尚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趿拉着鞋慢慢走下了坡。她仔细想了想一大早能开店的地方,结果还真不多,不能为了区区几个小时就去咖啡厅或网吧,还是去超市买瓶水,然后坐在户外的桌子上再眯一会儿吧。恩尚这样打算着,走进了眼前的一家超市。她随便拿了冰柜里的一罐饮料,结了账,站在超市吧台前,一口干了那灌饮料。好,已经付了餐位费了。她把饮料灌扔进垃圾桶,走到外面,趴在了桌子上。恩尚心想,请容我再打扰一下。身心俱疲的恩尚,没时间觉得丢脸,马上又进入了梦乡。英道站在超市吧台前,等着桶面泡好,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个奇怪少女的一举一动。自己吃东西很无聊,来得正好。英道拿着桶面,坐到了恩尚趴着的桌子前。看来她并不在意有人走过来或坐下来。英道看着睡着的恩尚,吃起了泡面。
没来由的就是想笑。英道看了一会儿,又开始吃起了泡面。结果从远处跑来了几个小屁孩,看着也就七八岁,在一旁吵吵闹闹。
“让我也玩玩嘛!”
“哎呀,干吗啊,你也从家里拿来不就行了吗?”
“让我也玩玩!”
随着小屁孩们嗓门逐渐提高,英道的愤怒指数也在逐渐升高。睡梦中的恩尚,因为小屁孩们的吵闹声,动了动眼皮。忍无可忍的英道,终于转过头对小屁孩们喊道:“喂,小鬼。”
小屁孩们僵在原地,看了看英道。
“嘘!别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没看这儿有人在睡觉吗?”
其中一个被吓住的小屁孩,哇一声大哭起来。恩尚被哭声吵醒,为了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然后不耐烦地起身,离开了那里。英道呆呆地看着恩尚的背影。可是,紧接着别的小屁孩也都跟着哭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哭声逼迫英道把视线从恩尚的背影收了回来。
“嘿,你们这帮小鬼头,是在跟我炫耀你们有妈妈吗?我在你们这个年纪也是有妈妈的好不好?”
“崔英道,你干什么呢!”
来得正好。坐在车里的明秀与刚才截然不同,一副清爽干净的样子。他透过窗户喊了声英道。
“这些小孩挑衅。他们嘲笑我,说我没妈妈。”
“要不说最近小孩都很可怕呢。没伤着哪儿吧?”
英道慢慢悠悠走向明秀家的车,把视线又投向了恩尚消失的方向。
“心。”
虽然只是一瞬间,英道的脸上闪过了孤独。
演唱会彩排正火热进行,来找爸爸的宝娜在演唱会现场到处游走着。认出宝娜的人,都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作为社长的女儿,这时候是最辛苦的,宝娜匆忙应付着这些人,最终来到了舞台上。正在进行彩排的歌手拿着麦克风,向宝娜打着招呼:“李宝娜,你好啊。”可宝娜管不了这么多,一心只想着已经好久没见的爸爸。
“没看到我爸爸吗?”
这时,宝娜的电话响了下。是灿荣发来的短信。
你和陌生男人干什么呢?
“搞什么!”
宝娜手握手机四处张望着。这时又来了一条短信。
右边观众席。
宝娜转过头,看到灿荣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宝娜的表情突然开朗起来,朝着灿荣跑了过去。
“灿荣啊啊啊!”
“喂,小心点!”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啊?”
“在外面见到叔叔了。刚到韩国三个小时左右。”
“喂,你搞什么!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也没说要回来啊。”
“所以,你现在才能感受到三倍的感动。”
“那也不能这样一声不吭就回来了啊,真是,想死我了你!”
“我也是。”
“我更想!”
“这次我可不能输。我想你。”
灿荣一把抱住了宝娜。宝娜被灿荣揽进怀里,幸福地笑了起来。
“以后哪儿也别去了,好不好?”
“以后无论去哪儿都一起,好不好?”
“好,就这么定了。对了!你跟我去,那车恩尚怎么办?你不是和她在美国过起小日子来了吗?”
宝娜翻着白眼推开了灿荣。灿荣想看宝娜这种样子,想得都快疯掉了。他只觉得吃醋的宝娜很是可爱,扑哧笑出了声。
“我怎么可能扔下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和朋友去呢?”
“切。有什么想吃的?韩国料理!我请客,走吧!”
“你刚才不是在找你爸爸吗?”
“现在重要的不是我爸。”
“我以后可不想生女儿。”
“我晕!谁说要给你生孩子了?变态!”
