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您等等。”荷秋慌忙跟上,主子还真是……
城门至宫门青石板铺就的道上,挤满围观的人群。清韶和荷秋明秋在一处酒肆二楼凭栏而望。
整齐的马蹄声,铠甲碰撞的嘶鸣,人群也开始沸腾,归朝的大军进城了。
远远看去,乌泱泱整齐的一大片,步调一致,黑色铠甲在阳光照耀下透出久经沙场的肃杀。打头几骑是威风凛凛面容冷冽的将军,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中有一名年轻少年,红缨黑甲,稳坐马上。
清韶一眼就看见打头几人中的司空会,激动的双手扶栏,半个身子都趴了出去。
队伍越来越近,百姓欢呼雀跃,或是呼喊队伍中自己的亲朋家眷,或是为一睹将士英姿风采,迎接这些得胜归来的将士,气氛热烈非常。
许是清韶炽热的眼神专注,许是二人心有灵犀,经过酒肆时,司空会抬头看向二楼清韶所在处,待得看到趴在栏杆上热切像注视他的人儿,心中一动,面上也柔软不少,盯着清韶的所在,直至队伍经过。
作者有话要说:
☆、雾散
殿中。
“会会,你又黑了,还长高了。”清韶站在司空会跟前,比比自己的身子才到对方胸前。
“你也长高了。”脱下盔帽,放在一旁,掂着清韶转了两圈。
“会会,给我讲讲你打仗的事情,我想听,你在外有没有饿到冻到?”依偎着司空会,虽然冰冷的盔甲硬硬的不舒服,可是还是好开心。
“没什么趣事儿,你可有好好吃饭,夜里有没有熬夜?今日又是偷跑出去的?恩?”少年的声音已有些低沉,略带沙哑,久经沙场磨练,早不复少年心性。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场拼杀,有的只是血腥和死亡,这些是自己为了保护心爱的人所做的,没必要吓到心爱的人。
“你一回来就欺负我,不理你了。”说着嘟着嘴转过身去,不看暗自发笑的司空会。
“清韶,好好吃饭才能长高,你不想长高了吗?”
“啊,会会你都这么高了呢。”
“恩。”某人眸中带笑。
“所以,我还是吃多多的饭好了,然后很快就有你这么高了。”
“那时清韶就可以嫁做我的妻子。”
清韶十七岁,司空会二十二岁。
金銮殿上天子震怒。
“宵小北蛮,竟敢犯我大齐,何人愿自请领兵,前往北地?”
朝堂之上气氛凝滞,朝官皆大气不敢出。
“末将愿往。”
“好,孤命司空将军为三军统帅,统兵十万,速去北地,定要将北蛮杀个片甲不留。”
“遵命,末将万死不辞,不破北蛮誓不还朝。”
“好。”雄浑的嗓音从阶台上方宝座传来。
大齐建朝不久,清韶此时已是公主,听闻司空会即将出战,连忙从寝宫赶至宫门处等待。
“清韶。”见巍峨宫门旁熟悉的身影,司空会快步踏过来。
“会会!”清韶公主上前扑到司空会怀中,“你又要出征,而且还是去北地,那么远,那里还很冷。”
“军情紧急,待我回来,我就请婚,让你嫁予我。”将怀中人儿揽紧,这次一别,又是一段日子不能相见,小丫头定会担心的夜不能寐。
“你要注意安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带着一身伤回来,不然我肯定生气。”
“我皆应你。”恋恋不舍放开面前的人儿,小丫头已经出落的娉婷婉约,再也藏不住了,自己要赶紧把她娶回家中,不叫别人觊觎。
再是不舍也不得不分离,在宫门处没说几句话,便再等不得,司空会匆匆离去,留给清韶的只余晨光中渐行渐远的宽阔英武背影。
红绯难以忽略司空会怀念往昔时眼中深深的爱恋,这是爱极了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清韶和司空会之间只有你我,深情不渝。
这样,他入轮回,或许真的会等到转世为人的清韶公主。那时,他们会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白首不离。
口中念诀,只见面前的司空会阖目缓缓倒下,不见笑容的面上仍带着一丝甜蜜。
屋中红光闪过,不多久,原本躺着司空会魂体的地上空无一物,而红绯昏倒在桌边,手中捏着一柄圆盘,上面刻着繁杂金色的铭文。
轰——
之后就是一片沉寂,白,满目的白,像是陷入一个白色的迷雾之境。
空中回旋着一抹悠长的叹息,无处可寻,又好似就在耳边,处处可闻。
痴人,痴人——
司空会四处寻找,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间到了这里,红绯呢?明明片刻前自己还和红绯言谈,为何,为何?自己有种心慌的感觉,好像……失去极为重要的什么。
忽然白雾被劈开,从中出来个紫袍白面的白发仙人。
“你是谁?”
