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侯爷定定地看着她,喃喃说道,“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媛媛,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宁氏摇头,“不是这样子的,哥哥,不是这样子,你相信我。”
宁侯爷看了她一会,指了指床边,“你起来,坐到这里来说话。”
“哥哥……”宁氏眼里立即迸射出惊喜。
他的意思是不怪自己了?
是的,哥哥从小到大最宠她了,不管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会责怪自己的!
宁氏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每动一下胸腔的地方就撕扯一下,痛得厉害,所以动一下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挪了过去坐在了床边。
“母亲打得很重吗?”见她如此,宁侯爷问道。
宁氏眼里就如决堤的洪水往下滚,点了点头又摇头,“我没事,哥哥不用担心。”
“为什么?”宁侯爷一双眸子沉静得厉害,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给我下毒,你别否认,母亲不会冤枉你!”
“不是,不是这样子的……”宁氏泪眼婆娑地看着宁侯爷,道,“哥哥,你不相信我吗?我真的不想害哥哥你的,真的不想,哥哥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不想离开京城,不想离开侯府。”
“所以就对我下毒?”宁侯爷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不是,不是这样子的。”宁氏摇头说道,“那是迷药,我只想迷晕哥哥的,我没有想到……”她怎么会想到,那九香*散会与他喝的药相冲,还成了剧毒?无比悔恨地看着宁侯爷,“我真的从来有想过害你的,哥哥,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宁侯爷静静地看了她两眼,道,“你再坐过来一点。”
宁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不想刚挪了过去,眼前寒光一闪,一股剧痛从右腿的膝盖传了过来,宁氏痛得已经麻木了,低头看了眼插在自己膝盖上匕首,鲜血已经迅速流了出来在裙裾上晕染了开来,如是怒放的红花一般,宁氏顺着匕首缓缓往上移。
手,肩,然后是最是熟悉无比的眉眼,宁氏‘啊’的一声尖锐叫了起来,痛得呲牙咧嘴膛目骇然看着宁侯爷。
“侯爷,怎么了?”祁妈妈在外面唤道。
“没事。”宁侯爷声音平稳地大声答了一句。
祁妈妈就看向宁老夫人。
宁老夫人摇头。
走到了门口的祁妈妈便又退到了宁老夫人的身后。
宁氏痛得眼泪长流,怕宁侯爷再对你自己的另一腿下手,便滚到了床榻下,扶着床边的锦杌慢慢地稳住了自己的身子,脸都痛得扭曲了,身上的冷汗如雨一般往外冒,惊恐地看向宁侯爷,“哥哥……”
“痛吗?”宁侯爷瞅着她,冷笑一声,“我想这个比我昨晚放血要轻一些。”
这就是他的好妹妹,宠了一辈子,护了一辈子的好妹妹。
宁家人丁单薄,不比旁的勋贵人家兄弟姐妹众多,所以,从小他很疼爱这唯一的妹妹。
小时候,母亲说糖吃多了会坏牙,可妹妹喜欢吃,他便会偷偷地让人去外面买,或是从母亲那偷偷地拿一些过来给她吃。
当时自己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糖的?可每一次他都不会吃,只看着她甜甜地吃。
但凡她喜欢的,父母又不准的,他都会偷偷地帮她弄来。
后来,长大了,她说喜欢燕绰。
在他看来,燕绰是配不上自己妹妹的。
出身低微,虽是长得风华绝代,也有几分才华,可他却是出身太过低微了,因为燕家虽是望族,却早已落魄,而且还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扶持,怎么着都配不上自己出身高贵的妹妹,而且更重要的是燕绰心里有喜欢的人!
可妹妹喜欢啊,那就就成全妹妹呗。
出身落魄不要紧,有侯府在,侯府可以帮他,提拔他。
然,这些年燕绰的能力却让他惊叹,竟爬到了那样高的位置,一手遮天,虽有侯府这个岳家在,可宁侯爷心里最是明白不过,燕绰根本就没有靠过他们侯府,燕绰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有喜欢的人,也不要紧拆散了便是,刚好皇上是个喜欢美色的,送给皇上对宁家也有好处。
虽皇上没有得到美人,但云似雪到底是死了。
妹妹也如愿嫁了燕绰。
虽她嫁了人,自己却还是疼她。
便是自己有儿有女,儿女在自己的心里也没有越过她这个妹妹去,而且,自己对她的女儿比自己的亲生儿女还要疼爱。
他如此疼爱的妹妹,竟然对自己下毒,毁了自己的后半辈子!