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耍小脾气,这就是我女朋友的魅力。宝娜走在前面,催促着灿荣快点走。灿荣跑过去握住了宝娜的手。
灿荣和载镐在厨房忙碌着,煎鸡蛋、煮面的手艺不是一般的熟练。看样子,他们做了不止两三次了。宝娜坐在餐桌前,张着大嘴看着这一切。灿荣一边做饭,一边时不时和宝娜说两句话。
“哇塞,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所以你说要在家吃啊。”
终于,做好的喜面端上了餐桌,看一眼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多吃点,这是灿荣最爱吃的。”
什么?宝娜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最爱吃生鱼片吗?”
“小子,还挺会谈恋爱啊。”
“这小子,海鲜除了烤的,其他都不怎么吃。”
“真的吗?什么啊!别在叔叔面前耍帅好不好!”
“爸爸,你有了女朋友,也要像我这样才行。”
“难道你希望我找女朋友?”
“我反对。叔叔,在灿荣上大学之前,希望您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
“好。那么,我们家灿荣得考大学,所以你们俩还是分手吧。”
“果然,婆家真不简单啊……”
为了转移话题,宝娜吃了一大口面条。
“嗯,真好吃,公公!”
“那就多给点小费。”
“真是不适应洛杉矶的小费文化,每次买单的时候都很紧张。”
“对了,听说在洛杉矶见到叹了。”
“嗯。可能是因为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所以差点没认出来。”
宝娜停下了筷子,慌张的表情显而易见。
“你,你是说金叹……?”
“你也认识金叹吗?”
听到载镐的问题,宝娜尴尬地笑了笑。
“当然不认识了!我怎么会认识金叹呢!”
“你好像认识吧?”
灿荣故意逗了逗宝娜。
“这种反应,说明你俩认识啊。”
“不是的!我不认识!我真不认识!”
真是可爱死了。与快要疯掉的宝娜不同,灿荣看起来很是淡定,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明秀非常在意,从刚才就一直倒在沙发里发着呆的宝娜。啊,赵明秀,别多管闲事,难道又要揽一个烂摊子吗?但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理笔直地躺在沙发里一直叹气的宝娜。
“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好像被甩了……”
“尹灿荣说他不回韩国了吗?果然是个有主见的主儿。”
“事情不是那样的,好么?”
宝娜突然直起身子,不知是口渴还是烧心,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
“那是因为什么?”
“灿荣好像已经知道了我和金叹曾经交往过。”
“又不是肯定知道了。好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俩在美国遇到了,金叹和灿荣。”
“晕!两个人互相看对眼,然后把你甩了吗?”
“你给我过来,找打是不是!”
那丫头手还挺毒的,看架势像是真的要打过来一样。明秀微微侧身躲了过去,利用灿荣转移了话题。
“所以,灿荣究竟知不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刚才你不是说你被甩了吗?”
“嗯。马上。金叹会说我什么呢?他肯定还没忘记我……总感觉两个人已经为我打了一架了。金叹该不会起诉吧?说被灿荣打了?”
“喂,要打也是金叹打人啊。”
“喂!我们家灿荣很会打架的,好么?还有,不要站在金叹那边!让你不要站在刘瑞秋那边!”
车恩尚也好,金叹也好,刘瑞秋也好,谁敢抢走灿荣,宝娜就跟谁拼命。明秀一脸无奈地看着充满斗志、大口喝水的宝娜。
“打算什么时候去见瑞秋?”
对于琦爱的期待,叹无法狠下心让她失望,用无奈的语气回答道:“可能明天吧。”
“那今天干什么?”
“妈你喜欢瑞秋吗?”
他突然好奇起来:没亲眼见过,也没交谈过,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瑞秋呢?以后也无法见面,更无法交谈,对于这样一个瑞秋,不对,是对于这样一种生活,妈妈真的幸福吗?如果幸福,那又是为什么呢?
“当然喜欢了。漂亮,聪明,有很多钱,还是独生女,还特别喜欢你,没有一样是我不喜欢的。”
“是啊,我不过是个庶子。”
对叹来说,他根本就没有资格问为什么。他不能向任何人提出疑问,只能回答“是”。这究竟该埋怨谁?总不能埋怨妈妈。最终,他能做的,就只有埋怨自己。
“哎哟,我儿子英语说得真好!不过,你刚才在说什么啊?”
“说天气真好。”
“天气?是挺好的。该和你爸爸出去散个步了。”
琦爱看了看窗外,视线停在了挂在窗边的捕梦网上。
“那是什么?”
“妈妈我渴了。”
叹马上转移了琦爱的注意力。
“口渴吗?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