“我本为几百年前引你升仙的仙使。”
“……”
“只可惜你不愿升天做仙人,反而做个四处游魂。”
“人各有志。”
“只是,你放弃所有,如今作何感念?”
“心之所想,未能如愿罢了。”
“非也,你所想的,不过是能和清韶再续前缘,如今你以为她三魂已失,不知去向何处,才这般。可是你可知她其实就在你身边。”
司空会震惊的看向仙姿袅袅立在半空的仙人。
“当年,她三魂七魄被困七煞阵,后被一修道人所救,但也只救出三魂,留下七魄,后来经过一百多年的修补凝练,将她投入轮回。”
“她在哪儿,她是谁?”
“哎,前尘往事不可追,前几世你们皆未相遇,今生在你大限之前,也和你相处了段日子。”
“怪不得……怪不得……”司空会满脸的不可置信转为幡然明悟,眸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红绯,一定是红绯。”
“没错,的确是她。”
“怪不的,怪不得……”
“可否……让我再见见她”司空会转向仙人,目中透出祈求。
仙人不语,神仙看惯人生百态,无七情六欲,可是看着这两人几生几世几经辗转,却生出点怜惜,叫人喟叹。
“你可知你为何出现在这里?”顿了顿,道,“本来你大限将至,灰飞烟灭,那丫头生生逆了常规,为你改写命数,重入轮回。”
“她呢?如何,现在怎样?”语气中满是焦急。
“此举本不可为,天道自由因果,生死由命。”
“不需要,我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早知道是她,早知道是她的话……”痛极的感觉,为什么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一切的时候,又什么都来不及了。
“现在你须得入轮回道了。”
“我想见她,看看她到底如何?”
“不可,你二人今生再无瓜葛,既然你的命数为她所改,此番你也应珍惜。”
“一直都等着,想知她是否无虞。”
“去罢。”仙人手中金光一闪,面前的司空会凭空消失。只余下娓娓清音萦绕,似是执着不肯散去。
“清韶……红绯……”下一世,我一定早日找到你,守着你。
痴人,痴人,两人都是痴人,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情殇难解,终是伤人至深。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幽静的小院不同往日,隐约传来呜咽泣声,红绯平躺于榻上,面目惨白,连脉搏都微弱的几近消失。
番郎趴在榻边,盯着气息奄奄的人,满目悲怆,眼睛通红,脸上泪痕涟涟,喉咙中时不时发出如小兽般受伤时的哀鸣。
“红绯,你怎么了?”
“为什么一动不动,不理番郎。”
“郎中说你醒不过来了,他们胡说,给番郎治病的叶叔叔很厉害……可是叶叔叔不在,红叔叔也不在,呜……”
“番郎也很疼,红绯你快点醒过来。”
“呜呜,红绯,呜呜——”
“不要不管我,番郎很心痛,很心痛……”
“红绯再不醒来番郎就要痛死了,怎么办,红绯也会很疼的。”
“红绯不要疼好不好,番郎疼就好了,红绯快起来,有好吃的蜜桃……”
“番郎怕……”
何半仙坐在院中是石凳上,隔着石桌坐着的是一脸沉思的觅画。
“红绯这番是为了救那缕魂魄?”觅画抬首。
“正是,而且看样子是已经成了,只是她自己……”何半仙鸡皮的脸涌上悔意。
“何大叔能都详细告知情形如何?”