就算知道外甥女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算是妹妹和外甥女的丑闻大白于天下,他也还是想着保护她们母女两人。
可是她呢?她又对自己做了什么?
什么叫她不想的?
她只是想要迷晕自己的?
都是屁话!满口谎言!
她出身侯府,又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燕夫人,她虽不懂歧黄之术,可难道她不明白喝药的时候有诸多的禁忌的吗?
很多东西都需要忌口的吗?
自己这么疼她,她怎么可以对自己下手?她怎么能如此狠毒?害得自己下半辈子成了残废!
自己还不到四十岁呢,正是壮年的时候。
可拜她所赐,自己就只能坐在床上或是轮椅上了。
往日有多疼她,那如今宁侯爷就有多恨她!
“哥哥……”宁氏牙齿打颤。
“这些年来,哥哥对你如何,你心里最是明白了,可是……媛媛不是这么回报哥哥的。”宁侯爷瞥了眼她的膝盖,说道。
他习过武,身手还不错,虽如今他下半身已经废了,可对付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下,她的右腿也是废了。
因为习过武,所以他熟悉人的身体穴道和经脉,很清楚怎样废了她一一条腿。
“哥哥,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的。”宁氏唇都快咬破了,看向宁侯爷说道,“哥哥你别怪我,如果连哥哥你都不管我,那我该怎么办?霏儿才怎么办?”
“我两条腿,你还一条腿,如此也就全了我们的兄妹情分,你走吧,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宁侯爷看着她慢慢地说道。
她都把自己毁成如此了,自己还管她?
自己失去了两条腿,她只还了一条腿,也算是当是对她最后的疼爱了,可她也别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他怕到时候会把她的另一条腿也废了。
“哥哥,哥哥。”宁氏往他的方向爬了一步,声嘶力竭道,“不要,哥哥不要赶走我,燕绰已经不要我了,哥哥再这样,那妹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哥哥,你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不管妹妹的,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我的。”
宁侯爷撇头不再看她,唤道,“来人。”
宁氏的一声惨叫,虽宁侯爷说是没事,可、宁老夫人还是担心,毕竟儿子如今行动不便,她担心儿子出什么事,正是担心不已地在外面等着,听得宁侯爷的话,忙是率了众人进去。
众人一进屋,见到床边鲜血淋漓的宁氏,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这……”宁老夫人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涌,喃了两个字,扶着丫头的手,说了半响抖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全了。
“母亲。”燕霏惊呼了一声,忙拖着身子奔了过去。
宁夫人看了眼宁氏膝盖上插着那把匕首,眼里闪过骇然和凝重,抬眸看了宁侯爷两眼然后收回了目光,看了眼宁老夫人,吩咐祁妈妈道,“送姑奶奶和表小姐出去吧。”
“母亲……”宁氏仰头看向宁老夫人,“母亲,我错了,求求您原谅我一回,不要赶我走。”心里无比后悔。
她不该沉不住气的,该听了母亲的安排离开京城的。
可她在相府过惯了呼风唤雨的日子,离开,她不甘啊!她应该再小心才是的!该更谨慎一点的!