“红绯这丫头当初就不停我劝,一定要做,哎,也怨我……现在她气息不稳,随时可能脉绝,救不救的过来,就听天由命了,若是这丫头意志坚定,或许有一线生机。”
番郎一直守在屋中,不吃不喝,也不动,只是伏在红绯身边,眼也不肯离片刻的守着,觅画端去的饭菜汤水俱都未动,喂也不肯张嘴,固执倔强,觅画心中一叹,再看看榻上的人,无可奈何。
何半仙暂时稳住红绯周身气息,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无法,红绯仍是醒不过来。
过得几日,红绯情形依旧不见好转,番郎日夜守在跟前,不停的唤红绯,自说自话,几日下来,原本丰腴的脸颊已经极快的凹陷,人看着憔悴的可怜。再后来番郎也有些撑不住,仍是死死守着,不肯离去。觅画寻思要不要把番郎敲晕再做他法的时候,红父和叶先生回来了。
红父看到自己走了段日子回来,女儿就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时难以接受,听得觅画讲个究竟,又见番郎消瘦萎靡的样子,赶紧弄些饭菜让番郎吃。
可是番郎这回是铁了心,连他的话也不听,最后无法,心下一狠,将番郎敲晕,带去房中休息。觅画趁此时,熬些稀粥,端去喂他。
“我儿,怎生这般?”见唯一的女儿成了如今模样,红父不禁老泪纵横。正好叶先生和红父回来后直接来到红父家中,看到红绯情形,已经上前细察。
一番探查之后,叮嘱红父几句,去家中取来一个木盒,内里盛放几颗药丸,先是喂红绯服下一颗,剩下的也都留下来,吩咐要每日晨晚各一颗,用完之后,再看效果。
这几日,叶先生每日都过来瞧瞧红绯情形,针灸半个时辰。番郎自那日睡到半夜,又跑到红绯那屋,依旧守着。让在外间搭榻而眠的红父也是无奈,看着这俩孩子,着实心疼。
番郎在红父的威逼之下,终于肯每日用些饭,只是片刻不离红绯身边。
不停的在红绯身边念叨,反复就是那几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守候
这一日,是服完叶先生的药丸之后的一天。一切看上去平静无他,依旧像往日情形,红父守在外间,番郎寸步不离床榻,期待着榻上的人对自己做出些回应,仍是认真的守着。
榻上的人先是嘴唇动了动,继而盖在身上的被子慢慢蠕动,番郎第一时间发现,憋着气大气不敢出,手中攥着被角,眼睛一转不转的继续盯那处动静。果然再过片刻,红绯果真又动了,转动下脖子,侧脸正好看见憔悴消瘦的番郎眼中倒映自己唇无血色的脸。
“真吵……”刚醒过来的声音有些喑哑,说话也有些不顺畅。
“红绯,你醒啦!不是做梦,你真的醒了。”番郎终于敢动了,大眼雾气一聚,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扑到红绯胸前,呜呜的哭起来,大有哭尽黄河水的架势,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红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见红绯虽然面色苍白,但确实睁眼了,心下大喜,时刻受油煎火烤的心终于安心。只恨不得也像番郎那样表现一番,只不过毕竟是素来庄重的人,此时不好做出什么举动。只是就近在榻边坐下,满足的看着醒过来的女儿。醒了就好,何半仙说只要醒来就无甚大碍了。
这半个月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红绯醒来对于他们几人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红父知道女儿安全终于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半仙终于不再如之前那般愧疚自责,番郎也不再哭啼,觅画也放下心中的沉闷。
“女儿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想吃什么,爹去买。”红父悄悄擦掉眼中湿润。
“爹,让您担心了,我没什么,就是有些没力气,随意吃些什么都好。”
“好,爹去买你爱吃的。”脚下生风,片刻就出门了。
“红绯,我好像看见红叔叔擦眼泪了。”番郎笑嘻嘻的扣着红绯的手指。
“恩?定是你哭的最多吧。”
“红绯,红绯,红绯!”拽着红绯的手,不停叫唤。
“傻番郎,老叫我做什么?”红绯躺了这么些日子,身上酸软的厉害,起身靠坐。
“前几天你躺着不动,番郎叫红绯,红绯不答应,叫了很多声都不答应,番郎哭,红绯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给番郎擦眼泪……”番郎情绪低落的垂下头。
“不会了,红绯已经醒了,傻番郎,你一直说话