“外祖母,母亲伤得这么重,得先看大夫,您别赶我们走。”燕霏也开口求道。
宁老夫人一字一顿,“拖—出—去!”三个字说得极慢。
“是。”祁妈妈应了一声,立即叫了人进来。
宁氏与燕霏的哭天喊地渐渐远去,宁老夫人抖着手身子晃了晃,往后倒。
“母亲。”
“祖母。”
“老夫人。”
一众人吓得惊呼,就把她抬到了屋里的软榻上。
宁侯爷急得不得了,攥着拳头捶打着被褥。
大夫很快就请了过来,把了脉说道,“老夫人是刺激过度晕倒了,老夫人年纪大了,以后得平心静气休养着,不可再受气了。”
说完便是给她扎了针又开了药才退下。
扎了针,宁老夫人很快就醒了过来,看向宁夫人道,“以后这家就交给你了。”
儿子瘫痪了,女儿逐出了家门,宁老夫人的头发似一瞬全灰白了一般,身上更是覆着层暮气。
宁夫人点了点头,垂眸,“是,母亲。”声音带了一丝哽咽。
说到底,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未成料到的。
只是,她也没有想过宁氏那么狠毒,对宁思严也能下手。而,宁思严也对宁氏痛下了一刀。
兄妹两人相互残杀,最心痛的莫过于老夫人这个做母亲的。
作为母亲,宁夫人很能明白。
宁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让人抬了轿辇来,带了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宁夫人吩咐了人好好照顾宁侯爷也离开了。
已经死了的心,也不会因为宁侯爷瘫痪了就能够复燃的,女儿为何自尽的,他又是如何偏心的。
宁夫人都清清楚楚。
面子上让人好好伺候他就是了,他要是喜欢,把后院里的那几个妾送过来陪他就是了。
宁侯爷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嗓子如是被人堵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呆呆地坐了良久,吩咐了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写折子。
……
祁妈妈到了黄昏才带了人回来,细细回了宁老夫人,“奴婢送了姑奶奶和表小姐去了双喜胡同,那宅子也收拾得赶紧利落,老奴也请了大夫过去的,大夫说,表小姐的伤养些日子就能好,姑奶奶……”终究是嫡亲的女儿和外甥女,虽是愤怒狠决把人赶了出去,可心底肯定是担心的呢!祁妈妈顿了顿复又说道,“姑奶奶断了一根肋骨,还有,腿只怕是好不了了。”
说完便垂下了眼眸。
那肋骨是自己亲手打断的,那腿是儿子废的!宁老夫人手指一颤,然后缓缓抬手摆了摆,“罢了,以后不要管她们母女的死活了!”
“是,老夫人。”祁妈妈忙应道。
宁老夫人闭上了眼睛,良久才低声说道,“去收拾了东西,明日我就搬去佛堂住。”
祁妈妈愣了下,点头应道,“是。”
宁侯爷残了,上折子把爵位让给世子宁谵,自是没有非常迅速就批了下来。
前就已经带了丁丝言一阵子的,宁老夫人去了佛堂谁都不见,宁夫人把府里的中馈交给了丁丝言打理,只说碰上了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就找她。
……
双喜胡同的宅子是燕霏的嫁妆,人都是宁氏以前精挑细选的,所以众人也都是尽心伺候着。
那日鲜血淋漓的宁氏和脸色苍白的燕霏是被当众赶出侯府的,母女两人的事传得比那烈阳还要热烈几分。
流言蜚语之中,李昶也霉运连连,他前负责的差事屡屡出事,最严重便是那堤坝的用料出了事,被人直接参到了亁丰帝的面前。
以次充好,那堤坝出了事,那边是老百姓千千万万条性命,亁丰帝当即便把用镇纸砸破了他的脑袋,把他手里的差事全削了。
还是惠妃的努力下才没有被关去了天牢,只罚了三年的俸禄并思过半年。
容华知道李昶的事是燕绰和傅久蔺下的手,因为虽说是阴差阳错自己来了东陵与父亲相认了。
可当日李昶绑她却是事实,他又不是傅久蔺,可不会轻易原谅他!
没过两日,孟老爷和孟非澈父子便到了。
孟老爷如今的霓裳阁在大周是首屈一指了,得了何武的启发,容华又在这边,又有相爷在,所以他便带了儿子过来,想在把分店开到东陵来,到了丽京,歇了一晚,第二日便去相府。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乔羽辰。
他与孟非澈曾经共过患难,又是年纪相仿,两人一见面便是称兄道弟非常的亲热。
虽是商人,可燕绰也不会轻视,晚上在相府吃饭。
吃完了饭,乔羽辰便问燕绰道,“燕伯伯,我能不能留非澈在这里住一晚?”
“自然是可以的。”燕绰慈爱笑道,“这里是你的家,你想请朋友住多久便住多久。”
“谢谢燕伯伯。”乔羽辰感激说道。
“这……”孟老爷面色犹豫,“会不会太麻烦相爷了?”
“孟老爷客气了。”燕绰慈爱地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他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